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妈妈嗫嚅着嘴,张了张口,“二嫂,医生说了,钟义身上各个指标都很正常,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
“你相信有什么用,那也得人醒过来才作数。”
周二舅啜了一口手中的高级香烟,“小妹,不是当哥的不帮你,我们家也难,加明还得上学,私校学费又贵,这学期刚交了学费,家里也没有余钱了。”
“二哥,你看能不能帮我们问一下,大侄女那里能否帮衬一些?”
周二舅的大女儿嫁了山西一个有钱的煤老板,去年过年的时候开着一辆小轿车来过,周二舅家放了一串又一串鞭炮迎接,场面弄得可大了,钟妈妈也来看过小轿车。
“小妹,你这话就不对了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娘家人怎么好找晶晶借钱?我要是朝晶晶开了这个口,晶晶在婆家腰杆都直不起来!”
二舅妈听到钟妈妈想向自家女儿借钱,一下子像炸了毛的猫,朝着两人龇牙咧嘴。
“哎呀,我说你,好好说话,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周二舅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小妹,不是我们不给你借,晶晶他们虽然生意做得大,但是这年头生意都不好做,我们也开不了这个口,我这里还有些闲钱,你等一下。”
二舅妈狠狠的瞪了周二舅一眼,冷哼一声,“我可告诉你,加明这个月的补习费还没交呢。”
周二舅没理她,直接进了房间,拿出一小叠五元一张的票子出来。
“这是两百块钱,还就不用了,你先拿回去用。”
钟妈妈伸手接过,半晌没有说话。
“二百块嫌少?我们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了。”二舅妈抱着手臂,斜眼说道。
“多谢二舅。”钟拾扯了扯钟妈妈的袖子。
钟妈妈抬手接过钱,勉强笑道,“多谢二哥二嫂,我们有钱了一定及时还给你们。”
钟拾一路拽着钟妈妈的袖子走出周二舅家。
“什么玩意儿,养这么多姑娘,随便挑一个嫁出去,钱不就自己进来了,用得着借到娘家来?”
两母女刚走出院子,二舅妈拿起扫帚骂骂咧咧就开始扫地。
她的声音并不小,像是故意说给钟妈妈听一般,钟拾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钟妈妈顿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两百块钱,快步离开。
站在周大舅家房子旁边,钟妈妈定住脚,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没办法挪动一丝一毫。
“四儿,要不咱回去吧。”
周二舅家条件比周大舅家好太多了,说了这么多二舅也才借了两百块钱,刚才已经把她所有气力都用完了,面对经济条件一般的周大舅,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哦,行。”钟拾转身就走。
“小妹!”
两人背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
“大舅。”钟拾转过头,朝周大舅笑了笑。
“小四儿,你不是上大学了,怎么也跟着回来了?”周大舅问道。
“大哥,这孩子不听话,自个儿把学退了。”
钟妈妈斜了她一眼,无奈道。
“哎,退学怎么行,先进来坐,昨天怕你们人多忙不过来就没过去,准备等会儿去你家里看看妹夫,既然你们来了,就在这儿吃了早饭一起过去。”
周大舅招呼母女两进去。
“大舅,我大舅妈呢?”
家里没有人,钟拾开口问道。
“去集市卖菜了。”
周大舅进房间,很快拿着一个布包出来。
“小妹,给,你们先应应急,大哥没用,这么些年也没存多少钱。”
钟妈妈手有些抖,拉开一层层包裹着的布巾,里面是厚厚一叠钱。
“大哥,多少?”钟妈妈嗓子有点哑,舒了一口气缓缓问道。
周大舅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不多,也就五千块钱。”
“大嫂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这钱还是她昨天准备的。”
钟妈妈低着头,抬手抹了一把脸,“大哥,谢谢。”
“自家兄妹,说什么谢谢。”
今天依旧有人过来看望钟爸爸,钟拾攥着她小巧的电话本,到了村组长家。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喂,你好,我是黄小秋的朋友钟四,请帮我叫黄小秋接电话,多谢。”
那头挂断电话,等了五分钟,钟拾这才又拨出去。
“钟小四,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电话那头传来黄小秋爽朗的笑声。
钟拾长话短说,简单的把事情给她叙述了一遍。
“你们厂子还招人不?我想出来打工。”
“招啊,只要年轻手脚利索,计件的,做得多工资多,你来吗,我跟厂长说说。”
“来,那你帮我说说。”
“行,你就在电话边上等着,我马上去问。”
“好。”
钟拾就在电话边上等了一会,黄小秋很快就给她回了电话。
“小四儿,你来,我跟厂长说好了。”
黄小秋声音欢快,非常高兴。
“我订好火车票打电话给你。”
“那就这么定下啦。”
钟拾回到家,家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钟心下午已经回到镇上去上班,钟信也回了学校上课,钟诚两口子把人送回来,打了个照面就回去了。
钟妈妈正在给钟爸爸翻身,她半抱起钟爸爸,怎么也侧不过去,钟拾连忙跑上前去帮忙。
“阿妈,给。”钟拾从旧旧的书包里拿出一叠钱。
“这是我休学退的学费和住宿费,余老师帮忙弄的,还剩两千多一点。”
钟妈妈接过钱,感叹一声,“余老师真是个好人。”
“阿妈,工作我问好了,就是跟黄小秋一起踩平车,我明天去买火车票。”
“行,你自己做了决定,我也不强求,但是四儿,阿妈告诉你,只有读书上大学,才有机会改变命运,走出大山,选择打工,你一辈子就是个打工妹。”
“阿妈,我知道,咱家情况好一点,我就回来读书。”
她会坚守初心,不被外界繁华迷了双眼。
第二日,钟拾到县城定了火车票。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门四周围了好些邻居,人群里传来钟妈妈的嘶吼声。
“给我滚,我告诉你,就是钟义再也醒不过来,这土地打死我们也不会卖!”
钟拾拨开人群,就见钟妈妈赤红着双眼,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指着钟二叔和钟奶奶。
“大娘,你们这也太黑心了,钟义刚躺下,就跑来让钟大家的卖地,这么积极,不会是收了矿老板的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