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恢凑上前对石勒谄媚道:“父王,我看这样最好,让这女娃娃回去带信,不容那两个小兔……兔……小子不信。”
石勒也极是满意,对田戡吩咐道:“你们去安排人手,送她回长安去。”
正此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殿,在石勒耳边耳语了几句。石勒面露喜色,大声道:“宣儿果真醒了?”他面上显然喜形于色,便要去后殿看小宣。石弘常伴石勒身边,自然是离不开的,便对石恢使了个眼色,石恢会意,忙对石勒道:“父王,我跟随田将军去安排扈卫。”
绮罗低着头,退到殿前,突然奓着胆子问道:“石伯父,我走之前能见我父王一面吗?”
“不用了,”石勒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等你从长安回来,就可以跟你的哥哥们一起见他。”
绮罗心知再说也无用,便默默跟在田戡身后。
走到了宫门口,眼见着五凤门上那硕大的金凤越来越近,绮罗觉得一颗心也似快跳到了腔口,恨不能插翅飞出这牢笼。
偏生石恢谈性甚浓,正对田戡笑嘻嘻道:“若是长安那两个姓刘的小子真的来归顺,那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半壁江山,田将军也算是立下一桩天大的大功劳。”田戡回答得甚是谨慎,“末将不敢居功。”
“你与我这样客气作甚,我又不是那石阎王!”提起石虎,石恢不屑地摇摇头,又问道,“父王打算派多少人去长安?”
“也不会太多,”田戡起了点疑心,含糊道,“大概数千吧。”
石恢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又说道:“田老哥,你且放心,只要你按我的吩咐,把我的一支亲军也编到扈卫的队伍里去,我和大哥定会在父王面前好好保举你。”
他倒是赤裸裸地挑明了来意。田戡微微一怔,却不好拒绝他,推辞道:“扈送的人马都是从大王的羽林中挑选的,末将不好自专。”
石恢兀自与他厮磨,心心念念要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须知这一趟可是去长安招降的美差,等到降书送到,刘曜的两个幼子想来也没什么主见,定会乖乖来投降。到时候定是这批扈卫的军队接管长安。那刘曜在长安做了十来年的皇帝老儿,金银财宝定是积攒了不少的,自己这时候若不安插人进去,到时候哪里还能捞到什么好处?石恢一想到长安满城的金银,顿时眼中冒光,只觉心口都热了起来,恨不能跟了去才好,只舔着脸磨着田戡不放。
田戡被他磨得没法子,眼看着宫门口羽林军已集结待命,便推托道:“这次羽林军也不知是谁负责,我叫来头领,二公子自己与他商量可好?”
石恢很是满意,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嘛。”
田戡心里冷笑一声,便喊道:“羽林军首领何在?”
羽林军中有两人出列,却是两个颇为白净的年轻人,看上去有几分腼腆,大声道:“末将冉隆,末将冉闵,奉命出列。”田戡见这两人,便故意说道:“你们从前都是哪里的?”冉隆答道:“末将们从前都在银胄铁骑中效力。”
石恢一听到银胄铁骑,果然一愣,想开口的话便有些说不下去。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身旁忽有人问道。
绮罗顿时只觉一道锐利的目光一直牢牢地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却不敢抬头去看。
“我们去哪还要告诉你不成?”石恢翻了个白眼,说话更没好气。
绮罗心头一跳,只觉那人又走近了几步,每一步都似踏在她心间上。少顷,一双绛色平靴立在她身旁,田戡对石虎倒是客气,说道:“我们奉大王之命有事出城,还请将军开城放行。”
石虎皱了皱眉:“出城需带这么多兵马?”他此时望去,只见禁中精锐的羽林全都整齐待发,哪里像他们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田戡正想如何敷衍过去,却只听冉隆大声道:“启禀左卫将军,我们这是要护送小公主去长安劝降刘氏余孽。”
石虎怔了一怔,看向绮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这是叔王的意思?”
田戡狠狠地瞪了冉隆和冉闵兄弟一眼,心道这两小子这样耿直,一点事也藏不住。他却不知道,这冉隆和冉闵兄弟既然都是银胄铁骑出身,跟随石虎出生入死,早把他当作天神一般崇敬,听到石虎问话,哪能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恢最是看不惯石虎,见他问的详细,便嗤鼻道:“父王为了招降之事焦急时,你不来帮忙,如今却有什么高见?”
“我没有什么高见,”石虎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却厉色道,“只是这小妮子奸诈狡猾,不可轻信。”说着他一把扯住了绮罗的袖口,直迫迫地望着她,“小公主,你说是吗?”
绮罗心里一乱,五叔的计划难道就要被他毁掉?她想反唇相讥,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五叔的叮嘱,走投无路之时,便是绝地逢生处。她顿时变了脸色,露出一副胆怯又迷茫的神情,怯生生地朝着石恢和田戡哭泣道:“父王,我要父王……”
“你吓这孩子做什么?”石恢恶狠狠地瞪了石虎一眼,“若是坏了父王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便是田戡也有几分不悦,对石虎说道,“这的确是大王的旨意,我和二公子都不敢自专的。”
“好吧,”石虎点了点头,倒是干净利索,对身后的士卒们说道,“开城放行,凡是冉隆麾下的羽林军,都可以随之出城。”
这就是不让其他的人混入扈卫的队伍中了。
田戡松了口气,让到一旁,冉隆和冉闵兄弟却大是承石虎的情,抱拳行礼道:“多谢将军。”
石恢气得七窍生烟,剁足骂道:“多管闲事的东西。”但他在军中惯无功业,哪里能和石虎的积威相提并论,虽然心中不爽,却并不敢真的与他拼命。
谁知石虎瞥了一眼显然心神不安的绮罗,又问道:“谁送她去长安?”
石恢敢忙竖着耳朵听。田戡不敢隐瞒,说道:“由二位冉侍卫率五千羽林军扈卫。”
石虎皱了皱眉,冉隆和冉闵都是多年追随他的人,他视之为左膀右臂一般,自是知道这两人底细。二冉虽然勇猛却无谋略,恐怕路上会出差错。石虎略一思忖,便对冉隆和冉闵吩咐道:“你们稍待我一会儿。”田戡还没说话,冉隆和冉闵同时站定,自是听他吩咐无疑。
这下连田戡心里也有几分不快,更别提石恢亦是骂骂咧咧地诅咒着石虎,却不甘心离去,他出来时大哥吩咐过,就算咱们的人不能安插进去,也一定要盯着不能让别的人安插进去。
隔了约莫半刻钟,石虎飞驰而来,跃下马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朱漆锦盒。田戡和石恢都望着他不解其意,谁知石虎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粒拇指大的蜜丸。
他扯过绮罗,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左手干净利落地将蜜丸塞到她嘴中。还没等绮罗反应过来,他又一捏她的下巴,她一时气闷,只得闭了口,咕嘟一声把那蜜丸吞入腹中。
这几下兔起鹘落,旁边的人还没看清楚过程,石虎已把药强行给绮罗喂下。田戡惊出一身冷汗,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佛图澄大师配的牵机丸,其毒甚烈,世上只有一枚解药。若是九九八十一日未能服下解药,这小妮子必将穿肠烂肚,痛苦不堪地死去,”石虎面上肌肉微微抽动,说道,“让她服了这药,谅她到了长安也不敢耍什么花枪。”
田戡气得追在他身后,连声问道:“季龙,这事你报知大王没有?”
“没有。”石虎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带着亲卫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