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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念奴娇(2)

那小黄门面露尴尬,支吾了几句,却说不清楚。秦老夫人越发恼怒,声音不免大了些:“皇后娘娘生产不久,身子骨弱,倒也情有可原。难道张陈两位娘娘也哭得晕过去了吗?如今人都在哪里?”身后的命妇们也都听到动静,太宰与大司空的夫人们都是宗妇出身,此时都纷纷出言指责。更有散骑常侍的妻眷尹氏是宫中张选侍的大嫂,此时趁机抹泪道:“我们家娘娘往常每隔三日都要送信到母家问安的,这已有十多日没有信回来了,家里母亲挂机的紧,还盼能让我们与选侍娘娘见上一面。”

而光禄大夫陈全的妻眷汪氏更是面色发青,此时大声道:“我们家小姑五日前传信回娘家要请个大夫入宫去,当时我们还道宫里皇后娘娘是她表姐,还须去宫外请大夫?可家母关心,仍是送了大夫进来,怎么今日入宫我们才知道那大夫连宫门都没进?就直接被送去掖庭令那里看管起来?皇后娘娘总得给舅舅家一个说法吧?”此言一出,众人反都安静下来,陈家是卜皇后的舅家,陈修容更是卜皇后的表妹,难道连她家的人都被拦了?那宫里大概真的出事了,于是就连张选侍的大嫂尹氏悄悄止住了哭声。

秦老夫人闻言气得脸色铁青,问那小黄门道:“众位夫人的话可听到了?若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些,便请娘娘出来说话吧。”

此时卫修也听到动静,急忙赶了出来,擦汗道:“诸位夫人少安毋躁,我们娘娘这就请老夫人进去。”尹氏眼珠一转,推了推汪氏道:“要不我们也陪老夫人去见皇后娘娘?”

汪氏还没开口,卫修便断然否决了她:“不可,皇后娘娘的旨意只诏老夫人一人。”汪氏脸上一白,但想着卜皇后好歹与自家是亲戚,应该不会出多大差错,便对秦老夫人道:“一切都拜托老夫人了。”尹氏虽然不甘心,但她夫君职位低微,也不敢造次。

秦老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在卫修的带领下便要去后殿。绮罗想起卜皇后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心,慌忙追上去道:“老夫人,我随你一起去。”秦老夫人和善地转头对她道:“好孩子,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好生安抚诸位夫人。”她的目光中有一丝警示,绮罗心领神会,她仍是不放心这些各怀心事的命妇存心闹事,她点了点头,凑近了老夫人耳边,小声道:“老夫人,那位皇后娘娘……并不是个省事的……”她声音压得很低,飞快地说道:“您千万要小心她,什么事都先应承下来,等出来之后再说。”这话她连刘胤也没有说过,可看着秦老夫人,她不自觉地就说出来。待说完了又有些后悔,这可是攻击当朝皇后。许是有些意外,秦老夫人看了她几眼,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道:“好孩子,老身这辈子见得大风大浪多了,这些事都省得。”绮罗无不担忧地目送着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等到卫修带着老夫人走了,殿中诸人便轻松不少,尹氏靠近汪氏,眨了眨眼道:“你家修容娘娘让母家请什么大夫入宫去,您可问清楚了没?这宫里什么妙手回春的御医请不到?还要巴巴的上外面去请?”汪氏脸色铁青,绷着脸半晌才道:“修容娘娘说气郁难结,让家里请擅长妇人产方的大夫入宫去。”尹氏摇了摇头:“不对啊,气郁难结该请大方脉科的大夫去看,怎么会是妇人产方?”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该不是你家娘娘有喜了,所以才气郁难结吧?”

汪氏神色更郁,家里何尝没想到,这些日子简直都要急坏了,可偏生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此时众妇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更有什么关于“太子”、“前朝”之类的话不时冒了出来,绮罗虽然不喜卜皇后为人,但到底记得秦老夫人的嘱托,此时便说道:“诸位夫人还是安分些,回头被人看到未向先帝举哀,仔细连累了家人。”

尹氏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绮罗面色一红,竟说不出来什么,她是什么身份?如今竟是一个都说不出口的。倒是她身后有秦老夫人留下来的婆子,便帮她说话道:“这是我们太原王府上的小郡主。”尹氏听说她是太原王府的人,倒也不敢造次,只剐了她两眼便作罢。绮罗的双手团在袖中,狠狠地吸了口气,心中却越发挂记起秦老夫人起来。

后殿风波未安,前廷之中更是吵闹不休。

国丈卜泰隐隐已是聚众之势,身后跟随了不少朝臣,大声地对一列武将道:“大行皇帝遗骸已经找回,即日就将发丧。南阳王还有何理由推托太子登基的大事。”他这些日子没少联络众臣,此时他的姻亲光禄大夫陈全第一个便站到他身前,亦是语声激昂:“难道南阳王有不臣之心,想欺太子年少,有不臣之心?”太原王刘隗虽是宗室,如今领了大司徒的职,到此时却不能不发话了,但他深觉左右为难,便拦住陈全道:“陈大人少安毋躁,此事等南阳王回来再做分晓。”

此时殿中的武将们多是跟随刘胤征战之人,他们如何能服一个婴孩为君,此时刘胤不在,韩钧在他们之中隐隐有首领之势,便开言道:“大行皇帝并无遗言留下,而我朝惯是立贤为上,并无立嫡之理。小皇子虽是先帝之子,可他还在襁褓之中,又几时立过储君?”

卜泰气得脸色发青,小皇子出生不久,先帝便出了事,哪里来得及立储君。只是先帝只有这点血脉,宫中早已都称太子,偏韩钧这样刁钻,竟在这里做文章。卜泰瞪眼道:“大行皇帝嫡亲血脉,岂是尔等敢混淆视听的。”

韩钧是不惧他的,只拱手向南面一礼:“南阳王亦是昭文皇帝血脉,如何便是混淆视听了?更何况乱世之时。我辈还盼明君带领重回长安,尺长小儿怎能服得三军?!”

若说前言都是隐射,这便是赤裸裸的拥立刘胤之言。他是行武之人,声音本就洪亮,此言说得慷慨激昂,身后众武将人人面露喜色,谢烨等人率先便大声道:“末将只听南阳王调遣!”

刘隗急得头上冷汗直冒,悄悄遣宫人出去:“快,赶紧请南阳王回来。”

武将说话多半粗俗,此时争执得面红耳赤,连袖管也撸起,更是没什么朝臣风度。一时间文臣气势都压了下去,都是只敢小声嘟囔,却不敢再站出来,只有卜泰一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声道:“尔等要反了不是?”

几个放肆些的武将便大声道:“便是反了又怎的?为何南阳王不能做天子?我等就是不服这个道理!”

这下吵得越发凶了,大殿的屋顶快要被揭了开去。忽然殿外有人报了声:“南阳王到了。”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向服孝的刘胤望去,只是目光却是各不相同的。韩钧等人都是期待的,可卜泰看向他的目光却好似要射出刀子来。刘胤心中微诧,皇子年幼,他在殿外扶灵送葬,如何大殿里就能吵成这样。

卜泰一咬牙,最先站出来,指着刘胤骂道:“南阳王要做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适才吵架的时候群情激奋,可敢当庭骂刘胤的却只有卜泰一人。他还想回头寻找帮手,却见陈全等人早就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韩钧冷笑一声:“天下人服之,才当为君。国丈岂不知自己的荒谬?”

又是几个来回的唇枪舌剑,刘胤这才弄清他们吵什么,不由得面色一沉,已是向韩钧瞥去:“是谁说主少国疑的话?”

韩钧心中一寒,硬着头皮道:“是属下说的。”

“跪下。”刘胤冷冷地道,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