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尼尔斯骑鹅旅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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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男孩

小狐仙

三月二十日 星期日

很久以前,有个男孩瘦瘦的、高高的,十四岁左右,有一头淡黄色的头发。他整天就知道吃和睡,其他什么事也不干,让他的父母非常头疼。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的父母正准备出发去教堂,男孩一看,高兴极了,心想:“太好了,我可以痛痛快快玩一玩父亲的鸟枪,谁也不会发现。”

不过他的父亲好像猜到他的心思,临出门的时候,就交代他要把今天该读的《路德讲道集》读完;又补充说,回来后会仔仔细细地检查他到底有没有读,要是漏了一页,就要小心他的屁股。

终于小男孩的父母出发了。当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直往前走着,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一个笼子:“他们自己去教堂,还要让我不停地念书,这样他们就快活了。”

其实,他的父母一点也不快活,他们为这个儿子操透了心。他们家里很穷,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家里只有一头猪和几只鸡,不过他们很能干,现在家里既有奶牛又有鹅,条件好了很多。如果这个儿子稍微乖巧勤快一点,那他们的心情就会好很多。在学校,最不用功念书的就是他;在家里嘛,连只鹅都不敢让他去放,说不定哪次就丢了。而且他对待动物非常不友好,动不动就打他们,还经常喜欢捉弄周围的人。在附近这一带,不管谁提到这个小男孩,都会摇头叹息。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想着要不要念书呢,最后他决定还是先读几章再说。可是他无精打采地念了几个字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和父母居住在斯戈耐省南部的西威门荷格教区。虽然刚刚三月二十日,不过那里早就已经呈现出一片春天的景象:树木抽出了嫩芽,小河里涨满了春水,河边的小花已经开放,周围的小灌木长得生机勃勃,远处的山毛榉树林一天比一天茂盛。抬头望向天空,会发现天格外高格外蓝,像是水洗过一般。门外云雀在唱歌,鸡鹅在悠闲地散步,奶牛也不时地发出哞哞的声音,好像在欢迎春天的到来。

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朦朦胧胧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当他抬头看向面前摆着的一面镜子时,发现母亲的箱子被打开了。透过窗台上的那面镜子,他几乎可以看到屋子里的一切。

在母亲的箱子里,收藏着她母亲给她的许多东西和她自己珍藏的一些宝贝,虽然它们并不昂贵,但她很珍惜。其中有两三件用红布做成的衣服,样式已经过时;还有一些浆好的白头巾和项链,款式也已经落伍。好几次她都想把这些用不到的东西处理掉,但总是舍不得。

小男孩很纳闷:除了母亲,谁也没有权利打开箱子,她走的时候明明是关着的,可为什么这会儿箱盖是打开的呢?他很害怕家里来了小偷,于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他满心以为会看见小偷,可是他突然看到箱子边上好像有个黑影,等他看仔细,才发现那原来是个小狐仙。

他以前听说过小狐仙的故事,但从没见过,更没想到小狐仙居然就那么点大。他坐在箱子边上,还没有人的手掌大,穿着一件黑长袍,短裤,戴着一顶大大的黑帽子,穿戴十分整齐,也很漂亮。他正在看一块绣花布,都没有发现小男孩已经醒了。

男孩胆子很大,看到小狐仙都不害怕,他知道这么小的一个东西是伤害不了他的。他只是觉得很好奇,看到小狐仙看得那么认真,他决定捉弄他一下,把他推到箱子里去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来。

虽说不害怕,不过男孩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亲自用手去碰小狐仙。他想在屋子里找一个工具,找了半天,他终于看到窗框边上的一个旧纱罩。他赶紧拿下来,贴着箱子边往下一扣,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小狐仙真被他捉住了。他掉到纱罩的底部,头朝下,再也爬不起来了。一开始,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的俘虏,只顾着不停摇晃纱罩,好让他没机会爬上来。

这个时候,小狐仙开口请求男孩放了他,并答应给他很多金银珠宝。男孩觉得这些东西算不上多,但他不想要更多的财宝,因为他发现自己开始害怕和这么小的东西待在一起,他急切地想摆脱掉小狐仙。

于是男孩不再摇晃纱罩,好让小狐仙爬出来。可是正当小狐仙快要爬出来的时候,小男孩又后悔了。他觉得完全应该向他要一大笔钱,至少应该让他把今天该读的书的内容变到他的脑子里去。于是,他又开始晃动纱罩。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挨了狠狠一个巴掌,力量之大使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小狐仙不见了,箱子也盖得好好的,纱罩还挂在窗框上,要不是脸还火辣辣地疼,他一定以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小男孩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去念书,父母绝对不会相信他碰到小狐仙这种事的。

可是当他朝书桌走去的时候,发现屋子要比原来大很多:原来几步就能走到桌边,可现在多了好多步;椅子也比原来的要大得多,他必须要爬着才能坐在椅子上;讲道集也变了,他必须要站在书上才能看见字。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小狐仙对屋子里的一切都施了法术。”

念了几行字,男孩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他发现镜子里有个小人跟他一模一样,头戴尖顶帽,身穿皮裤子。不管男孩揪一揪头发还是捏一捏胳膊,镜子里的小人都跟他做一样的动作。男孩又绕着镜子看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这时他明白了,他被小狐仙施了法术,在镜子里看到的小人就是他自己。

大雁

男孩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期待过一会儿他就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可是,过了好几分钟后,他还是那么小。看上去,他跟原来没什么区别,还是淡黄色的头发,尖顶帽、皮裤子,袜子上的补丁和原来一模一样,就是比原来小很多很多而已。

他发现光站着一点用都没有,一定要想想别的办法,于是他决定去找小狐仙。可是翻遍了家里的每一寸角落也没有见到小狐仙的影子,他不禁失望地放声大哭,承诺再也不调皮捣蛋,不欺负动物、不捉弄人,读书的时候也不再睡觉,可他还是没有看见小狐仙。突然他想起母亲曾对他说过,小狐仙平时都是住在牛棚里的,于是他决定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在门边,他发现自己的木鞋也变得很小很小,觉得更加不安起来,看来小狐仙考虑得还挺周到,可这也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变不回去了。

一走到外面,他就碰到一只麻雀。麻雀一看见男孩就叫起来:“叽叽,叽叽,快看放鹅的孩子尼尔斯!快看拇指那么大的小人!”院子里的鸡和鹅立刻回过头来,一只公鸡叫道:“活该!咯咯咯,谁叫他扯过我的鸡冠。”

家里养的鸡和鹅还在不停地叫唤,奇怪的是男孩竟然听懂了他们的话,他觉得这又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他无法忍受那群鸡一直叫着:“他活该,他活该!”便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并骂道:“住嘴!你们这群讨人厌的家伙。”

可他没想到,他这么小,鸡根本就不怕他。整群鸡立刻把他围起来,叽叽喳喳地叫:“咕咕咕,你活该!咕咕咕,你活该!”

他实在忍受不了他们发出的噪音,要不是来了一只猫,可能他都逃不出去。鸡群一看猫,马上低下头装作找食吃的样子。

男孩立刻跑到猫面前,问道:“亲爱的猫咪,你知道小狐仙在哪里吗?”

猫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得意洋洋地晒了一会儿太阳之后,才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你?难道因为你曾经拽过我的尾巴?”

男孩没耐心再等下去了,立刻发火:“怎么样!我还要再拽你的尾巴!”可他完全忘记现在他比眼前这只猫要小得多。眼前的这只猫立刻拱起腰,四脚抓地,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男孩并不害怕,反而向前准备迎接挑战。这时猫纵身一跃,向他扑过来,前爪按住他的胸口,露出锋利的牙齿。男孩感觉猫的爪子穿过衣服刺进肉里,他拼命地喊救命,可是没人来救他。就在这时,他发现猫松开爪子,把他放开了。

“好了,看在女主人的份上,这次饶了你。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更厉害。”

说完,猫就走开了,和它来的时候一样乖巧温和。男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觉得丢脸极了,只得赶快跑进牛棚去找小狐仙。可是他一进去,里面的三头牛就吵了起来。当他问牛有没有见过小狐仙时,牛的反应跟鸡呀鹅呀猫呀一样,非常愤怒。原来男孩以前也欺负过他们,在他们的角上跳舞,用木鞋抽打他们,把马蜂放进其中一头牛的耳朵里。最可气的是,他还趁母亲给牛挤奶时,趁机拿走她坐的小板凳,当他母亲提着奶桶走过时,伸脚把她绊倒。

男孩只好对他们说,只要他们说出小狐仙在哪,他以后就再也不做坏事。可没有一头牛听他的,还在不停控诉他以前做的恶作剧。男孩非常担心他们会挣断缰绳,所以他觉得还是趁早走得好。

他垂头丧气地走到围墙边上,看来院子里没人会帮助他了。他不禁想,要是变不回原来的样子,那他的父母该有多惊讶啊!左邻右舍都会过来看他,不光是西威门荷格,恐怕全威门荷格区的人都会过来看他,说不定父母还会把他带到集市上展览呢。这么一想,他觉得可怕极了。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了。他发现,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再跟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不能继承父母的财产,也没有一个姑娘会愿意跟他结婚。这真是太不幸了!

他在墙角下坐着,看着他的家,虽然房子很小,家里很穷,但是他觉得没有比这里再好的地方了。春天让周围的景致变得夺目灿烂,可他再也没有心思欣赏。

抬头望向天空,他发现天空蓝得澄净,没有一丝杂质。候鸟们都飞回来了,种类很多,可他只认识大雁,因为他们排列得很有规律。

有一些大雁已经向高山飞去,他们飞得很高,不过叫声依然能够听得见:“飞向高山,飞向高山。”

一群大雁飞过他家的院子时,看到几只家鹅,就一边飞得很低一边叫喊道:“一起飞吧,一起飞吧!飞向高山。”

家鹅听见大雁的声音,可他们不为所动,从容地对在低空飞翔的大雁说道:“我们这里的生活很好,我们这里的生活很好!”

虽然家鹅一点也不羡慕大雁,可是不时一阵春风迎面吹来,他们不由得感到飞行真是一件乐事。有几只家鹅开始蠢蠢欲动,不过有只老母鹅打消了他们的念头:“别傻了,他们在野外一定会吃不饱睡不好,还要忍受寒冷。”

不过有只雄鹅没被老母鹅的话吓到,他真的动心了,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再来一群,我就跟他们一起飞上天空。”

果然又飞来一群大雁,他们又在邀请地面的家鹅们加入飞行队伍。这时,这只家鹅鼓起勇气说道:“请等一等,等一等,我加入你们。”

他振翅朝天空飞去。可这是他第一次飞行,还没有任何经验,于是掉到地上。不过大雁们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转过头来,并放慢飞行速度,确认是不是有只家鹅会跟他们一起飞走。

这只勇敢的家鹅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他又继续努力。

男孩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想要是这只大雄鹅真飞走的话,对父母来说会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他们一定会难过的。于是,这时他又忘记自己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一下子跳起来,冲进鹅群,抱紧了雄鹅的脖子,还说道:“你可千万不能飞走啊!”

就在这时,雄鹅尝试成功,他飞起来了。他没来得及甩开男孩就飞向了天空,他飞得很快,男孩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不敢放手,紧紧地抓着雄鹅的脖子。他们已经飞得很高了,这时要是放手,一定会摔死的。为了让自己舒服点,他想办法爬到雄鹅的背上,经过好一番折腾,他才在雄鹅不断扇动着的翅膀中间的脊背上坐稳。脊背非常光滑,为了不掉下来,他只得牢牢抓住雄鹅的羽毛。

方格布

尼尔斯觉得头很晕,他不知道将飞往何方,也不知道他与地面的距离。终于清醒了一些,他试探着朝地面看了一眼,他看到一块很大的布,布的表面又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除了一个接一个的方格外,他什么都看不到。这些方格有的是斜方形的,有的是长方形的。虽然形状不同,不过每块都有角和像直线一样笔直的边框,既没有圆的也没有弯曲的。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啊?”尼尔斯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

在他身边飞行的大雁立刻叫道:“耕地和牧场!耕地和牧场!”

他明白了。原来这块大方格布就是斯戈耐广阔的平原,那些五颜六色的方格其实都是耕作的庄稼田地。他认出那些碧绿的方格是去年秋天播种的黑麦田,灰黄色的方块是去年夏天收过庄稼的田地,那些褐色的是老苜蓿地,而那些黑色的方格则是还没有长草的牧场和犁过的休耕地。他还看到大片长着山毛榉树林的方格。

男孩看到这一切,不禁笑出声来。不料立即遭到大雁的斥责:“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土地!”于是男孩不再笑了。

男孩发现,大雁不是一直往前飞,而是在整个南部平原上空盘旋一阵,好像他们对返回斯戈耐感到非常高兴,要跟每一位熟悉的朋友、每一间农舍打招呼。

他们飞到一个地方,那里耸立着几座有高大烟囱的大房子,周围分散着一些小房子。只听地上的公鸡们叽叽叫道:“这是尤芝伯尔亚糖厂!这是尤芝伯尔亚糖厂!”

男孩坐在鹅背上不禁大吃一惊,这个地方离他家不远,他竟然没有认出来,去年他还在这里放过鹅呢。他想,肯定是因为从空中往下看的原因,这还是他头一次从上往下看呢。他又想到去年放鹅时的小伙伴——放鹅姑娘奥萨和放鹅娃小马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尼尔斯很想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里,要是他们知道他就在他们的头上,会有多吃惊啊!

没一会儿,他们就飞过尤芝伯尔亚糖厂,来到斯韦达拉和斯卡伯尔湖,又再次飞到伯凌埃修道院和海格伯尔亚的上空。这一天尼尔斯在斯戈耐上空看到的比他过去看到过的所有都多。男孩觉得这些有趣极了,可是一想到他变得这么小,就难过起来。不过,过一会儿又因为什么新奇的东西笑起来。

尼尔斯以前一直都很喜欢骑着牛拼命往前跑,但没试过飞得这么快,更加没想到居然会有机会在天上飞!而且感觉很快活,似乎一切烦恼、悲伤、忧愁统统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