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试用期结束了,奥立佛当上了正式学徒。现在正是疾病流行的季节,棺材价格在上涨。几个星期内,奥立佛学会了很多东西。小奥立佛多次出现在葬礼当中,他系了条长达膝盖的帽带,所有的母亲为之感动和赞赏。奥立佛也跟随他的主人参加了很多成年人葬礼,以便为成为一个镇定自若和有应对能力的职业殡仪员做准备。
诺亚看着奥立佛步步高升,有了自己的黑拐杖和帽带,而比他资格老的自己却依然戴着松饼帽、穿着皮短裤,嫉妒得不得了。所以这几个月来,诺亚待他更凶了,但他一直忍气吞声。夏洛蒂因为诺亚对他也很不好。苏尔伯雷太太因丈夫看中了他,便成了他的死敌。
一天,奥立佛和诺亚按平日晚饭的时间一起下楼,到厨房共同享用一块羊肉——一段最差的羊脖子,夏洛蒂被叫出去了,这时,既饥饿又恶劣的诺亚·克雷波尔认为这正是戏弄奥立佛的好时机。他开始侮辱奥立佛。
“济贫院的,”诺亚说,“你母亲身体好吧?”
“她死了,”奥立佛回答,“别跟我提她的事。”
奥立佛说这话时涨红了脸,呼吸急促,嘴唇和鼻子奇怪地抽动着,克雷波尔先生认定,这是号啕大哭的先兆。他又加强了攻势。
“济贫院的,她是怎么死的?”诺亚说道。
“有个老护士告诉我她是伤心过度死的,”奥立佛自言自语,而不是回答诺亚的问题,“我想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拜托,济贫院的,你别傻了,”诺亚看见奥立佛流下一滴泪水,“谁让你哭的?”
“反正不是你,”奥立佛擦掉眼泪答道。
“不是我,真的?”诺亚冷笑道。
“对的,不是你,”奥立佛厉声回答,“行了。你最好不要再跟我提起她。”
“最好不提?”诺亚叫起来。“你知道,济贫院的,”诺亚看奥立佛不出声,更来劲了,以嘲弄中带有假装出怜悯的腔调说道,“你得知道,济贫院的,你妈是个里外烂透了的贱人。”
“你说什么?”奥立佛猛地抬起头来。
“里外烂透了的贱人,济贫院的,”诺亚冷冷地回答,“她死了也好,不然,现在可能还在服劳役,或者是流放,比这两种情况更有可能的是被绞死,是不?”
奥立佛愤怒的脸变成了深红色,他猛地跳了起来掀翻桌椅,卡住诺亚的脖子直到他牙齿咬得“咚咚”响,奥立佛用上全身力气将诺亚打倒在地。
一分钟前,这孩子还是个因受虐待而沉静、温顺、无精打采的小家伙,可现在诺亚对他死去母亲的恶毒攻击终于让他忍无可忍。他直挺着身子,胸脯上下起伏,目光炯炯有神地站在那,整个人都变了。他看了眼伏在自己脚下那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懦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来蔑视他。
“他要杀我!”诺亚哭喊道,“夏洛蒂,太太。这个新来的要打死我!救命呀!奥立佛发疯了!夏洛蒂!”
诺亚的呼救声引来夏洛蒂的一声尖叫,接着是苏尔伯雷太太更高声的尖叫,前者从侧门冲进来,后者停在楼梯上,直到她确认人身安全后才下去。
“你这个坏蛋!”夏洛蒂尖叫着,给奥立佛一顿拳头。夏洛蒂的拳头很重,但不能平息苏尔伯雷太太对奥立佛的怒气,她冲进厨房,用一只手抓住奥立佛,另一只手乱抓他的脸。诺亚借助这大好形势,爬起来对奥立佛拳打脚踢。
他们打累了,但没制服奥立佛,就把他推进垃圾地窖,锁起来。办好这事,苏尔伯雷太太便瘫倒在椅子上大哭起来。
“天啊,她又犯病了。”夏洛蒂说道,“诺亚,快取杯水来。”
“夏洛蒂,”苏尔伯雷太太强打精神说道,“我们没被杀死在床上真是运气啊。”
“嗯,真是运气呢,太太。”夏洛蒂很有同感。
“怎么办呢?”苏尔伯雷太太嚷起来,“你们主人不在家,屋里没个男人,不用十分钟,他就会把门踢倒了。”奥立佛对那门猛踢,这种情况很有可能。
“夫人,我不知道,”夏洛蒂说道,“除非去叫警察。”
“要不就叫当兵的。”克雷波尔先生说道。
“不用,”苏尔伯雷太太突然想起奥立佛的老朋友,“诺亚,快到邦布尔先生那儿去,告诉他马上来这儿,不要耽搁一分钟。不用戴你的帽子了。你边跑,边用折刀按在那只肿眼睛上,可以消肿。”
诺亚没再说什么,就以最快速度出发了。路上的行人很是惊讶,一个孤儿院的学生拼命地从街上狂奔而过,头上没戴帽子,还用一把折刀捂住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