在发源地缔造了众多奇景之后,密苏里河便离开了落基山,一路向南,开始在茫茫无垠的土平原上流淌。在白人越过阿巴拉契亚山之前,这片肥沃广衰的土地一直是印第安人的乐园。而随着美国独立战争的胜利、西进运动的发起,土著居民开始被迫离开他们的乐园。接踵而至的白人很快就发现,密苏里河所流灌的这片土地实在是太肥沃了,无论是发展农业还是工业,它都是那样得天独厚。然而不久美国的政治家就发现,尽管他们刚刚脱离英国殖民主文的柱梏,但又不得不面临另一场生死抉择。
一、内战从这里点燃
在密苏里河与密西西比河汇合之前的这一大片土地上,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内战正悄然酝酿着。而在当时,所有矛盾的焦点几乎都集中在堪萨斯州。
现今美国人常称堪萨斯州为“游击队员州”,原因就在于该州在美国南北战争中曾涌现出拥护废除奴隶制的游击队员。
1.南方奴隶制:民主国家的罪恶
美国,这个号称世界民主样板的国家,也曾存在着罪恶的奴隶制度,而且时间长达两百多年,几乎相当于美国的建国历史。
1619年,一个荷兰人把二十个黑人运入美国拍卖。这二十个黑人成了美国第一批的黑人奴隶。
而次年,也就是1620年,美国的第一批移民才乘坐“五月花”号踏上美国这块土地。
这意味着“五月花”号所代表的美国精神刚刚萌芽的时候,黑人已踏上了美国大陆。
黑人奴工的出现又给殖民地增添了新的色彩,为了区别原有的“契约奴工”,又产生了一个新名词“非自愿契约奴工”——一个比“奴隶”稍微好听一点的法律词汇。
最先干这种贩卖人口行业的是葡萄牙人,随后扩散到西班牙、荷兰、法国、英国等。两个多世纪以来,将近有一千万人被贩卖到美洲、加勒比海沿岸国家。贩卖人口的生意,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海外移民活动。
奴隶贩子也有他们的说法:大规模贩卖黑奴促进了非洲文明的发展。从那时起,非洲国家不再杀死俘虏;在这之前,俘虏被处死是很普通的事,更有甚者,将俘虏分给战士烤着吃掉。
殖民地时期,13个殖民地都存在奴隶制,但奴隶制在南部地区基础最牢。烟草和粮食种植园主需要大量廉价、容易训练的工人,南方气候条件使得终年可利用奴隶。到1763年,英属北美殖民地已有40万奴隶,其中3/4在南部。
《独立宣言》初稿中谴责奴隶贸易,后来被删掉了。1787年宪法遗留下来的问题之一是默许了黑奴制的存在。规定黑奴人口以3/5计算,而且宪法规定:在一个州服劳役者逃到另一个州时,应该根据原劳役关系人的要求,予以引渡。显然这是针对南部黑奴的。
独立战争胜利后,不少人主张废除奴隶制,甚至在制宪会议也提及这个问题,但因南方各州阻力太大,而暂时搁置,留给后人解决。北部和中部的奴隶制相继被废除,但在南部却保留下来。
19世纪30年代,美国围绕奴隶制度发生的争议死灰复燃,其主要原因是棉花的种植。美国南部各州到处都是棉花种植场,棉花产量巨大,逐渐成为了南方经济单一化的支柱产业。
洁白的棉花在19世纪上半叶被视为“白色黄金”,在当时是美国南部经济的支柱。1793年伊莱·惠特尼发明了轧棉机。这种机器虽然简单,但它能很容易地使南方种植的“高地棉”脱籽,轧棉的效率一下子提高了50倍。
对南方的庄园主们来说,这个消息简直就相当于在自家棉花地里发现了金矿。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农田里需要更多的廉价劳动力,也就是说他们需要更多的奴隶。
最多的时候,从美国南部出口的棉花占世界棉花供应的3/4,欧洲大陆和北美棉纺织业都仰赖南部的棉花。
正是这一点使得南部庄园主有恃无恐。一位南方参议员甚至在参议院狂妄地叫嚣:
“如果不供应棉花,将会发生什么呢……英国会人仰马翻,除美国南部以外的整个文明世界也将随之倾覆。不,你们不敢向棉花宣战,世界上没有谁敢向它宣战。棉花就是大王。”
但白色黄金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白色的棉花背后深藏着黑色的罪恶。
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劳动力,对南方大种植园主来说,没有比奴隶制更好的摇钱树了,使用黑奴不用付工钱,还能使他们超负荷工作,大大降低了种植棉花的成本。正是数百万黑人的血泪和艰辛劳作造就了庄园主的利益。
大批黑奴被南方白人种植园主用于种植棉花,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劳动力。于是,保护奴隶制也就是南方大种植园主集团在保护自己的特殊利益。所以,他们希望奴隶制能长期合法化。
与此期望相适应,在1808年海外进口奴隶贸易被禁止后,国内的奴隶贸易也就成为一桩大买卖,在南方城市或乡镇,都会定期举办奴隶拍卖,黑人像牲口一样被展览,一个黑人壮劳力的价格可以达到1500美元。
棉花的种植如此依赖奴隶,美国的棉花种植主开始觉得,如果没有奴隶,美国南部经济就会崩溃。对他们来说,奴隶制度已经不再是一个对与错的问题,而是生存之必需。
进入19世纪后,美国的领土急剧扩张。北方作为大工业集中的地域,新兴资产阶级企业家需要大量的自由劳动力,他们深受缺乏自由劳动力之苦,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悖逆时代潮流的可耻制度。
但南部奴隶主集团不仅要保留这一制度,并要使它向新获得的土地上扩张。国会为此曾发生数次大规模的辩论。
1820年的“密苏里妥协案”规定,北纬36度30分以北的西部土地上永远禁止蓄奴,而以南地区则允许奴隶制扩张。
亚当斯将此称为:一个悲剧集子的首页。杰弗逊说这场争吵“就像夜间响起的火警让我突然惊醒,令我充满恐惧。”
在当时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的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认为土耳其人是世界上最野蛮的民族,因为他们对待希腊人就像对待野兽一样而不是将之作为人来对待。但就在同一张报纸上有一则广告:“八个体格健壮的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黑人小伙子和四个黑人少女定于今日卖给出价最高者。”在这张报纸上还有一个通告,高价悬赏捉拿三个黑人奴隶。
1829年,一位叫戴维·沃尔克的服装店老板在文章中愤怒地说:
“在暴君和魔鬼的淫威下,这个国家南部和西部的黑人生活在无比的不幸、愚昧、凄惨和贫困之中。……美国人……看哪,你们已经危在旦夕了;除非你们悔过自新,不然很快就要灭亡了。”
2.妥协与较量
美国独立以后,南方的种植园经济和北方的资本主义经济发生矛盾,双方因此经常在国会争论不休。
1790年,南北双方的统治者就为新州变为自由州还是蓄奴州的问题达成一个协议,规定在北纬39度43分处划一界线,线以北为自由州,线以南为畜牧州,以后新州加入合众国都照此办理。
可是到了1820年,在国会讨论密苏里加入联邦问题的时候,南北双方又发生了争吵。密苏里居民大多数为自由民,但密苏里的土地在界线以南,密苏里究竟以自由州还是蓄奴州的身份加入合众国,成为北部资产阶级和南部种植场奴隶主争执的中心。
后来,南北双方签订了一项协议,规定从马萨诸塞州画出一个缅因州,作为自由州加入合众国,而密苏里则作为蓄奴州加入合众国;并且将蓄奴州和自由州划分改为北纬36度30分为分界线,这条线以南的领土允许奴隶制存在,线以北的领土禁止奴隶制。这个协议表明,北部的资产阶级向南部的种植奴隶主做了让步,因此这个协议被称为“密苏里妥协案”。
但是,由于南北双方这一制度的根本矛盾没有解决,所以妥协只能取得暂时的平衡。
三十年过去了,另一项政治妥协却使这一划分变得不明朗了。
随着美国领土向西部的推进,南部的奴隶制也逐渐向西繁殖,南北双方的矛盾日益激化。
1846年在新墨西哥是否实行奴隶制的问题上冲突加剧,南部首次以退出联邦来要挟。
在1849年加利福尼亚要求自由州加入联邦时,国会产生了一场更大规模的争论,南部再次以退出联邦来威胁。
在1850年的8月中旬至9月中旬,国会通过了五个独立的提案:承认加利福尼亚的州地位;调整得克萨斯的边界;将新墨西哥和犹他作为准州;并规定在它们成为正式州时,“按加入联邦时该州的宪法规定——不管是否禁止蓄奴制——吸收进联邦”;颁布严厉的逃亡奴隶法令及在华盛顿特区禁止奴隶买卖。
然而这一妥协只是暂时性的,它只不过是将双方的争论延后而已,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1850年的妥协法案使得在西部几个地方的奴隶制问题成为了地区性问题,而不再是全国性的问题,该妥协法案规定,在这些地区中,居住在该地区的人民有权决定在本地区实行奴隶制是合法还是非法。
在几年内,这部妥协法案在国会引起了新的争论。立法议员质疑到:仅仅是1850年妥协法案中所提到的地区的人民有权决定其奴隶制问题呢,还是所有以后美国新增土地上居住的人民都有这样的权利呢?
1850年的妥协案没有缓解矛盾,南部奴隶主得寸进尺。
1853年堪萨斯至内布拉斯加修建铁路之际,南部要求重新考虑在新建州是否实行奴隶制应由该州公民自行投票决定。该建议将西部一块很大的地区分割成两块,其北部就是现在的内布拉斯加地区,其南部就是现在的堪萨斯地区。居住在这两个地区的人民都有权决定是否实行奴隶制。
1854年1月民主党人斯蒂芬·道格拉斯向国会提交《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要求废除《密苏里妥协案》,宣称新建州是否实行奴隶制应交给各州人民决定。
内布拉斯加法案可追溯到10年以前。渴望土地的拓荒者曾坚持主张建立准州组织,以废除印第安人对那里的土地所有权而为自己开垦肥沃的良田。关于援助修建从中西部到加利福尼亚的铁路的权益问题,也同样吵吵闹闹,要求建立一个准州,以便于勘察和取得铁路所有权。
1853年2月,众议院通过了成立该准州的法案。但由于内布拉斯加准州位于北纬36度30分以北,而“密苏里妥协案”禁止在那里蓄奴,所以参议院的南方议员否决了这项法案。密苏里人对这个问题特别敏感。
《圣路易斯新闻》评论道:
“如果内布拉斯加成为一个自由准州,那么密苏里将三面被自由准州包围,那里经常有人力和工具帮助我们的奴隶跑……。如果说这批财富在密苏里不无价值的话,那么这批财富是不安全的。”
密苏里州奴隶主的一次会议决定:
“如果这个准州对拓荒者开放的话,我们互相誓约,不管献出多少鲜血和财产,也要将密苏里的制度建立于准州土地上。”
来自密苏里州的参议员戴维·艾奇逊赌咒,他将亲眼目睹内布拉斯加在成为自由准州之前就“沉入地狱”。
道格拉斯的法案的确引起了一场疾风暴雨般的大混乱。第一个霹雳是发表在1月24日的《国民时代》的《独立民主党人的呼吁书》。该文是由萨蒙·蔡斯和乔舒亚·吉丁斯执笔,而由国会中的主要自由土壤党议员们署名发表的。
呼吁书指责“堪萨斯一内布拉斯加法案”是“对一个神圣誓言(指“密苏里妥协案”)的十足的践踏”,是对“一种宝贵权利的可耻背叛;是一个险恶的阴谋的组成部分,这个阴谋旨在把来自东半球的移民乃至我们本国的自由劳动者从一片辽阔的空地上赶走,而把这片沃土变成由奴隶主和奴隶居住的专制主义的凄惨地区”。这些成为自由土壤党在国会激烈的论战中的主要课题。随之而来的是,成百上千个抗议集会在整个北方召开。
最终,道格拉斯以自己出众的才能和手腕使参议院通过了“堪萨斯一内布拉斯加法案”。
他坚持说,“1850年妥协案”已经提出了在北纬36度30分地区采用的人民自主权的问题,这已经意味着对“密苏里妥协案”的否定。
3月3日,参议院在道格拉斯的敦促下以37票对14票通过了“堪萨斯一内布拉斯加法案”。其中北方民主党参议员的投票情况是14票对5票。
由于北方民主党众议员将不得不于11月面对选民,所以众议院中的斗争表现得更加严峻而持久。在众议院辩论某个问题时,有些众议员已经剑拔弩张,险些要发生流血事件。
5月22日,众议院终于以113票对100票通过了这个法案。北方民主党的情况是44票对44票,这是该党分裂的显著标志。
北方一家报纸辛辣地评论道:南方的胜利是显而易见的,这是一次“奴隶制和贵族政治对自由和共和主义的胜利”。
1854年春、夏两季,整个北方到处都在举行反对“内布拉斯加暴行”的愤怒的集会,到处都在组织新的政治联盟。一些州是自由土壤党人带头,另一些州则是反奴隶制的辉格党人率先。
反内布拉斯加的西北部民主党人和东北部的本土主义者在组建这些新联盟中做出了重大贡献。这些新组织被冠以不同的名称:“反内布拉斯加”、“联合”、“人民”、“独立”等。但最能被接受的名字是“共和党”,因为它把1854年的这场斗争与1776年国家为争取自由而进行的第一次斗争联系起来。
1854年2月28日,一批反对内布拉斯加法的人在里彭的公理会教堂开会,提出要建立一个新的政治组织,该组织将命名为共和党。
5月9日,约30名反对蓄奴制的国会议员在华盛顿举行会议,建议反内布拉斯加法案的政治联盟采纳这个名称。
7月6日,在密歇根州的一次大会上议会正式选择“共和党”作为该州的政党的名称。
1852年,美国著名的废奴运动黑人演说家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被邀请在罗切斯特的美国独立纪念日集会上演讲。发言开始时,道格拉斯照老一套赞美了美国开国元勋们众所周知的功绩,但在演说中途,他话锋一转:
“公民同胞们,对不起,请允许我问一声:为什么今天叫我在这里发言?你们的国家独立与我以及我所代表的人们有何相干?那个《独立宣言》里所体现的政治自由和天定公道的伟大原则也适用于我们吗?所以,我是否被叫到这里,向国家的祭坛奉献上我们微不足道的牺牲贡品,然后,由于你们的独立赐福了我们而要我连声谢谢、感恩戴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