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兰千雪一愣,再望望窗外。夜色弥漫,凉风习习。他不由摸摸鼻子,随后,窝到窗边的小榻上,“天这么晚了,我还是将就一下,在这儿歇一晚好了。”
李青歌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再说什么,径直吹了灯,上床歇息。
黑暗中,兰千雪秀眉皱了下,一双美目朝床那边深深地看去。
他没料到李青歌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准备了一肚子耍赖的话,好像根本派不上用场,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乖。”黑暗中,他偏柔的嗓音,带着微微沙哑,性感之中还有几分绵软娇嗔的味道,“你就睡了吗?”
“嗯。”李青歌轻轻哼了声,似乎倦意十足,只是,那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地看着灰色的帐顶。
原来前世关于自己天煞孤星、命带不祥的传言,全是大夫人一手策划的。
房间内,无端弥漫起阴冷的杀气。兰千雪瞪大眼睛使劲瞅着大床,只见那小小的一团,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你睡着了吗?”
李青歌这次没理他,倒真的闭上了眼睛。明日是老夫人与二姨娘出殡的日子,还有的忙,养好体力要紧。
“对了,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医术?哦,不,是毒术。”兰千雪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闲聊。
李青歌翻了个身,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全裹进了被子里。
这一下,确定李青歌并未睡着,兰千雪乐得也一个翻身,却差点从那小榻上掉了下来。
“哎哟。”他故意揉着自己的膝盖,然后幽怨地哀嚎:“这床太小了,都不能翻身,腿都伸不直。”
李青歌均匀地呼吸,只当耳边是只蚊子在哼。
兰千雪有些挫败,但转瞬,晶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抱着枕头,轻手轻脚地迈着小碎步蹭到了李青歌的大床边。他看着偌大的床上,李青歌那小小的身子只占了那么一点点,还有那么大的地方空着,不由一喜,张开双臂就要扑上去。
谁知,两手刚一着床,就见李青歌一个利落翻身,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小腹以下很脆弱的地方。
兰千雪俏脸一僵,眨巴着大眼,无辜纯良至极。这小丫头是不是在对自己暗示点什么呢?不然,为什么每次匕首都对准自己那个地方?
李青歌目光幽幽,声音清冷,“下去。”
“小乖。”兰千雪细腰一扭,当即不要命根子地撒起娇来,“那边太小了,还是你这里大,让我躺会儿,好不好?”
李青歌面色不改,依旧阴沉,“下去。”手中的匕首果断向前进了两寸。
兰千雪只觉肌肤一凉,一种微微的刺痛由那处蔓延,下体本能一紧,却有一股无名的燥热在身体蔓延。
“小乖。”喉头滚动,连声音也突然间低哑粗重了,隐隐含着一股难耐的情愫。
“夜,好长,不如我来教小乖做些有趣的事,如何?”那低低的嗓音磁性醇美,犹如暗夜罂粟让人不可自拔。他说话间,细指伸出,温柔地撩拨起李青歌脸侧的发。
李青歌嗤笑,匕首一划,只听得刺啦一声,是衣料碎裂之声。
“你就是这样骗那些无辜纯良的女人的?”
“什么叫骗?”兰千雪只觉下身一凉,却满不在乎地哼道:“她们可都是心甘情愿的。多少女子巴巴地想着能与我共度良宵呢。”
李青歌收回匕首,目光凉凉地看着他,“那你就去找她们好了。这府里可就有好几个标致的小姐呢。”
“你吃醋了?”没有匕首的威胁,兰千雪就势往床上一趴,然后,脸枕着胳膊,朝她笑笑看去。
李青歌好气又好笑,只觉与他沟通太难,两人说话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何况……昏暗中,看着那张精致完美的脸,那海藻般的柔软发丝妖娆散落,衬得他美丽得就像只妖精似的。说真的,即便有个什么意外发生,还真不知是谁占谁的便宜呢。
“你笑什么?”看她眸底一抹算计的笑,兰千雪突然警惕起来。
李青歌邪肆勾唇,一双墨染的黑眸朝他看去,“如兰公子人比花娇,要了你对我来说,也不算吃亏。何况,当上富可敌国的大理城的少夫人,是天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所以……”
看着兰千雪渐渐冷下去的眸子,一抹邪恶浮现到了李青歌的眼底,“所以,你若肯与我签下字据,今晚,我定会许你一个良辰美景。”
能认出他是如兰公子也就罢了,竟然连他大理城少主的身份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兰千雪此刻对李青歌真说不上是爱还是恨了。
“什么字据?”他冷声问,全然没了之前那花花心思。
李青歌秀眉微挑,一字一句说道:“你兰千雪立下字据,娶我李青歌为妻,此生不准纳妾寻欢,更不可在外招惹花草,一切以我为尊。倘若违背此言,大理城所有将归我李青歌所有。”
“什么?”这女人胃口还真不小,“大理城尽归你所有?”
“怎么,舍不得?”李青歌讥诮冷笑。
兰千雪目露轻蔑,朝李青歌身上一瞅,“身无半两肉,也就这一张脸还能让人瞧上几眼。可是,你有我美吗?”
李青歌耸耸眉,竟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来,“是呀。可是我再不济,架不住你如兰公子上赶着喜欢呀。既如此,让你出点血有何不妥?”
兰千雪气得捶胸顿足,“小东西,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答应你?”
“没让你一定答应呀。”李青歌索性侧过身子,对上他恼火的眼睛,“我不过是告诉你,想上我李青歌的床,你得拿出诚意。据我所知,除了大理城之外,你也就剩一个风流薄幸的骂名了,所以,除了拿大理城来聘,你还有何值得提的东西?你的脸是很美。”兰千雪刚想反驳,李青歌就像看出他心思般,立刻打断他的话,讥笑道:“不过,你也知道,再美的东西,看久了也会腻的,所以……”
“难道你已经看腻了?”兰千雪脸色紧绷,神情就像受伤的兔子。
“总有一天会腻的不是?何况,这是我的准则,你可以在我与大理城之间任选一样。当然,我不勉强。”李青歌又补了一句。
这世上情话有太多种,可是在利益面前,就会变得极其脆弱。
“你也想太多了。”兰千雪突然往后一躺,目光戏谑,“本公子就算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吃你这小丫头的。那么小一点,能有什么趣味?”
“如此更好。”翻了个身,李青歌面朝里睡去,只留一个冰冷的背影给他。
兰千雪气闷地盯着她的后脑勺。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不好,天色阴郁,像是随时要下雨似的,风也大,吹得人脑子昏昏的。
好在,老夫人与二姨娘的丧事都完满地办妥了。
托老夫人的福,二姨娘的牌位有幸进了高家的祠堂。
出殡的仪式结束后,所有人自行散去,李青歌让醉儿等人先回,自己则有些不放心高逸轩,想去他那儿看看。
高逸轩在二姨娘那边。
李青歌到的时候,几个丫鬟正在收拾着东西,她们几个也被大夫人分到了别的屋里。
果然,人走茶凉。
房门是虚掩着的,一踏进门内,就能闻见一股扑鼻的药味,很苦很苦。
窗户都是关着的,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
看来,他的心情依旧阴霾。
李青歌轻叹一声,朝里走去,就见高逸轩歪靠在二姨娘的床上,一条胳膊遮在脸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二少爷。”
高逸轩微微动了动,移开胳膊,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自二姨娘走的那个晚上,他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李青歌心口一抽,“你……”怎么可以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声音哑得不像样。
“我给你倒杯水吧。”李青歌不觉皱眉,想转身,就见他往前一跃,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就见他一双忧伤的眸子看着自己,“就一会儿。”
李青歌心口一痛,还是硬着心肠撇开他的手,走到桌边,拿起茶壶。里面空空如也,连半口水也没有。
这时,正好有个丫鬟端了托盘进来,李青歌忙过去,就见托盘里是一碗热乎乎的粥。
“李姑娘,二少爷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
“我知道。”李青歌端起那碗还飘着香味的粥,屏退了丫鬟,又折身回来,挨着床边,坐在他身侧。
他看着她,摇摇头,刚想说没胃口,就见她眉心轻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吃。”
“我——”
他有些干裂的唇微微动了动,李青歌便乘机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张嘴。”
“丫头。”看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晶莹,高逸轩心头一动。
“别说话。”李青歌低声吼他,随后将碗直接塞到他手里,起身就要走,“你若不吃完,这辈子就别来找我。”
高逸轩忙一把扯住她的衣角,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慌忙起身,从后面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在怀里。
“丫头。”他灼热滚烫的胸口紧贴着她的后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心跳。
李青歌轻轻一叹,将手握住他缠在腰上的大掌,“你这个样子,二姨娘是不会放心的。”
“不,别提她。”将头枕着她瘦弱的肩膀,他的声音在发颤。
“逸轩……”她轻声低唤,声音里亦透露出某种不安。
他不敢看她,只将头紧紧埋在她的脖颈里,沙哑着声音,乞求道:“丫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明天就走。”
“明天?”李青歌惊愕。
李青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二姨娘的屋子的,临走时高逸轩那绝望的眼神一直绞着她的心,可是……有些事不能。
她可以许他三年后,到那时,一切恩怨旧仇有了了结,她可以给他一个全新的心思纯净的李青歌。她也可以在他悲伤无助时,不离不弃。可是,目前的她还无法做到,没有一个理由就跟他奔走天涯。
赫连筠就站在路口,一身华丽的银色长袍在冷风中肆意飞扬。
他双眉紧锁,目光冷厉,眼看着李青歌丢了魂般地慢慢走近,薄唇不由抿成了一条直线,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直直地撞进自己怀里。
“唔。”似乎撞痛了,李青歌闷哼了一声,捂着鼻子,直接绕过这堵肉墙,又行尸走肉一般地晃悠悠地走着。
赫连筠终于忍无可忍,一张俊脸顿时有如这该死的天气一般,布满阴霾。
“站住。”他低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眼前霍然又多了堵墙,李青歌本能地后退一步,抬起头看着一脸怒色的赫连筠,“三殿下?”
“你还记得我?”他语气充满嘲弄。
“怎么了?”她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脑子里一团糨糊似的,乱得很,“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赫连筠忍下被她忽视的怒意,道:“高府老夫人与我有过数面之缘,于情于理,这样的日子,我都该来。”
“哦。”李青歌点点头,但是,“三殿下在这儿……是找我的吗?”她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不然为何要拦住自己的去路。
“你说呢?”清澈的眸子突然一片幽暗,仿似子夜般深邃,让李青歌有些摸不清他的情绪。
“有事吗?”她试探性地问,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他了。
“你跟他关系很不一般?”不答反问,他绝美的脸顿时浮起一抹阴冷。
李青歌愕然,“什么?”
“别忘了本王曾经说过的话。”那一双翦水双瞳中,骤然涌起了一股让人畏惧的寒意。
李青歌错愕,却见他忽地转身,拂袖而去,丢给她一个非常冷厉的背影。
细雨之下,李青歌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小姐!”突然,耳侧响起了醉儿的声音。李青歌回首,就见她急匆匆跑来,问:“画儿去找你了吗?”
“画儿?”李青歌摇头,“没见着,他说了去找我的吗?”
“也不清楚。”醉儿急道,“那小子见你去看二少爷了,非要跟着去。我怕他会扰到你们,所以,就答应他,一会儿吃过午饭再去。可是,我才上了趟茅房,回来就不见他了,桌子上的字才写了一半,丢下笔不知道哪儿去了。翠巧在厨房里帮翠蓉做饭,也没瞧见。”
李青歌心头忽地一跳,“别处找了吗?许是他淘气在哪儿躲着玩呢。”
“找了。”醉儿急得脸色都不对了,“这苑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要不小姐,我再去二少爷那儿看看去,说不定,你们走岔了。”
“不会。”她才从那边回来,若画儿去了,路上该碰到才是。
突然,一种可怕的念头涌现脑海:到高府已有半年时间。
前世的记忆让李青歌突然之间脸色变得灰白一片,顾不得和醉儿说话,人已经踉踉跄跄地朝前奔去。
“小姐。”不明白李青歌突然之间怎么了,但看她那神色,醉儿也知不好,忙跟了上去。
南园之中,有一片荷塘,一到夏天,满园荷叶飘香,那里却是画儿葬身的地方。
一想到前世画儿在那冰凉的水里泡了两日才被找到,打捞上来时,全然没有了人样。
李青歌只觉心口一股热血直涌而出,哇的一声,再也没有忍住地从口中喷出。
从后而来的醉儿,吓得面容失色,忙扶住李青歌,“小姐,你怎么了?”
“醉儿。”李青歌忙一把捉住她的手,强撑道:“快去南园荷花塘找画儿。”
“什么?”醉儿愣怔。
李青歌急忙推开她,强撑着朝那处奔去。一种可怕的直觉告诉她,画儿就在那边,耳边似乎听到了画儿的呼喊声。
醉儿见状,也忙举步跑过去。
远远地,就见一抹桃红的身影在荷花塘边,李青歌心口剧颤,脚下无端添了几分力量,朝那抹身影疾速狂奔而去。
那桃红色的身影陡然转身,还没瞧清楚来人,冷不防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整个人被推翻在地,紧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醉儿吓了一跳,大喊:“小姐。”
等跑了过去,只见水面荡起一片大的涟漪,刚想跳下去救人,就见李青歌已经从水底翻了出来,手里还拽着李青画。
醉儿大骇,忙趴在岸沿上接应。
边上红喜见状,神色仓皇不已,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抓住她。”李青歌抓着岸边的杂草,眼角的余光瞟见红喜要跑,连忙吼道。
醉儿将李青画平放在地上,随后就迈开步子朝红喜追了过去。
她本就比红喜灵活敏捷,没追多远,就撵上了红喜,直接从后一脚踢向她的小腿骨。
红喜跌趴在地。
醉儿早已气得双眼通红,宛若一头疯狂的兽,见红喜摔倒,便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回拖着。
红喜面色煞白,双手扯着红喜,痛得大喝:“放开。”
“放你?”醉儿劈头盖脸地朝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刮子,朝她脸上啐了一口,“贱人,你敢谋害画儿?”刚才老远就瞧见她朝水里按着什么,原来竟是画儿。这贱人该死!
“呜呜呜,我就害他怎么了?他该死,你们全都该死。”红喜挨了打,越发猖狂起来,边哭边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