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喊声,全体船员,从舰长、军官、水手长一直到水手、实习生,都向鱼叉手这边跑来。大家都离开了工作岗位,战舰仅凭风力走着。
离林肯号右舷的地方,海面像是被水底发出的光照亮了。这个怪物潜在水下几米深,发出十分强烈而神秘的光,就像有些船长报告中所形容的那样。发光的部分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拉得很长,圆心是白热的焦点,射出不可逼视的光度,这光度渐远渐淡,直至消失。
“看!它动了!它向前动,又向后移!它向我们冲过来了!”
“别出声,”法拉古舰长说,“把稳舵,避风,倒开!”
水手们跑到船舵旁,工程师们跑到机器旁。战舰被紧急制动了,林肯号向左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我们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动物好像开玩笑似的向我们冲来。它绕着战舰兜圈子,并且把战舰罩在像光尘一样的电光网中。然后它驶出两三海里远,拖着一条磷光闪烁的尾巴,好像火车留在后面的滚滚浓烟。忽然,这个怪物从天边的尽头,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林肯号,在离战舰二十英尺的海面又突然停住,光全灭了。它不是潜入水中,因为它的光不是慢慢地消散,而是突然消失!不久它又在战舰的另一边出现了,可能是绕过来的,也可能是从船底下潜水过来的,随时都可能给我们致命的打击。
我们战舰的行动使我莫名其妙。它在逃,并不去攻击。它本应追逐怪物的,现在反而被追逐了。法拉古舰长通常冷静的面孔,现在显得万分慌张。
“我不清楚我要对付的怪物到底多厉害,我不愿意在黑暗中让战舰去冒险。”舰长说道。
“不用怀疑了,先生,这是一条巨大的独角鲸,同时又是一条带电的独角鲸。”舰长说,“它身上有雷电般的力量,一定是造物主造出来的最可怕的动物。”
大家一直警戒到天亮,每个人都在准备战斗。
八点,浓雾渐渐地散开了,天际也渐渐明朗了。突然,尼德·兰像昨晚那样叫了起来:“我们找的那个怪物就在战舰后面!”大家的眼光都转向他手指的地方。
在距战舰一海里半左右,一个长长的黑色躯体浮出水面一米多高。它的尾巴搅动着水面,搅成很大的一个漩涡,留下一行巨大、雪白耀眼的浪迹。
战斗的号角响了。过了一会儿,战舰上两个烟囱吐出一道道的黑烟,甲板在汽轮的震动下颤抖。林肯号在机轮的猛力推送下笔直冲向这个怪物,这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战舰离它半锚链左右的时候,它还不潜入水中,仅做出逃避的样子,与林肯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法拉古舰长心里很烦躁,拈着那蓬蓬的一撮浓须。他把工程师叫过来问:“你已经把马力加到最大了吗?”
“是的。”他答。
“把它加到十个气压。”
这纯粹是美国式的命令。恐怕在密西西比河跟人比赛的船,也不能这样做!尼德·兰站在他的岗位上,手拿着鱼叉。这动物有几次让人接近它,可在他准备投叉的时候,这条鲸鱼立即逃开了。它行动敏捷,我觉得它的时速至少是三十海里。
“谁打中这怪物,奖五百美元!”舰长喊。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炮手,眼光镇定,面容冷静,走到大炮面前,摆好炮位,瞄了很久。轰的一声炮响,响起了船员们的欢呼声。炮弹打中了怪物,但是从它圆圆的身上滑过,落在两海里远的海中。
法拉古舰长弯身对我说道:“我要一直追到我们的战舰爆炸为止!”
11月6日,这倒霉的一天,林肯号所跑的路程不下五百公里!黑夜降临了,阴影笼罩了波涛汹涌的海洋。我以为我们的远征结束了,我们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古怪的动物了,可是我错了。
晚上十点五十分,电光又在战舰前面三海里的海面上亮起,还是跟昨天夜里一样耀眼、强烈。那条独角鲸好像停着不动,也许白天跑累了,睡着了,它随着海水飘荡。法拉古舰长决定利用这次好机会。
战舰安静地缓慢行进,我们距白热的焦点不到一百英尺了,光亮更强起来,照得我们的眼睛发昏。
尼德·兰在我下面,一手拉着帆索,一手挥动他锋利的鱼叉。离这睡着的动物不过二十英尺了。突然,他的胳膊使劲地一伸,投出鱼叉。我听到鱼叉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碰上了坚硬的躯壳。电光突然熄灭,两团巨浪冲上战舰甲板,从船头冲至船尾,冲倒船上的人,打断了船桅的绳索。接着船被狠狠撞了一下,我没来得及站稳,从船栏杆边被抛掷到海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