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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阴毒算计(1)

这一天,高府事情不断。先是红喜带伤回来,惊起了不小的波澜。接着,传出大小姐与表小姐的怪病有救了。

好像是大少爷得来的秘方,经过老爷高远确认,的确是对那怪病的病症的。

如此一来,全府上下,有高兴的,也有失望的。

高兴的自然是那些伺候的丫鬟。天天伺候那样一个恶心的废人,她们早都受不了了。要是能早点将大小姐和表小姐治好,她们也能早点解脱。失望的,大抵便是与大夫人这边不对付的。例如,三姨娘与高云萍母女便是个典型。

本以为高云瑶得此怪病后,就翻不了身了,高云萍自然会取代其在府中的地位。那么,将来在联姻等方面,她都会占尽优势。孰料,高兴了这么多天,却突然传来,那病还有治。都臭了几个月了,竟然还能活过来。

一气之下,高云萍也病倒了。

三姨娘则以腰伤未好为由,这些日子,都没到大夫人那边请安。

这第二个失望的,便是李青歌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将她的计划打乱了。

不过,她不信,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解此毒?

所以,她也不急,只暗中静观其变。

高远拿到药方之后,激动了一番。就差一味药啊!可就是那样普通的一味药,治疗效果却是非常明显。

按药方抓药后,内服外敷,双管齐下,竟然短短三个时辰,症状就有所减轻。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没有了,高云瑶身上的红疮也止住了脓血,夏之荷脸上也只剩下抓痕。

高逸庭对此十分满意,很庆幸自己相信了那个女人一次。

说到那个女人,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一张清瘦却美丽的脸,那样凄楚柔弱的神色,还有她雪白臂间的棒痕。

“这药方,你究竟从何得来?”忙活完了之后,高远问儿子。

高逸庭如实禀告。

“一个奴婢?”高远疑惑。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能开出这样药方的,普天之下,除了师父和师弟,他还真想不到其他人。高逸庭竟然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而且还是他们高府的,这让他很意外。所以,他当即就让高逸庭将那个丫鬟找来。

高逸庭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当时他一心记挂着夏之荷,连李碧如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呢。

高逸庭忙叫来小顺。他记得那日,是小顺来向他禀报的。

“大少爷。”小顺站在门口,恭敬地道。

“去将昨日那个女孩,给我带过来。”

“嗯?”小顺一愣,但很快想到了李碧如,忙道:“是。”

小顺返身刚要走,高逸庭却走出房门,“我跟你一起去。”

小顺惊愕,却不敢多言,忙在前面带路。他心中惊诧,莫非那个小妖精真的勾上了大少爷?

如此一想,小顺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那个小妖精真跟大少爷勾搭上了,那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若被大少爷知道了,还不是个死?

约莫一刻钟,小顺便带着高逸庭到了厨房所在的院子。

高逸庭拧紧眉,很难想象那样干净柔弱的姑娘,会与厨房这种腌臜之地联系在一起。

“夏婆子、夏婆子……”小顺一进院,就扯开嗓子喊着。

他对这里很熟,没事便来这边耍滑偷吃。后来见到了李碧如,他更是魂都丢在这儿了,一天最少也得来三趟。

“你个死蹄子,要你烧火,你这是在烧房子吗?你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了。不然,老娘抽不死你,小贱人。”夏妈妈骂骂咧咧地从厨房出来,一看是小顺,笑骂道:“你个小猴孙,又来老娘这里占便宜了?那个小贱人刚熬坏了一锅粥,你来得正好,帮她煮去。”

今日不同往日,小顺立刻对她使眼色,慌道:“夏婆子,大少爷在这儿呢,您老说话文明点。”

夏妈妈眼神不好,刚开始只看见小顺身后跟着一个人,看着挺高大,却瞧不清楚模样,她还以为是哪个干活的呢。乍一听是大少爷,她先是一愣,继而扑哧一笑,上前就想要打小顺,“你个下作的泼猴,连老娘也敢唬吗?大少爷那么金贵的人,会来这里?你真是……”

“放肆!”高逸庭十分厌恶这种粗鲁的女人,又见她真的揪起了小顺的耳朵,当即冷声喝道。

夏妈妈闻言一惊,眯眼仔细一瞧,竟真是大少爷,她当即吓傻了。

正在厨房打扫的李碧如听见声音,立即扔掉手里的抹布,冲到了门边。待看清真是高逸庭时,她那清瘦的小脸上,立刻滚出两行泪来。

他,真的来了吗?

李碧如靠在门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泪花闪烁中,高逸庭俨然天神一般,降临到她卑微的世界,特地为了解救她。

李碧如的心里有苦涩,也有激动,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高逸庭站在院中,从听到厨房里吧嗒一声响,再到看见李碧如冲出来的那一刹,他的心狠狠一震。

眼前的女人,非常娇弱,异常卑微。从她的眼神中,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对自己的依赖,那种以他为天的仰望。

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在李碧如凄楚的泪光中,高逸庭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李碧如看着高逸庭,心跳得很快。她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门框,一只手揪住胸口。莫大的痛苦与委屈,让她快要承受不住。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又是她支撑下去的动力。

她的双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似怕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一般。

待高逸庭走到跟前,高大的身子完全笼住她,李碧如方轻轻地吐了一句,“大少爷!”

泪水瞬间又模糊了李碧如的双眼。

那低低的一声轻唤,饱含了她所有的情与痛,让高逸庭的心瞬间融化,“怎么回事?”

眼睛都哭肿了,半边脸也是肿的,上面五个指痕清晰可见。

“没、没事。”李碧如仰首,深深地望着他,唇瓣颤动,哽咽难言,声音中带着苦涩的沙哑,蕴含无限悲凉与无奈。

最终,李碧如什么也没说。一低头,一转身,用袖子抹掉了眼泪。

再转过身,李碧如仰起布满泪渍的小脸,艰涩地挤出一丝笑来,“大少爷,您来厨房有事吗?”

明明被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这种故作坚强的脆弱,反倒让高逸庭的心软起来。

在他周围,高云瑶是大小姐,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曾受过别人欺负?夏之荷,更不用说了,不谈身份,只那天人般的美貌,就足以让所有人将其捧在手心里,还怕化了。甚至连他对夏之荷,都是仰望的。而李青歌,年纪虽小,浑身却有一股子倔强劲儿。指望着她脆弱地向自己乞怜,真是太难了。

可是眼前的女子不一样。在她身上,在她的眼神下,高逸庭突然有了一种身为男人的责任感,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这样柔弱的女子。

“究竟是谁打的?”高逸庭不答反问。他一伸手捉住了李碧如的胳膊,掀开袖子一看,竟然又添了新伤。他不禁眉头皱起,幽深的眸中瞬间卷过愤怒。

“啊!”似乎被他抓得疼了,李碧如吃痛地皱眉,却咬白了唇,只是摇头,“没有,是我不小心碰的。”

可是,她那惊惧的眼神,分明不时地扫向已经呆傻的夏妈妈。

见李碧如眼神闪烁,高逸庭怎会不懂?再联想到刚才一进院子就听见的咒骂声,他很快就明白了。

“小顺,将这老婆子绑了,交给管家,打她四十板子,然后撵出府去。”

小顺一惊,夏妈妈更是错愕。打四十板子,撵出府去?

夏妈妈惊愕过后,忙扑了过去,跪倒在高逸庭的脚前,求饶道:“大少爷,老奴哪里做错了吗?求大少爷开恩啊!老奴上有老下有小……”

李碧如泪痕未干的大眼睛瞟过夏妈妈,眸底掠过快意的恨。

“放肆。”竟然还敢问哪里做错了?高逸庭闻言,气得一脚将夏妈妈踹开。然后转身,将李碧如拉到近前,指着李碧如脸上和胳膊上的伤,怒问:“这些,是不是你打的?”

“我……”夏妈妈觉得冤枉。是她打的没错,可是,不是她一个人打的。

高逸庭怒色不减,冷声呵斥道:“老夫人和夫人天天念叨着要宽厚仁慈,与人为善。哪怕是一只猫儿狗儿,也是轻易伤不得的。可如今,你自己瞧瞧,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被你打成了这个样子?”

许是被高逸庭那样一拽,李碧如又吃痛地轻呼了一声,秀眉痛得都拧了起来。但她却小声地帮夏妈妈求情,“大少爷,求您饶了夏嬷嬷吧!都怪奴婢笨,什么事都做不好,夏嬷嬷这才气得打了奴婢两下。不碍事的,已经不疼了。真的。”

不疼?可是刚刚自己轻轻一碰,她的脸色就惨白成了那样,还说不疼?

这女人,隐忍的模样,越发让人心怜起来。

见高逸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李碧如心跳加快,小脸绯红,最终受不住地低下了头。她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不知所措,用低如蚊吟的声音,道:“真的没事了,别怪夏妈妈了。”

“是呀!大少爷,奴婢也不是真心要打她的,奴婢就拍了她两下。她身上的伤真的不关老奴的事。”夏妈妈趁此机会,忙为自己辩解,她可不想替别人背黑锅。

高逸庭怎会听夏妈妈的话,他只望着李碧如,目光沉沉,“你说,是不是她打的?若是,本少爷今天就替你做主,罚了她。若不是……”

李碧如咬了咬唇,神色迟疑,“大少爷。”她抬起头,目光中透着无措。

“别怕。”高逸庭突然心更软了,声音也柔了许多,“本少爷听你的,你说罚就罚,你说饶了她,此事就算了。”

夏妈妈闻言,忙朝李碧如磕头,“好姑娘,都是老身的错。我老婆子有眼无珠,委屈了姑娘。望姑娘大人大量,放过老身这一次吧。求姑娘开恩。”

李碧如低垂的眼帘中划过一丝狠厉。饶,怎么可能?厨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李碧如的仇人,不剥皮拆骨,难消她心头之恨。

不过,眼下却不是报仇的好时候。

略一沉吟,李碧如再抬头时,眼里一片柔弱与善良。她福了福身,很有礼地轻声道:“大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碧如求大少爷,饶了夏妈妈吧。”

“哦?你还是要放过她?甚至还替她求情?”该说她傻吗?放弃这样一个为自己报仇的机会?高逸庭心中嗤笑,却又因为李碧如的这个举动,对她高看了几分。

李碧如一脸正色,点头,“是。”

“好吧。”高逸庭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睨着夏妈妈,“你听好了,是她替你求的情。若今后再敢发生这样的事……”

“不敢、不敢,老奴再也不敢了。”夏妈妈忙发誓保证,并且不住地朝李碧如道谢,“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奴一辈子不敢忘。”

“多谢大少爷。”李碧如趁机含笑谢过高逸庭,目光里满是崇敬。

高逸庭胸口涨得满满的。然而,作为高府的少主人,他也得拿出点威严才行。所以,对着还跪在地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夏妈妈,他又冷声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既伤了人,自然要受到处罚。小顺,将她押到管家那里,四十板子照旧。打完了,让她收拾铺盖,以后就负责看扫北花园的茅房,不许再进内院。”

“是。”小顺低低应声。

从高逸庭审问夏妈妈开始,他就闪得远远的,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怕触及李碧如的目光,怕再被她算计了。毕竟,他调戏过李碧如,被她恨之入骨。若此时被大少爷罚了,他不是亏死了吗?

夏妈妈闻言,自知事情不可逆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大少爷。”李碧如同情地看了夏妈妈一眼,再抬头,乞怜地看向高逸庭。

她想说什么,却被高逸庭打断,“不许再求情,这个老东西是罪有应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撵她出府,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李碧如睁大着眼睛,柔顺地道:“大少爷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嗯。”高逸庭满意地点点头,“好了,父亲想见你,跟我来。”

“老爷?见我?”李碧如一脸讶色。

见她神色忐忑,高逸庭出声安慰,“别怕!他只是因为药方,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

“哦。”李碧如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跟在高逸庭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

等高逸庭和李碧如一走,躲在屋角的秋梅与秋竹才拍了拍胸口,胆战心惊地走了出来。

“唔,好险。”秋竹的心仍怦怦跳着,想到刚才那一幕,还有些后怕。

夏妈妈可是高府的老人,大少爷却一点情面不留,直接打板子,然后还将她丢进北花园的茅房,就为了李碧如那个贱婢。唉,看来只要是男人,都难过美人这一关啊。

“奴婢李碧如,见过老爷、夫人。”一进花厅,李碧如就看见高远与大夫人正坐在主座上聊着什么,她忙在高逸庭的示意下,走上前去,磕头行礼。

大夫人回神,瞧了李碧如一眼,“你就是给大少爷药方的姑娘?抬头让我看看。”

“是。”李碧如依言抬首。清瘦的瓜子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皮肤有些枯黄,但还是挡不住那份美丽以及骨子里散发出的柔弱气质。

大夫人点头,“可怜见的,生得如此单薄。听说你在厨房做事?又是如何有这药方的?”

高远也正看着李碧如。从她一进来,他的视线便落到了她的身上。然而,之前的一丝希冀却顷刻间消失了。以他一个医者的眼光看,这个女人并不懂医,她身上没有医者的那种灵气与精气神儿。

李碧如心里略微紧张,颤声道:“这是奴婢家祖传的秘方。”

“祖传的?”高远有些不信。写这方子的方式,像极师弟李南风的。

“是的。”李碧如心思百转,忙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行医的,一直到了家父这一代,不幸没落。因家中没有嫡子,所以,父亲就将这药方传给了奴婢。”

“哦?”高远深深地望着她,似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假。

李碧如怯怯地垂首,似在等待问话。然而,她的心里却在打鼓。

她刚才说的话有大半是假的。没错,药方的确是父亲给她的,却并非祖传,而是当年到他们村子治瘟疫的神医给的。还有,他们家祖祖辈辈并非行医,而是和当地的村民一样,靠挖山药为生,平时也会种些庄稼。她父亲年轻时在镇上药房里当过学徒,所以,也会抓个药,开个方。回到村里后,偶尔也会给当地村民看点小病。

而她之所以撒谎,也是想借此给自己增加一些引起高逸庭注意的本钱。再加上高远本就是医者,她再说自己家祖代行医,定能博得他的好感。

果然,大夫人先是点头,后又叹息,十分怜惜地看着李碧如,“唉,倒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你怎么到了我府上?又做了厨房的丫头?”

这一问,像是触及了心中悲事,李碧如眼圈一红,便有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闪烁。

“是这样的。”接下来,李碧如便将早已编排好的身世又悲悲戚戚地说了一遍——村里闹灾荒,她与父亲逃荒到京城寻亲。结果亲戚没找到,父亲因病亡故。走投无路,多亏大少爷在街市将她救下。

说到最后,李碧如又泪汪汪地望着高逸庭,“多亏大少爷心慈仁厚,将奴婢救下带到府中。不然,奴婢只怕早已随父亲去了。”

高逸庭凝眉望着她,心中有些懊悔。近来太忙,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以及李碧如这个人了。此时她一提起此事,他才恍然大悟,又有些愧疚。

他将她带了回来,却没有给她一个好的安身之所,反倒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大夫人闻言,眼圈也红了,竟陪着李碧如,掉了几滴同情的泪。

“老爷。”大夫人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对高远说,“多亏了碧如姑娘,咱们的瑶儿还有荷儿才能好,老爷该好好赏赐她才是。”

“不、不……”李碧如已然受宠若惊,却不敢受赏,“能够治好两位小姐的病,那是奴婢的福分,万不敢受赏。何况,父亲从小教导我,医者,要有一颗仁者之心。治病救人是天职,怎么能要赏赐呢?”

“嗯。”大夫人连连点头,“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高远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

高逸庭坐在一旁,也感到很欣慰。若李碧如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肯定,她今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

“好!既然你不要赏赐,那么这样吧。我看你模样干净,说话也明白,不如,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伺候我,如何?”大夫人微笑着问。

李碧如心头一喜。讨好了大夫人,那么拿下高逸庭岂不是更容易?她当即笑逐颜开,磕头道:“奴婢谢夫人。”

“起来吧。”大夫人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身边的人了。等一会儿,你去将铺盖收拾一下,便直接过来吧。”

“是。”李碧如顺从地道。

李碧如站起来的瞬间,眸光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高逸庭。见他也正含笑看着自己,她不觉心头一动,两抹红潮爬上了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