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娜没有把棍子打下来是因为突然有人闯上天台,动静特猛,田娜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去看。
突然闯进来的那人趁着田娜发愣的当儿,冲上前夺了她手里的棍子,然后环住她的腰,使劲把她往墙角推,田娜趔趄着退了几步,扶墙站稳以后又往前扑。于是那人就抬起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往田娜的小腹上踹过去。田娜嘴里发出一声死疼死疼的惨嚎,整个人仰面躺在了地上。
这时光,多讽刺,十年前我救田娜的时候,好像就是用这样一招踹过陆菲儿,十年后,陆菲儿救我,用同样的一招,把田娜踹翻在地上。
时光境迁,沧海桑田,可兜兜转转,故事里的人,始终不曾走远,有些人你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见了,偏偏又回来了,而且,正赶上了这样生死速递的一瞬间。后来的几天里我再去回忆十年前那天晚上的事,就有些模糊,总觉得不真实,好像从前的记忆,不过是场梦,或者像是有些人一再跟我说的那样,只是我的想象。
陆菲儿把田娜摆平以后,马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拽了上去。然后我坐在地上发抖,抖得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眼泪还是叭嗒叭嗒地拼命往下落,可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哭。陆菲儿又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扶着我一步一步往楼道口走。
我们从田娜身边经过的时候,看见鲜红的血正从她的裤腿里流淌下来,把露在鞋子外面的一截白袜子染成吓人的颜色。她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哭,两手捂着肚子,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求救的话。她说小暖,救救我。小暖,救救孩子。
我站了几秒钟,把一阵一阵的晕眩赶开以后,人就清醒了一点,于是跟陆菲儿说:你先走,赶紧走,别跟人说你来过这里。
我把她往楼梯间里推,又把我的包给她:菲儿你快点走,田娜的孩子万一保不住,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你快走,包里面有我的名片,等这事过了,你按名片上的号码打给我。
可陆菲儿死抓着门框不走,朝我乱吼,说顾小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她差点把你给杀了你还要救她?你救她就救她,为什么怕别人知道刚才的事情?是她想杀你啊顾小暖,又不是你丧心病狂想杀她!
我死忍着不哭出声音,一下一下把她往外推,用几乎是求的语气说菲儿你就别管了,快走,别跟人说刚才的事,我是不想管她,可她肚子里怀的是我舅舅的小孩,菲儿你走吧,我得救那个孩子!你千万别管这事,你知道她那人是怎么回事,把你掺和进来就不好了。
陆菲儿这才恨恨地甩手走了,直到三天以后,她才打电话给我,电话里面根本不问及田娜,只是很轻地笑,说小暖,我考虑了三天,才下定决心打这个电话给你。你抽个时间,我们见见面。
我应约去见了她。
她看着我笑,说其实我们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必要再见面。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城市这么大,世界这么小,该碰见的,迟早会碰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