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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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一个更大的损失 (2)

第三十一章 一个更大的损失 (2)

“喂!”坡勾提先生兴奋说道,“好啦,古米治太太!”古米治太太轻轻地呻吟。“亮起来了,照老习惯!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少爷!嘿,这是为了我们的小爱弥丽呀。因为,天黑以后,这条路并不太亮,也不使人高兴,所以当我在这儿的时候,一到她回家的钟点,我就把灯放在窗子里。这个,可以,”坡勾提先生怀着莫大的乐趣向我说道,“达到两种目的。爱弥丽说,‘这里是家了!’爱弥丽还说,‘我舅舅在这里!’因为如果我不在这儿,就不会有光亮了。”

“你是个吃奶的孩子!”坡勾提说道,尽管她那样想着,她也很欣赏他这一点。

“哈,”坡勾提先生岔开双腿站在那儿,心满意足地双手搓着腿,一面交替着看我们和火炉,一面说道,“我想不到。看起来不像。”

“不大像。”坡勾提说道。

“不,”坡勾提先生笑着说道,“看起来不像,但是想起来像,你清楚,我从不在意,哎哟哟!我告诉你吧,当我去看我们爱弥丽那漂亮的住宅时,”坡勾提先生这时加重语气说道——“那!我不可以多说——我差点觉得那些小东西就是她。我把它们拿起来,又放下,我轻轻地抚摸它们,仿佛它们就是我们的爱弥丽。她的小帽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如此。我不让别人随意摆弄它们——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坡勾提先生一面说,一面用一阵大笑发泄他的热情。

我们都笑了。

“我是这么看的,你知道,”坡勾提先生在搓了搓大腿后带着快活的神情说道,“因为过去我常跟她一起玩耍,我们假装土耳其人、法国人、鲨鱼、各种外国人——哎哟哟,是的,还有狮子、鲸鱼,还有我不知道的一切!——那时她那么矮。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你也明白,那,这里这支蜡烛,”坡勾提先生快活地向蜡烛伸着手说,“我决定了,在她结了婚离开这里以后,我还要这样把蜡烛放在这里。我要把灯放在窗子里,坐在火炉前,像现在这样,假装我在等她。”坡勾提先生又大笑说,“喂,现在,当我看见蜡烛冒烟的时候,我自言自语说:‘她在看它了!爱弥丽来了!’一说就中,”坡勾提先生停下笑声合起手来说,“她来了!”

来的只有汉姆,他进来后,夜一定更潮湿了,因为他戴了一顶连脸都遮起来的大油笠。

“爱弥丽呢?”坡勾提先生问。

汉姆点头示意了一下,仿佛她就在外面,坡勾提先生从窗台上取下了灯,剪过了灯花,放在桌子上,随后忙着拨火,这时还没动弹的汉姆说道:

“卫少爷,你能出来一会儿,看一看我们要给你看的东西吗?”

我们走出房门,当我在门前经过他,见到他苍白的面孔时,我简直太害怕了,他赶紧把我推到门外,关上了门。只留下我们两个。

“汉姆!怎么了?”

“卫少爷!”——因为他伤透了破碎的心,他哭得多么凄惨哟!

我被这情景定在当地不能动弹。我不知我在思考什么,也不知在害怕什么。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汉姆,你这可怜的好人!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的爱人!卫少爷——我满心的自豪和所有期盼的寄托——我甘愿为她死,马上为她死的那个人——她走了!”

“走了?”

“爱弥丽逃走了!噢!卫少爷,想想她是怎么逃走的,但愿仁慈的上帝在她遭受灭亡和羞辱以前就杀死她(比什么都可爱的她)吧!”

他的脸转向纷乱的天空,紧握颤抖的双手,扭动着痛苦的身子,直到如今,与那荒凉的原野——永驻我心中,那里永远是黑暗,他是当场惟一的生物。

“你是个博学的人,”他匆忙地说,“你懂得什么是好的,怎么做是对的。在屋里让我怎么说好呢?我怎么对你说呢,卫少爷?”

我发现门动了,我本能地从外面握住门闩,为了争取一点时间,太晚了。坡勾提先生伸出头来,即使我能活五百年,我也永远无法忘记他看见我们时脸上震颤的表情。

我记得一大阵哀哭和叫喊,女人们在他附近徘徊,我们都站在屋里;我手里放着汉姆给我的一张纸;坡勾提先生的背心被撕裂了,头发散乱了,脸和嘴唇惨白,血沾染了胸前的衣服(我确信是从他口中喷出的),牢牢地瞪住我。

“读吧,少爷,”他用低低的颤抖的声音说,“请慢点读,我不清楚能不能听懂。”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开始诵读这墨迹斑斑的信纸。

“当你(即使在我心地清白时,爱我远胜于我所应得的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远去了。”

“我将已经远去了,”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停下!爱弥丽已远去了。得!”

“当我在早晨离开我那温暖的家时——我那温暖的家——噢,我那温暖的家哟!——”

写信的时间是前一晚。

“假如他不让我以夫人的名义回来,那么我就从此再也不回来了。数小时后,你将看到这封信,但却看不到我了。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是痛苦万分的。我真是罪有应得,不必多写。我如此坏,也许能安慰你受伤的灵魂。告诉舅舅,我现在爱他胜过以往任何时候。愿我所背叛的上天同情我舅舅!安慰他!爱一个能在舅舅面前替代我的好女孩,一个忠心爱你、配得上你的好女孩。上帝保佑你们!如果他不使我以夫人的身份回来,我要为大家祈祷,但却不为自己。把我最后的爱、眼泪和感激献给舅舅。”

在我读完后良久,他依然呆呆地望着我站在那里。后来我握起他的手,让他自制。他说:“谢谢你,少爷!”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汉姆与他说话。坡勾提先生理解他的痛苦。他握着他的手,但他依然保持同一状态。

渐渐地,他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向四下看看。小声问道:

“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汉姆看了我一眼,我心头一震。

“谁是那个有嫌疑的男人?”坡勾提先生说道。

“卫少爷!”汉姆说,“你到外面去吧,让我把理应让他知道的事说出来。”

我想回答一点什么;但舌头僵硬,视线也模糊。

“他是谁?”坡勾提又问。

“过去,”汉姆说,“常常有一家的主仆到这里。”

坡勾提先生看着他。

汉姆继续说:“昨晚——有人看见他跟我们那可怜的女孩——在一起。大概有一星期,他就藏在附近。”

“今天天亮以前,在镇外的诺维契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汉姆继续说道,“那个仆人走回马车时,爱弥丽在他旁边。那个男的在马车里。”

“上帝啊,”坡勾提先生惊叫道,“不要说,他就是斯提福兹!”

“卫少爷,”汉姆叫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丝毫不怪你——不过,这个恶棍是斯提福兹,他是一个该死的恶棍!”

坡勾提先生一动不动,一会儿,又突然醒过来,拿起粗毛外衣。

“帮帮我!我没力气穿了,”他说。当帮他穿上外衣时,他说:“递给我帽子!”

汉姆问他要去哪儿。

“找我的外甥女。爱弥丽去。我首先要去凿穿那条船,淹死他!”

“到哪儿找呢?”汉姆挡住他问道。

“不管在哪儿!走遍世界我也要去找她。别拦我!”

“不要!”古米治太太哭着叫道,“丹尔,别这样。稍等一下再去,你现在这样不行。——她和汉姆都是个孤儿,我是个孤寡老婆子,你收留了我们。”她说,“这是我们多年来的安身处!”

他柔顺了,当他哭时,我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