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奶奶常年干农活，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见钟拾过来拉扯她，她甩开钟拾，一把将人推倒在地。
翘着手指头，指向钟拾，“赔钱货！有没有点教养，长辈教训媳妇子，你一个小辈上前凑合什么？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你爹送你去学校，他能被车撞死吗！
啊？我早就说过了，女娃子识字就行了，读这么多书干啥子，年纪一到就要嫁到别人家，还不如早早出去打工挣点钱养家，你爹偏不听，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奶奶，我阿爸只是醒不过来，他还没死呢！”
钟心气得发抖，连忙将跌倒在地上的钟拾扶起来，钟拾一言不发，就这样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钟奶奶撒泼怒骂。
“娘，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儿子还喘着气，你一口一句死的，到底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才好！”
钟奶奶一进院子，没去看自己儿子怎么样了，反而跑过来打人撒泼，没搞清楚状况开口闭口就是说人死了，这是对亲儿子该有的态度？谁听了不膈应难受？
平时偏心无论大事小事总是叫钟爸爸去帮忙，经常来家里占便宜挪点什么东西回去这些就算了，现在人都这样了她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钟妈妈实在寒心得很。
“有你这么对待婆母的，我自己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我儿子这样就是你们几个赔钱货害的，你生了整整四个赔钱货才生出一个儿子，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我告诉你们，要是我儿子醒不过来，统统把你们赶出去！”
钟奶奶呸了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钟妈妈脑门破口大骂。
“如果你是来看我阿爸的，你就安安静静的看，如果你是来撒泼打人的，我们不欢迎。
别说我阿爸一定会醒来，就是他醒不过来，你也没资格赶我们出去，这个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我阿爸跟阿妈一块一块垒起来的，你们，一分钱都没有出过！”
钟拾拍了拍身上会泥灰，屁股隐隐钝疼。
她握住拳头，浑身透着冷意。
“我呸，没有我哪里来的你阿爸！我本来就是来看我儿子，是你们一群赔钱货扫把星挡住不让我看，我告诉你们……必须照顾好我儿子，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钟奶奶余光瞟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被人扶着慢慢走过来，话音一转，赶紧放几句狠话，灰溜溜的跑走。
“大舅公。”
钟信扶着老人走进院子。
“你这孩子，怎么把大舅带过来了。”
钟妈妈赶紧把地上的扫帚放好，端了凳子出来。
“钟大家的，别忙活了，赶紧把钟大拾掇好，我喘会儿气。”大舅公坐到凳子上，拐杖随手靠到泥墙上。
大舅公是钟奶奶的亲大哥，整整大钟奶奶二十来岁，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是村子里的高龄老人，年轻时参加过抗战，是个会写字的老兵，说话做事自有一股气势气度在那里，村里人对他非常信服和敬重，钟奶奶却非常惧怕他。
“唉，大舅，我先把钟义挪屋里去。”
“去吧去吧。”
钟信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把情况跟他详细说了。
他见识颇广，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见过世面，知道植物人是咋回事。
这会儿他瞧着钟义面色倒是挺红润的，他也就不多问了。
钟信找他来，就是怕钟奶奶撒泼对家里一群女的动手。
“小四儿，你过来。”
大舅公朝钟拾招了招手。
“舅公。”
钟拾一步一步挪过去。
“舅公问你，你是不是真不读书了？”
“不是，我是休学，过两年再回去读。”
钟拾抠着手指头，微微垂眸。
“哦，听说现在可以申请贷款读书，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舅公找人牵线给你办贷款。”
钟信端着半搪瓷缸子的水递给大舅公，“舅公，我姐不想读就不读，等她想通了自然就会去读。”
“舅公，我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唉，你这孩子。”大舅公叹了一口气。
钟爸爸被带回来后，村里邻居和要好的亲戚，带着东西过来看望，钟奶奶来门口骂了一通后，就没有再来钟家。
反倒是钟二叔拎着一小袋鸡蛋过来看了钟爸爸，给钟拾家里几个人稀奇得。
看望的人一波一波走了又来，钟妈妈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半，这才空下来。
“四儿，明天你跟妈去一下大河组，你二舅和大舅家去一趟。”
收拾整理好村里人送过来的鸡蛋红糖，钟妈妈说道。
“去干什么？”
钟拾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钟妈妈。
“你说干什么。”
钟妈妈没好气道。
“我不知道干什么！”
钟拾将手中的正在脱粒的玉米扔回篾竹筐子里，拍了拍手躲回房间。
“阿妈，明天我陪你去吧。”
钟心接话道。
“你去什么，明天就回去上班吧，已经请了这么长时间假，你一个代课的，学校领导该说你了。”
“我知道，我明天下午就回。”想到学校的事，钟心也没有勉强，她现在只是一个代课老师，确实不好再多请假。
第二日，钟拾还是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等着跟钟妈妈一起出门。
大河组离他们青田组不远不近，走路要半个小时。
二舅家要近一些，钟妈妈带着钟拾，先去的二舅家。
二舅妈老远就看到钟拾母女走过来，“哟，小妹啊，我们昨儿个没来得及去看望妹夫，本来说今天过去的，没想到你们一大早就过来了。”
“二嫂，我二哥在家吗？”钟妈妈勉强笑了笑。
“在呢，在屋里头，进来吧。”
二舅妈扫了一眼钟拾母女淌过露水沾了泥土的潮湿解放鞋，出声朝屋头喊了几句，“你小妹过来了，赶紧出来。”
钟妈妈脚步一顿，停在了门槛外头。
眸光落进堂屋，里头铺着亮铮铮干净得反光的瓷砖，钟妈妈耳朵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周二舅手夹一只卷烟走出来。
坐定几句寒暄问候，钟妈妈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二嫂，犹豫了一下说出了来意。
“二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医院还欠着钱，孩子爹吃药将养要钱，信儿三姐弟读书要钱，我们家现在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你们多少借一点，这段时间周转一下，等三儿毕业了，孩子爹醒来，我们有余了一定先还你们。”
钟妈妈话音刚落，二舅妈有些尖锐的声音无缝接上。
“小妹，话不能这么说，谁知道妹夫啥时候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