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哥哥。”趁众人注意力皆落在李青歌等人身上时,柳如烟悄悄来到了高逸轩的身侧,一脸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
高逸轩偏首,冷眼睨着她,“何事?”
“上次的事,是烟儿错了。烟儿不该……”
“罢、罢!”高逸轩才懒得听她道歉解释。于他而言,她不出现才是最好的。
此刻,他的目光全在李青歌身上。明媚的阳光下,她甜美的笑如梦似幻,早让他的一颗心全部融化其中了。
柳如烟瞥了瞥正在与醉儿等人说笑的李青歌,不由心生寒意,“轩哥哥,你就原谅烟儿一次吧!”
“丫头,你慢着点,仔细摔到湖里去。”看李青歌几个人说笑着走过来,高逸轩连忙过去迎李青歌,柳如烟道歉的话早被他抛在脑后。
柳如烟银牙几乎咬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沁出了血来。
一旁的柳如兰见了,暗自摇了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妹妹一向聪明伶俐,何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高家二少几次拒绝她,分明是对她无意,她又何苦如此执迷不悟?
“烟儿。”怕柳如烟气恼之下再惹出什么事来,柳如兰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柳如烟先是没听见,直等柳如兰喊了三四声,她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姐姐,怎么了?”
柳如兰摇头叹息,将她拽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问你怎么了呢?瞧你刚才瞧着李姑娘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似的。若让别人瞧了去,会怎么想?”
柳如烟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倒是当真想将李青歌剥皮削骨,吃她血肉呢。
看柳如烟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柳如兰吃惊至极,忙道:“烟儿,你可不能做傻事。”
“姐姐说什么呢?烟儿能做什么傻事?”柳如烟怕心事被这个聪慧的姐姐看出来,从而阻挠自己,忙一改神色,赔笑道,“姐姐就别管烟儿了。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再这么操心,对宝宝可不好。”
提到宝宝,柳如兰的面色越发担忧起来,心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别人只当她备受奚王宠爱,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苦处。
赫连奚之所以要她,无非是享受从赫连筠手中抢夺的快感。
如今,这份快感已经随着时间慢慢退去。而她,对于赫连奚的用处也在慢慢减少。说不定,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赫连奚根本不会看她了。
不是吗?赫连筠已经有了李青歌。那么,赫连奚还要她做什么?
一个不受宠的姬妾的孩子,在奚王府能过怎样的生活呢?
“姐姐,你怎么了?”柳如烟看姐姐突然变了脸色,疑惑地问。
柳如兰苦笑,“没事。”即便再苦再难,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抚养的。
人都到齐了。
赫连筠与赫连奚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脸色皆不是很好。但碍于众人,却都是好兄好弟的模样。然而,那做戏的样子,就连傻子都能看得出他俩不和。好在赫连筠邀请大家进船舱里面,这才免了众人的尴尬。
这艘船不是很大,船舱里面布置得很简单。几张木质桌椅,透着古朴的味道。淡蓝色纱帘随风轻摆,倒让人觉出几分宁静与惬意来。
赫连筠坐到了主座上,其他人则依次坐到了两侧。
很快,赫连筠一拍手,和缓的音乐便响了起来。几个妙龄女子身着白褂绿裤,捧了茶具进来。
李青歌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今日本是诗茶会,看来赫连筠这里也有准备。
果然,只见三名女子来到自己桌前,一人执壶,一人拿杯,一人拣茶。很快,一杯杯茶水飘散出了清香。
但是还不止这些。
只见其中一女子笑着对李青歌道:“姑娘,请。”
“哦。”李青歌依言揭开杯盖,一股热气腾地从杯中冒出,倒让她心口一跳。紧接着就见,缥缈的水汽在眼前幻化出一幅美丽的富贵牡丹图来。
众人不由惊呼,纷纷揭开杯盖。眼前缥缈升腾的水汽,皆在半空中幻化成各种花草模样。
船舱内,一声声惊呼不绝于耳!
李青歌目露惊喜,心中甚讶。莫非这就是失传已久的烹茶幻技?
只是李青歌心中所想并未说出口,对面的柳如兰却早已激动地道:“莫非这就是……”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闪烁着璀璨的光,紧紧地盯着赫连筠。
他还记得?曾经,她不过随意提了一次,想不到他真的做到了。
一股湿热渐渐涌上了柳如兰的眼眶。
他怎么这么傻?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还这样做什么?是她对不起他,是她先负了他呀!
只是,赫连筠始终冷峻着神色。从他出现到现在,都没朝她望过一眼,让她又心疼不已。
终究,他还是恨她的!
“兰儿见过?”
身旁突然传来赫连奚清冷的声音,柳如兰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惊了一身冷汗。
她转过头看了看赫连奚,见他双目之中冷光幽幽,她不禁心下一沉,嗫嚅道:“不!没!也只是猜测而已。”
“哦?”赫连奚挑挑眉,审视地望着她。
柳如兰心一慌,立刻垂下了眸子,双手死死揪着衣摆,盘算着该怎样打消他心中的疑惑。
“呀。”就在这时,夏之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惊喜地叫道,“莫非这就是失传已久的烹茶幻技?”因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见多识广,所以,她这一嗓子喊得很大声,立刻引得众人纷纷看向她。
不管众人眼神如何,总之,她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一道道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焦点,以往的那种优越感让她高昂起了漂亮的头颅,“三殿下。”终于找到能与赫连筠说话的机会了,夏之荷面露优雅的笑,连声音也越发清越起来,“不知小女子猜的可对?”
赫连筠歪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颌,神情淡淡,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夏之荷的话。
夏之荷不觉一阵尴尬。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当她看到赫连筠始终看着李青歌时,虽嫉恨,却也计从心中来。
“李妹妹,听说你对茶艺颇有研究。你说说,姐姐猜的是对还是不对?”话锋一转,她直接问起了李青歌。若赫连筠真的关注李青歌,势必会连带着注意到她的。
李青歌未及回答,就见赫连筠突然坐正了身子,俊美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宛若明媚阳光如丝落下。一双漂亮的凤眸,流光溢彩,看得人不觉痴了。
“歌儿,说说看。”声音低低柔柔的,宛若情人温柔的手掌轻轻抚了上来,无端地让人骨酥如麻。
李青歌满头黑线,冷冷地瞪了一眼赫连筠。他是真不想让她好过了。他没瞧见,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之中,除了醉儿等几个贴身的人外,其他人皆将自己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吗?
赫连筠却对她的警告视若无睹,兀自低低地笑着。他的眼波流转,笑容摄人心魄,让李青歌不自觉地收回了目光,害怕沉溺。
她若回答,只怕坐实了她与赫连筠之间的暧昧。所以,李青歌微顿,又看了眼夏之荷,说道:“青歌孤陋寡闻,倒是不知晓。不如,夏姐姐给我们说说看。”
夏之荷正求之不得,忙笑着抢道:“其实,姐姐我也只是小时候听人说过。”
接下来,夏之荷清了清嗓子,美丽的容颜上挂着优雅端庄的笑,缓缓向众人介绍道:“这烹茶幻技呀,起源于古西祠国。据闻,那里的人喜茶爱茶,茶艺非常了得,其中有一种就叫烹茶幻技,能将煮出来的茶幻化成各种模样,例如今天看到的花草。不过,随着古西祠国的灭亡,这套技艺也随之消亡。当今之人,别说是没见过,只怕听过的也少之又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有意朝李青歌瞟了过去,眼底眉梢不自觉地显露出几许骄傲与得意,“所以,李妹妹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姐怎会不知?小姐不但知道,小姐的烹茶技艺比那还要好呢。”醉儿嘴快地说了出来,她就看不惯夏之荷轻狂的样儿。
“哦?”夏之荷才不信她的鬼话,当即挑衅地问李青歌,“李妹妹,她这话可当真?若李妹妹真会的话,不如为我等表演一番。”
李青歌不禁朝醉儿睨了一眼。真是个多嘴的丫头!
醉儿自知失言地吐了下舌头,随后低下头猛灌自己茶喝。茶水都喝光了,也不敢将杯子放下来,生怕再被李青歌责怪。小姐处事不喜张扬,偏她一时不服给忘了。唉,回去准又要挨训了。
“是呀。”柳如烟坐在李青歌右手位置,瞟见李青歌主仆的神色,料定李青歌不会,而是醉儿说嘴逞强,不由冷冷一笑,趁机落井下石道,“李姑娘若会这样的技艺,真是难得!刚才那几下,这几位姑娘表演得太快了,我还没瞧个真切呢,就没了。既然李姑娘会,就再让我等开开眼吧。你们说,好不好啊?”最后一句,她大声喊了出来,目的就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让李青歌想拒绝都难。
夏之荷朝柳如烟望了一眼。
两人视线交会,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似在对付李青歌这件事上,颇为惺惺相惜起来。
醉儿放下杯子,瞅着火药味儿很浓的柳如烟,不明白她为何会针对自家小姐。但看着小姐面临此种境地,她心里懊恼不已,都是自己给小姐带来的麻烦。
“那个……我家小姐这几日不舒服……”醉儿嘴笨地想要为李青歌解释。
然而,话未说完,就听柳如烟一声轻叱:“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儿?李姑娘,你是不是该管一管你的丫头了?在座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让她们几个奴婢坐到客位上已是失礼,现在这奴婢竟然不分尊卑地胡乱插嘴。你说,是不是该掌嘴呢?”
“你……”何曾听说过这些?即便是当乞丐的日子,也没人敢如此骂她呀!醉儿当即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柳如烟就要开骂。连翠巧等人闻言,也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说实在的,以前的确没有这样的优待。但是跟了李青歌之后,她待她们如一家人一般,也自然让她们卸下心防,渐渐没有了主仆之间的疏离与生分。此刻,猛然被柳如烟这么一提,几人心中犹如扎进了一根刺。
翠巧当即有些心虚地想要起身,却被李青歌一把拉住,低喝:“坐下。”然后,她狠狠剜了一眼柳如烟。不过一个小小太傅之女,轻狂什么?
“醉儿。”李青歌见状,轻叱了一声,朝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安毋躁。
“小姐。”醉儿眼圈红红的。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在李家,虽然名为李青歌的丫头,可李家夫妇从没有将她当奴婢看待,李青歌更是如此。两人情同姐妹,甚至同吃同睡。今天,不想竟被柳如烟这样说,她感到委屈死了。
“哼。”柳如烟见状,轻蔑地冷哼一声。
还以为李青歌有多了不起,原来不过如此。自己的丫头受屈,她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柳如兰见妹妹实在不像话,毕竟这里身份最高的可是赫连筠与赫连奚。他二位还未说话,她胡说什么呢,不明摆着遭人厌烦吗?“烟儿,玩闹也该有个限度,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快给李姑娘赔个不是。”
“给她?”柳如烟眼底竟是鄙夷,摇摇头,哼道,“我又没说错,连个奴婢都管不好。”
“你……”柳如兰气结。但她知道这个妹妹的犟脾气,一时之间也知说不动。所以,她只得对李青歌赔笑道:“李姑娘,烟儿就是这样任性。她是无心的,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李青歌笑望着柳如兰,徐徐开口,“柳二小姐说得也没错。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奴婢自然是不能与主子坐在一起的。”
闻言,醉儿等人目露惊色,眸中有着茫然。
“哼。”柳如烟却是冷冷一哼,轻蔑地笑了起来。
她刚要再嘲笑几句,就听李青歌话锋一转,又道:“若是如此的话,青歌与二小姐只怕都得起身离座了。毕竟这里以三殿下与五殿下为尊,你我不过普通百姓,位卑身贱,怎能安然就座?如此,岂不是对两位殿下大大不敬?”
闻言,赫连奚邪肆的双眸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深深地盯着李青歌。
柳如兰目光一敛,重新细细地审视起李青歌来。倒是个聪慧伶俐的丫头,不像外表给人的那般柔弱。
赫连筠双眸潋滟,唇角上扬,眉宇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高逸轩原本还在暗恼柳如烟死性不改,竟然欺负小丫头。不想丫头嘴巴更厉害,很快就反驳了回去。此刻,他倒放了心,不禁在心底笑起来。所谓关心则乱,真是如此。想想看,小丫头是什么人?刺猬似的,浑身的刺扎人得很。他一不小心都会被扎得浑身是伤,何况柳如烟呢?
醉儿等人也很快明白过来,李青歌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的意思很明显,醉儿等人是她的奴婢,但她和柳如烟却与赫连筠、赫连奚有着皇子与草民之别。若醉儿等冒犯了主子,她们岂不是也冒犯了两个皇子吗?
柳如烟一愣,没想到李青歌竟然将两个殿下绕了进去。
“我……”
“不过,”李青歌紧接着冷冷一笑,不给对方片刻思考的机会,又道,“今天乃是三殿下邀请青歌来到这里的,可以说三殿下是主,青歌是客。所以,青歌能坐在这里,是三殿下恩赐与礼遇。倒不知柳姑娘能安然坐在这里,是为哪般呢?”
“我……”柳如烟被她一句话问得语塞,心中气急,不由嚷道,“我跟我姐夫来的。”
哼,就不信赫连奚的面子会低于她李青歌的。
“哦?原来如此。”李青歌了然一笑。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目光之中同样充满轻蔑与鄙夷,“我还当这里是柳姑娘的地盘呢。原来柳姑娘不过是仗着五殿下的面子,也是来做客的。”
柳如烟哑口无言,心里像烧了团火似的。可是面对李青歌的讽刺,她却无从反驳。因为李青歌说得没错,她是来做客的。
李青歌冷冷地望了一眼柳如烟,继续道:“可是,醉儿等人是本小姐请来的。在外人面前,她们是奴婢,在本小姐心里,她们却是知冷知热的好姐妹。柳姑娘是托五殿下的福前来做客,这三位姐姐自然也是可以跟着本小姐一起来了。既然都是来做客的,柳姑娘不如心胸放宽一点。没的主人还未发话,你这当客人的,却在一旁指手画脚,多嘴多舌的。”
“你……”敢说她指手画脚,多嘴多舌。柳如烟气得柳眉倒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李青歌,神色狠厉。
“你干什么?想打架呀?”醉儿当即也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横眉冷对柳如烟。
“醉儿。”李青歌冷喝一声,“怎么又如此冲动?平常我是怎么教你的?被狗咬了,难道你也要咬狗吗?”
醉儿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翠巧等人也抿嘴偷笑。
低低的笑声让柳如烟面红耳赤,羞愤不已,“李青歌。”她咬牙道,“你敢骂本小姐是狗?”
“哎呀呀,我们小姐可没那么说,这是你自己承认的哦!”翠巧本来就牙尖嘴利,又在李青歌身边待久了,这点骂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们、你们……”柳如烟面上红白交错,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烟儿。”柳如兰暗自摇头。这个妹妹根本不是李青歌的对手。为免柳如烟继续丢人现眼,她一把拉住柳如烟,神色说不出的严厉,“烟儿,不得放肆!还不快坐下!”
“姐姐。”柳如烟揉了下眼睛,哽咽道,“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她们欺负我。”
“胡说什么呢?”柳如兰恨铁不成钢地冷睨着她,训斥道,“李姑娘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若当真,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我……”柳如烟倒也不算太笨,心知姐姐这是为自己解围。但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还我什么我?你呀,也该好好收敛一下你这急脾气。”柳如兰摇头叹道,“李姑娘,舍妹真是太任性了。她若对你有不敬之处,还请李姑娘大人大量,莫放在心上才是。”
“好说、好说。”李青歌也不谦虚,点头道。
柳如烟又被狠狠地气了一把,捶胸顿足道:“姐姐。”
姐姐好歹也是奚王宠姬,只要她在奚王面前说一句话,李青歌只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为何姐姐要如此怕李青歌呢?
“好了、好了!大家姐妹一场,不过闹着玩罢了。”夏之荷看了半天好戏,一开始还以为柳如烟能出面教训李青歌,谁知最后倒被李青歌收拾了,她不免有些失望。所以,柳如烟退场之后,她觉得该是自己上的时候了,“对了,李妹妹,姐姐对烹茶技艺一向痴迷,李妹妹就勉为其难,为我等献艺一次吧。好吗?”
又来了!李青歌长出了一口气,明显有些不耐。
柳如烟闻言,颓丧的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整个人有如死前回光返照般,叫道:“对啊!表演给我们看看呀!别光知道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