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赫连筠长眉一挑,冷笑着讥讽。若害怕,她怎么会跟高逸轩那样亲昵?
害怕?没错,前世深受流言之苦,她是该害怕。可是说来也怪,前世战战兢兢地过日子,那些脏水还是不停地往她身上泼,让她无处躲藏。而这一世,她早已将那些流言蜚语抛诸脑后了。世人皆有一张嘴,爱说什么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前世是她糊涂,竟然会为了那些有心人的恶语而痛苦心碎。这一世,她已经练就了钢筋铁骨,只要他人不嫌嘴疼,说吧,她李青歌不怕。反正日子是她自己过,她过得好便好,其他人与她何干?
但是在赫连筠跟前,李青歌却摇头叹道:“怕,我当然怕!小女子不过草木之人,怎能与三殿下您相比呢?您是金玉贵体,自有皇家庇佑,而青歌能怎么办呢?若是有心人利用此事来污蔑我,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我淹死。”
“嫁给我,便什么事也没有。”修长的睫毛下,他那含水的眸子里,有一丝温柔漾过。
李青歌微微咬唇,仔细盯着他的眼睛。而他,就这样深深地与她对视着,似乎他很有耐心。
嫁人?这样的话,她已经很多次从高逸轩嘴里听见过。可是,赫连筠这样说,让她不得不思考他的意图。
“三殿下,你想让我怎样?直接说吧。”李青歌终于不耐地开门见山地问。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一丝哀伤掠过,“歌儿,你说过的……”
他的话未说完,就听见高逸轩暴怒的吼声,“快放开她。”紧接着,人已经冲了过来,狠狠扯开赫连筠,将李青歌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转身,担忧地问:“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我没事。”看到高逸轩担忧的眼神,李青歌心中溢出一丝暖意,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
“嗯。”没事就好,他就怕赫连筠会做出勉强她的事来。
转身,高逸轩狠狠地瞪向赫连筠。如果不是当着李青歌的面,他真想一拳砸碎了他那张脸。可恶的家伙,竟然敢从他怀里抢女人。
“我们回去吧。”高逸轩道,不想看赫连筠一眼,更不想李青歌与他再有什么纠葛。
李青歌看了眼赫连筠,却见他安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与高逸轩,清美的脸上却有着一抹冷冷的讥笑。
讥笑?李青歌十分不解。
“三殿下……”
“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高逸轩对赫连筠厌恶到了极点,听李青歌还如此温柔地唤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青歌知道高逸轩生气,只得轻声安抚他,“你别急,我有话要与三殿下说清楚。”
“那好,你说,我在这边等你。”高逸轩主动走到一旁。
他也不是完全不懂礼的人,他可以不听他们说话,但得看着他们。
然而,还未等李青歌说话,赫连奚的船已经靠了过来。紧接着,一行人也走了上来。
“小姐。”醉儿最先担心地扑过来,生怕李青歌有个什么好歹。
紧接着,李青画、翠巧和翠蓉也都围了过来,目中皆有担忧之色。
李青歌瞬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一边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一边对几人笑道:“我没事。三殿下知我怕水,所以带我先来了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呀!”醉儿恍然大悟般道。
翠巧与翠蓉相视一眼,却抿唇不语。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三殿下掳走李青歌是出于何意。
夏之荷最后战战兢兢地从那艘船走到了这艘船上。
翠巧等人跑得快,没有人理她,更没有人扶她。所以,她站在晃荡不稳的船上半天,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很无用地小心翼翼地弯着腰,从踏板上小步挪了过来。
刚一上来,她便听见李青歌说,三殿下知她怕水,所以先带她来了这里的话,她不由得妒火焚心。她也怕水,她还晕船呢,为什么三殿下就不知对她怜香惜玉?
“李妹妹。”夏之荷踉跄着朝众人行来。
突然,船身一晃,夏之荷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众人不由朝她望来,就见她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许是衣摆太长太碍事了。
“哟,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李青歌瞧她狼狈的模样,心底暗笑,面上却极担忧地望着。她并没有让醉儿等人去扶夏之荷,当然,她自己更是站着不动。
夏之荷面色苍白,还带着晕船过后的蜡黄,原本美丽的凤眸里也浮现出痛苦不堪的疲倦与憔悴。
听见李青歌说话,她忙仰起头,喊道:“李妹妹,快来扶姐姐一把。”
“哎哟,我真傻。”李青歌忙一拍脑门,叫道,“醉儿,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没瞧见夏姐姐又摔倒了吗?还不快去扶一把?”
“小姐,醉儿当真是没瞧见呢。”醉儿身子一扭,娇嗔道,“都怪我昨晚没睡好,这眼神确实差了点。表姑娘,你可别见怪呀!刚才在岸上你已经摔了一跤,想不到到这里又摔一跤,好生奇怪哦!这跤,怎么都让表姑娘一人摔了?”
夏之荷被她这话气得小脸红一阵白一阵。欲要与之反驳,又显得自己小气。毕竟醉儿只是一个丫头,而她是主子,没必要跟奴才一般见识,会有损自己的身份。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他日,若摆平了李青歌,第一件事就是先拔了这丫头的舌头,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在夏之荷愤懑窘迫的眼神中,醉儿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她弯下腰,双手扶住夏之荷的胳膊,轻声道:“表姑娘,让奴婢扶你起来。”
“谢谢醉儿姑娘了。”夏之荷忍下心中恶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醉儿红扑扑的小脸上更是洋溢着灿烂的笑,“不客气。”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眸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刚扶起夏之荷半个身子来,却手上一滑,夏之荷便又一屁股狠狠坐到了甲板上。而她,许是被夏之荷带的,竟然好巧不巧地跪压到了夏之荷的身上。
“哎哟。”夏之荷的大腿被醉儿的膝盖死死地压了一下,顿时痛得尖叫起来。
“呀,表姑娘,对不起。”醉儿慌忙从她身上站起来,然后来到她的背后,用双手使劲往上托她。
夏之荷气得心肝儿都痛。该死的贱人,刚才一定是故意的。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用?夏姐姐若被你摔坏了,看你如何交代?”怕醉儿再闹就露馅了,李青歌便亲自走了过去,狠狠睨了醉儿一眼。然后,她亲自去扶夏之荷,“夏姐姐,你没事吧?醉儿这丫头毛手毛脚惯了,想不到又让你摔了一次,真是对不住!回去我就替姐姐好好教训她一顿。”
“哦,别、别……”这么多人在这儿,她怎么也不能表现得太小气。无奈之中,夏之荷只得隐忍着表现大方。
“不行,这丫头办事总这样,可怎么得了?”李青歌扶夏之荷站起来,一边替她拍着裤腿上的灰尘,一边严厉地说道,“这今天是夏姐姐,若改天换作其他人,知道的说是这丫头蠢笨,办事不伶俐,不知道的,尤其是那些小肚鸡肠、心思歹毒、总把人往坏处想的人,还不得说是我李青歌唆使的?”
夏之荷面色一僵,李青歌最后那句话,将她欲要说的话给生生堵死了。
夏之荷狠狠咽下一口恶气,拍着李青歌的手,安慰道:“好了!我也没怎么着,你也别怪她了。醉儿这丫头,我瞧着对你倒有几分真心。她又是你从灵州老家带过来的,原就比别人来得亲,可千万别因为我而坏了你们主仆的情谊。”
李青歌闻言,淡淡一笑。
夏之荷这话说得有意思,看似是为醉儿求情,实则却是挑拨她们主仆的关系。她说自己与醉儿比别人亲,又当着翠巧和翠蓉的面,无非是想将她和醉儿与高家的其他丫鬟生分出来。
“呵呵,夏姐姐说的哪里话?原是她无亲无故,撵了几次撵不走,这才带了来。没办法!她人糊涂,办事又毛手毛脚的,平常跟着我,也只是让她陪画儿玩罢了。其他的事,可不敢交与她做。”李青歌道,“幸好老夫人将翠巧给了我。不然,我这荷香苑,早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翠巧站在一旁,闻言,微微笑了。其实,李青歌不说,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李青歌心目中的地位是比不上醉儿的,但她真的不介意。因为,从李青歌待醉儿的态度上,她看出李青歌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跟着这样的人,她心里踏实。但是听见李青歌如此委婉地解释,是想要安抚自己,她心里骤然间涌出许多暖流。
若非在意,何需解释?看来,她在小姐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
翠巧心里感动,也更坚定了要好好伺候李青歌的心。
“姑娘就是偏心。翠巧姐姐聪明,办事自然是好的。醉儿笨,办事差。但是,醉儿对姑娘的心可一点不假哦。”醉儿在一旁佯装吃醋道。
翠巧走过来,用食指轻轻地在醉儿的额头戳了一下,笑道:“看把你能的,还翠巧姐姐聪明,醉儿笨。我看你这分明是反话,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
“哪有!醉儿若是敢骂姐姐,姑娘还不把我吃了哇?”
醉儿闻言,哇哇大叫起来,倒逗得翠巧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就是让姑娘吃,姑娘也得敢吃你才行呀!”
两人互相打趣着,倒逗得众人都笑了。
主仆三人间无伤大雅的玩笑,让人觉得很温馨,倒把夏之荷弄得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