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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心怀不轨(1)

“我先走了。”赫连筠等贵祥走了,也起身要走。

李青歌拿着红果,递给他,“你不尝尝吗?挺好吃的。”

“不了。”这时候他哪里能吃得下?

李青歌也就没再勉强,送他到了门口。

此刻,廊下,宫灯齐点,将这里照得跟白昼一样。

直到他走远了,李青歌才回到了屋子里。

彼时,雪阳宫里,赫连炎吃罢晚膳,觉得身上腻腻的,便到温池阁沐浴。

贵祥屏退了宫人,亲自过来为赫连炎擦背。

“怎样?”赫连炎背靠在汉白玉的浴池沿上,微微闭着眼睛,轻声问。那不断升腾缭绕的水汽环绕在他周围,衬得一张脸越发俊美无匹。

贵祥细心地为他擦着肩,“李姑娘说很好吃。”

“是吗?”赫连炎微微睁开眼睛,微微抬起的下巴扬起一丝倨傲的弧度,“就没说别的了?”

贵祥一愣,“李姑娘让奴才谢过皇上……”

“贵祥。”水汽缭绕中,赫连炎微眯的眼睛里荡漾着迷离幽魅的光,“你说,她跟玉儿……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贵祥微愣,一时间不知他口里的玉儿是哪个玉儿,但是,他宁愿皇上说的是惜玉公主,便跟在身后讪笑道:“是呢,就连奴才见了,也觉得像呢。而且,李姑娘跟玉公主年纪相仿……”

赫连炎眼神微冷,“你知道朕说的是谁。”

“奴才不敢——”贵祥慌忙跪在地上。他怎么敢说?那是皇家大忌,更是皇上心中的禁忌。

“你也觉得朕做错了吗?”赫连炎突然起身。哗啦一声水响,他修长俊逸的身形暴露于空气中,完美得仿若精美的玉雕一般,静静地绽放着玉质的温润色泽。

贵祥连忙起身,拿起浴袍披到赫连炎身上。

赫连炎脸色沉静,“贵祥……”

“奴才在。”贵祥一边战战兢兢地为他穿衣,一边回道。

“朕是不会收手的。”赫连炎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决绝。

贵祥垂着头,系着腰带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收敛情绪,恭敬地为赫连炎整理衣裳。皇上的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能管得了的。

“皇上”整好了衣裳,贵祥又用玉冠为赫连炎束好头发,这才回道,“奴才刚才去永福宫,看见三殿下也在……”

“他?”赫连炎垂下眼帘,目光幽幽地看着贵祥。

“正是三殿下,奴才瞧着,他跟李姑娘像是早就认识了,且……关系甚是亲厚。”

“亲厚?”何为亲厚?赫连炎有些嘲讽地看着贵祥。

贵祥低下头,怕死地没敢再说话。

这时,外面有宫人通传,说三殿下求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他的三皇子是为李青歌来的了。

赫连筠等在温池阁的大厅,准备着待会儿要怎么向赫连炎要人。

赫连炎沐浴更衣后,自侧门出来。就见晕黄的宫灯下,赫连筠负手而立,冰蓝色的衣衫,完美地勾勒出他高挑秀雅的身形,一枚精致的羊脂玉簪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迷离的光泽,晃了人的眼。

“三殿下。”贵祥轻咳了一声,提醒着赫连筠。

赫连筠回首,就见赫连炎出来。许是刚刚沐浴过,一头乌发还有些湿,只简单地用玉冠束好,松散地披落在肩头,斜飞入鬓的长眉在有些凌乱的刘海间若隐若现,越发衬得那一双眸子晶润亮泽,熠熠生辉。

“儿臣见过父皇。”赫连筠忙躬身行礼。

“免了。”赫连炎自己坐到主座上,一面示意他坐。

赫连筠并未坐,反一直单膝跪地不起,“父皇,儿臣今晚前来,有一事相求。”

贵祥一听,立刻猜到可能与李青歌有关,忙上前扶住赫连筠,“三殿下,有什么事起来说话。”一面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赫连炎眼帘半垂,修长的手指拈过桌子上的一只翠青色的玉杯,酒色莹润,宛若碎玉浮动,“去南方赈灾的事,朕已经考虑过了,打算让你跟奚儿一同前去处理。”

“父皇,儿臣今晚来并非为此事,而是……”

赫连炎掀开细眸,看向赫连筠,眼眸深深,“那是何事?”

“永福宫的李姑娘李青歌。”直视着赫连炎的眼睛,赫连筠直截了当地说,“她是儿臣新收的徒儿,亦是……儿臣心爱的女人。”

闻言,贵祥眼睛一闭,做了个痛苦的表情:这个三殿下,不是提醒过他别乱说话了吗?怎么不听呢?

赫连炎放下了杯子,目光如杯中酒液一般清凉,“她是你心爱的女人?”

“正是……”赫连筠认真地回道,“歌儿年纪尚小,被人利用,这才得罪了惜玉公主。眼下,她已经知道错了,还请父皇饶了她放她出宫吧。”

听他把话说完,赫连炎如玉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件事,朕已经知道,并不怪李姑娘。朕之所以留下她,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让她好好照顾惜玉,等惜玉公主完全康复之后,再让她出宫……”

“可是,歌儿她从小养在深宅大院,对这宫中生活十分不适应。且宫中规矩太多,儿臣怕她……”赫连筠连忙道。

赫连炎抬手打断他的话,“无妨,朕立刻下令,让她无须遵守宫中规矩便是。”

“父皇……”赫连筠诧异地瞪大眼睛,“此举怕是不妥。她一介民女,怎能破坏宫中规矩?”

“有何不可,朕的话难道还抵不上那些宫规?”赫连炎脸色微冷,隐隐透着不悦。

“父皇,儿臣与李青歌情投意合,恳请父皇为儿臣指婚。”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赫连筠直接提了出来。

赫连炎敛去眸中神色,道:“指婚一事并非儿戏,等这阵子忙过了,朕再看看。”

赫连筠还想坚持,但赫连炎流露出疲惫之色,显然是不想再谈。赫连筠无奈,只得先退下。

“皇上,”温池阁里,贵祥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赫连炎,“今晚要翻牌子吗?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到各位娘娘那里去了。”

赫连炎靠在窗边,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那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温柔地落下,为他乌黑的长发镀上一层幽白的光。

见他没开口,贵祥又苦口婆心地道:“皇上,您许久没有宠幸过娘娘们了,奴才怕时间久了,后宫会生出是非来,不如……今晚到皇后娘娘那儿去吧。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您若去了她那儿,其他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亦不敢再乱嚼舌根了。”

“有人乱嚼舌根了?”赫连炎微微仰首,任晚风轻拂脸颊,薄唇微勾,划过一丝邪肆冷傲的弧度。

“这……”贵祥有些迟疑,却还是回道,“都是些女人们,碎嘴碎舌的自然是有的。”

“那就替朕拔了那些爱嚼舌根的舌头。”赫连炎垂首,又给杯中斟满了酒。那清凉的酒液哗啦啦坠进杯中,发出清脆诱人的声响。

“皇上。”见赫连炎又仰首一口喝尽,那白皙的脸颊已经熏染出些微的酡红,贵祥拧紧了眉头,苦劝道:“皇上,您别喝了。不如奴才去叫木美人来伺候您好吗?”

“木美人?”赫连炎一扭头,目光迷离地望着贵祥,勾唇笑了起来,“有意思,是木头美人吗?贵祥,你还真是……一根木头也能说成美人。”

贵祥满脸黑线,上前扶住赫连炎,“皇上,不是木头,是木美人,她姓木。”唉,皇上又醉了吗?明明不能喝酒,还天天要喝。明明三杯即醉,还一杯一杯地往口里灌,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什么姓木?”赫连炎一把推开他。许是力气大了,贵祥瘦弱的身子干脆倒在了地上,还滚了两滚,待爬起来时,赫连炎已经步履不稳地朝殿外走去。

贵祥连忙跟上,从后扶住赫连炎,解释道:“皇上您忘记了吗?木美人是半年前选秀进来的,当时皇上您还说她姿容尚美,就留了下来。可是,过去半年,您还从未宠幸过呢,不如今晚……”

“是了。”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贵祥的话,赫连炎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说了让人听不太懂的话,“大半年过去了,朕都未宠幸过她。好,朕今晚就要……”说着,快步朝前奔去。

贵祥以为他是要去找木美人,连忙跺脚喊着:“皇上,错了,木美人在那边。”

哪知,赫连炎充耳未闻,反倒走得更快了,只是,那方向……

待贵祥明白过来时,已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抬步飞奔了过去,“皇上……”

到底是没拦住,贵祥只得陪在赫连炎身侧,一路追随着他走向那深宫的禁地。

走了许久,才看见那朦胧的月色下,前方漾出一丝晕黄的烛火。烛火摇曳间,似乎有人影晃动。

赫连炎的脚步更紧了,似乎雀跃一般。

贵祥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喋喋不休道:“皇上,玉公主她……这几日精神才好些,您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别再进去了,好吗?就当奴才求您了。”

月色如织,给小小的院子洒了一片幽白的光。西北角的那棵槐花树在夜色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槐花香。

土坯砌成的院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丝瓜一根根垂下。

赫连炎静静地站在院墙外,一双眸子痴了般深深地锁在那个白衣女子的身上。

青石砌成的井台,打水的吊桶半倒在井边,井台四周的红色蔷薇花,累累串串,犹如晚霞……

白衣女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任由身后的宫女手拿着木梳轻轻地帮她梳理着如云的发丝,月光轻柔,映着她清丽的侧颜,落下碎碎剪影……

好美,宛若一幅静态的水墨画。

赫连炎出神地望着眼前如画般的女子,脚下也禁不住向院内走去。身后的栅栏嘎嘎吱吱地又随风关上了。

“皇上……”贵祥想拦,却是没拦住,连忙也跟了进来,将栅栏重新关好。

“谁?”那梳头的宫女一惊,本能抬头看来。

这时,另一旁正在烧水的宫女也看了过来,当看到是当今皇上时,两人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齐齐走来向赫连炎磕头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赫连炎就像没见到这两个宫女一般,径直朝椅子上的白衣女子走去。

贵祥走到两人身边,低声道了句:“快起来吧。”

“谢贵总管。”

“玉公主怎么样了?这么晚你们怎么还不伺候玉公主歇着?”贵祥一面紧盯着赫连炎,怕他控制不住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一面询问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忙恭敬地回道:“回贵总管,才吃好了晚饭,奴婢正在收拾碗筷,夏莲在帮公主放洗澡水。谁知,公主这时自己跑出去了,不小心滑进了前面那个小池塘。奴婢两个好容易将公主救了起来,才将公主洗好了,准备等公主头发干了,再伺候公主就寝。”

“滑进了小池塘?”贵祥皱紧眉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两个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你们好生照看公主吗?”幸好没有发生意外,不然,玉公主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也别想活了,皇上怕是也要……发疯。

两个宫女忙跪下磕头,“贵总管恕罪,奴婢知错了。玉公主向来好好的,一直都是安静地待在屋子里,从不出门的,也不知今儿怎么就出去了,奴婢们也是怕得要死。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了行了……”贵祥烦躁地向两人抬手,示意她们起来说话。这时,却见鬼地发现,赫连炎正捡起地上的木梳,然后,站在赫连玉的身后,一手撩起一把长发,一手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温柔而细致地梳了起来。

而那赫连玉从头至尾,只是一个姿势,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单薄的身子裹在雪白的袍子里,宛若一名纤柔的少女,充满了柔弱无辜。那微微仰着的小脸,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连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亦是没有丝毫的神采,空洞得像是一汪枯井。

然而,这样子的她,已经让赫连炎惊喜不已,至少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拿剪刀刺他,用牙齿咬他……恨他如狂。

此刻的她,安静纯净得像个初生的婴儿。感受着她美好的气息,赫连炎的目光温柔似水,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欣喜的,心动的,却又是胆怯的。

贵祥以及两个宫女不觉瞧得痴了。

尤其是贵祥,瞧着温柔的月色下,这一对兄妹如此和谐的场景,眼眶渐渐湿润了。时光恍如倒流到了曾经的某个时候。

“贵总管。”一旁的宫女轻轻碰了碰贵祥:皇上已经替公主梳好了头发,她们要不要去伺候公主就寝?

贵祥抬手示意二人少安毋躁:难得玉公主今晚没有发病,就让皇上与她多待一会儿吧。

“去吧去吧……”贵祥支开了两个宫女,自己则抱着拂尘,缩到墙角,像无形的空气一般,寂然无声地盯着那边。虽然不忍打扰,但到底还是怕……出事。

“玉儿真好看!”赫连炎梳好了头,将木梳放下,转身来到赫连玉的跟前,半蹲下身子,细致而温柔地看着赫连玉娇美的小脸。尽管苍白,尽管不复当年那圆润灵动,可依然是他的玉儿。

“喜欢炎哥哥梳的头吗?还记得你小时候,最不喜欢梳头,常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满宫里乱跑,惹得父皇常常惩罚那些带着你的宫女。有一天,在筵席上,你就那样头发乱糟糟地乱跑,还差点被人当成野丫头给逮了起来。当时,我实在瞧不过,拉着你回房,替你将头发梳好,谁知竟然惹着你了。从那以后,你没事便往我房里偷跑,常常天还没亮,你竟然从窗户爬进来,偷溜进我的被窝,呵……”说到这儿,赫连炎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回忆当年,无奈却又甜蜜。

握起她抱膝的双手,赫连炎将她抱进了怀里,“这里风大,炎哥哥抱你进屋。”

而怀里的人儿,有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只是,在他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轻轻闭了下眼睛,忍住眼角涌出的酸涩,再睁开时,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空洞与无神。

贵祥连忙打了帘子,想跟着进去伺候,却被赫连炎止住,“在外候着吧。”

“啊?”贵祥愣在门口。看着赫连炎抱着赫连玉进到里间,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七上八下的。

“皇上,太医说过,玉公主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精神也差,不能受刺激,不能……”

“住嘴。”内寝,赫连炎温柔地将赫连玉放到了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贵祥的话,神色很是不悦。

“皇上,夜深了,要不要……”贵祥仍不死心,还想劝说。

冷不防隔壁又传来一声厉喝,“滚出去。”

他吓得心肝儿一颤,连忙抱头鼠窜。

寝内,赫连炎听见脚步声远了,这才稍稍平复了怒火,再看赫连玉侧躺着,面朝床里闭上了眼睛,心,稍稍落了下来。没有再对自己的碰触反感到要发疯咬人,这算不算进步?

赫连炎拉起了被子,为她盖上,“玉儿,睡吧。炎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床上的人儿那纯净的面容,一动不动,恍若他在跟空气说话。

转身要走,突然,他又顿了下来,“玉儿,李青歌姐弟此刻就在永福宫中。”赫连炎一双如鹰般的眼睛深深地锁在她的脸上。果然,那美丽的长睫如蝶翼般轻微地颤了下。

唇,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炎哥哥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其实,自那一夜将她掳进宫之后——她是因为李南风的死受了刺激,发疯寻死,但过后……他知道她是装的,分明就是想躲着自己。

只是,她知不知道,这些年,他对她的一切都这样熟悉,她的那些小动作、小心思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玉儿,等你好了之后,炎哥哥会带他们来见你。”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赫连炎又抛下了这句话,默然离去。

静听着那脚步声走远,被子里的赫连玉终于抑制不住地咬着被子,嘤嘤地哭出了声。

一天一夜的工夫,关于李青歌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嫉妒有人愁,更有人想借着这股东风往上爬……

一大早,李青歌起来,就发现大厅里的桌子上摆满了东西。

一经询问,竟然都是贺礼……原来,天还没亮,就有人开始往永福宫送礼了。听了宫女玉珠的介绍,才知道是宫里几位妃子美人送的,有贵重的镯子、漂亮的簪子、名贵的瓷器,还有精致的点心、上好的绸缎……倒都是不错的东西。

只是,送到自己这里来?李青歌真是哭笑不得。难道这些人以为自己即将成为皇上的新宠不成?这样急不可耐地开始出来巴结了?

“礼单都有吗?照着礼单全部退回去吧。”李青歌吩咐玉珠。

玉珠正在清理桌子上的物品,猛然听见全部要退,不由愣了下,“李姑娘,怕是不好吧?都是各宫的心意,就这么退了……要得罪人的。”

李青歌看了她一眼,“退回去吧,无功不受禄。”自己若收了,那成什么样了?难道还真像别人猜的那样,要成皇上的女人吗?太可笑了吧。

不过,如此一想后,她突然有些后怕。联想起在养心殿皇上瞧她的眼神,不由得心有余悸。那眼神……着实让人不安。

“退了。”不由得,她又冷声吩咐了一句。

玉珠把刚要说的话猛然咽了下去,一时间倒忘了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