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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置之死地(1)

轿子是直接抬进了宫里,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李姑娘,下来吧。”轿外,响起了那宫女的声音。

素手轻抬,挑起了轿帘,李青歌弯身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轿夫们早已不见,只有两个宫女站在轿子前,恭敬而刻板地说:“李姑娘,您且在此稍等片刻,容我二人先进去禀报贵妃娘娘。”

李青歌察觉出一丝诡异,但一时也说不出来,只得答应道:“好。”

两个宫女立刻走开,消失不见。

李青歌一个人靠在轿子边,静静地环视着周围的景致,却并没有多少心思来欣赏。

“公主,这边竟然有一顶轿子。”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李青歌一惊,本能回头,就见几个女人朝这边慢慢走来。

“呀,还有人。”那宫女眼尖地发现了李青歌,顿时叫了起来:“谁在那里?”

李青歌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听那宫女口口声声称呼着“公主”,自己也躲不掉,只得走了过来,恭敬地弯身行礼,“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那为首的女孩,与李青歌一般大的年纪,梳着漂亮的飞仙髻,身着一袭藕粉色宫装,上面绣着双蝶戏花的精美图案。她生得极美,明眸皓齿,妍丽多姿,说话时总带着娇俏可爱的笑,一看就是一个绝顶的美人胚子。

“民女?哪个民女?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瞧瞧。”她声音脆滴滴的,透着几分娇憨的意味。

李青歌听着这声音,只觉得不是什么跋扈刁蛮之人,便稍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恭敬回道:“民女李青歌。”

“呀……”

这倒吸凉气的声音,不只惊了那小公主,也惊到了李青歌自己。

当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定锁在李青歌的脸上时,李青歌却是错愕地看着那小公主的脸。

不说十分,两人起码有七分相似。

整个轮廓、眉眼,几乎就是相似到了极致,就像照着其中的一个临摹出了另外一个。唯一差别很大的便是,两人的穿着,两人的气度……

“你是谁?”那小公主赫连惜玉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指着李青歌便厉声责问起来,“为什么你长成这样?”

李青歌哪里回答得出来?她还想问,这小公主为何跟自己长得像呢。

“大胆,公主问你话呢,还不快如实回答。”赫连惜玉身侧的宫女,柳眉倒竖,十分愤怒地瞪着李青歌。

李青歌无辜莫名,同时,也觉得这问题很是荒唐,但面对这小公主还有身后一帮护短的宫女,只得回道:“回公主,民女不知,样貌乃父母所给,民女生来便是如此。”

“生来便是如此?鬼才信呢。”刚才还是脆生生娇滴滴的女声,陡然间拔高了音调,尖锐刺耳起来,“你不过一个贱民,胆敢长成本公主的样貌,你说,是不是你偷看了本公主的画像,这才让人将脸整成本公主这样的?”

李青歌听这话就跟听天书似的,“回公主,民女不敢。公主画像何等珍贵,怎会随意流落到外?何况,民女样貌只是与公主相像,却并不一样。”

“放肆,公主问话,你还敢回嘴?来人啦,掌嘴。”那宫女听言,骄横地扬了扬眉,一脸恨不得将李青歌生吞活剥的神色。

话一落,马上就有一名小宫女上前,对着李青歌的脸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再想扇第二巴掌的时候,李青歌一闪身,躲了开,“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据实回答,不敢有冲撞公主之意。”

惜玉公主冷冷地盯着李青歌,眼底漾着恶毒的冷光,“既然不是成心的,本公主今日暂且留你一条小命,但是,你的这张脸,本公主很不喜欢……你自己毁了吧。”说完,给边上宫女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丢到了李青歌跟前。

李青歌错愕,连忙解释:“公主,民女是奉林贵妃之命进宫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

“啰唆什么?”赫连惜玉十分不耐烦地皱眉,“本公主才懒得管你怎么来的,本公主现在只想你毁了你的脸。你自己在脸上划一百刀,我就放你走。”

李青歌惊呆了,盯着地上的匕首,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地蹿起凉丝丝的冷风,“公主……”

“来人,把她的脸给本公主毁了。”赫连惜玉十分没有耐心。这些年,她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皇后与林贵妃都要让着她三分,底下的人更是对她百般听从,她要谁三更死,那人便不敢五更亡。想不到,此刻李青歌面对她的命令,竟然胆敢迟疑?

“是。”身后的宫女听言,浑身一震,邪恶的目光齐齐朝李青歌射来。

不等她解释,两个宫女就已经扑了过来,想要制伏她。

李青歌忙一个闪身,躲过两人,身子却撞到了轿门上,肩膀传来剧痛。

“大胆,你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惜玉公主小脸一冷,指着李青歌就吼道:“你们几个,快把她抓住,本公主要亲自剥了她的脸。”

说着,她一伸手,接过身后宫女递来的一把精致而小巧的匕首,那匕首的尖端,还特制了一个弯弯的小钩子。不用说,用匕首将皮肤划开,再用这钩子钩到皮肤裂开之处,只轻轻一划拉,整个人的脸皮,只怕就会被生生地剥落下来。

李青歌心底一阵阵发冷。见着两个宫女又要扑来,她手中银针飞出,却只打中了一人的胳膊,而另外一人显然是会轻功的。

那人轻盈地飞起,很快就落到了李青歌跟前。瞧着李青歌惊慌失措的神色,她不由冷笑,“大胆贱民,敢违逆公主,你真是嫌命太长了。”说着,一手伸出就要扼住李青歌的脖子。

李青歌一慌,脑海里猛然想起赫连筠教过自己的几招防身术,身体一蹲,一转身,背靠向了那宫女,双手敏捷地抓住了那宫女伸过来的手,一使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就将那宫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废物……”惜玉公主在旁看了,气得跳脚,一边打骂着其他的宫女:“都愣着做什么,抓不到她,本公主就剥你们的皮。”

“是。”其他观战的宫女们,个个心惊胆战,连忙都向李青歌扑来。

李青歌心里着急,但见那两个去通报林贵妃的宫女迟迟不来,她的脑海里闪过可怕的念头:莫非,这林贵妃……

突然,肩头一疼,一个宫女朝她压了过来,将她制伏。

“公主,你们在做什么呢?好热闹。”

恰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了来,李青歌眼角的余光瞟见,不远处柳如烟兴冲冲地朝这里小跑了来。

赫连惜玉盯着李青歌,看她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不禁咯咯笑起来,“如烟,你快过来看,这贱人……”

柳如烟奔了过来,一瞧和几个宫女打起来的李青歌,不禁讶异非常,“是你?”

“你认得她?”赫连惜玉疑惑地问。

柳如烟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第一眼见到李青歌的时候,她也觉得讶异,只因她跟赫连惜玉真是太像了。但渐渐地,她发现两人差别太大,她也就没那么觉得了。

“不算认识,见过而已。”柳如烟道。

啪——她话音刚落,赫连惜玉的巴掌便扇上了她的脸,“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竟然敢瞒着我?”

“公主恕罪。”柳如烟连忙跪下,软声求饶,“公主,奴婢不知您跟她到底有何瓜葛,奴婢只是见过她,并不熟悉。”

赫连惜玉冷锐的目光盯着李青歌,话却是问柳如烟的,“你说,这小贱人的模样比本公主如何?”

柳如烟一愣,但心底立刻闪过惊喜。听公主这话,定是对李青歌相貌比她好生出了嫉妒之心呢。

“公主天姿国色,怎是她能比的?”

赫连惜玉冷幽幽地笑着,一边看着李青歌的脸,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匕首。

“当然。”柳如烟跪在地上,谄媚地朝赫连惜玉笑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又道:“不过,这小贱人长得也算好的了。公主你看她,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比公主的还要大还要亮呢,看人一眼,简直就像要勾人魂似的。”

赫连惜玉手中匕首一挥,冷冽道:“那本公主就先剜了她的眼睛。”

“且慢!”那匕首的寒芒掠过李青歌的脸,吓得她心下一抖,然而,面色却不变,一双睁得大大的黑眸里是让人动容的沉静。

“害怕了?”赫连惜玉嘲讽一笑,“可是,你的这张小脸还真是标致呢。如烟说得没错,尤其是这双眼睛,还真是好看,好看到……”她拿着匕首在李青歌眼前晃了两晃,突然,眼一冷,凶狠道:“本公主一见你这双眼睛,就想剜下来。”说着,匕首尖端又要朝李青歌眼珠子扎去。

李青歌脑袋敏捷地一偏,那匕首带着一股凉风从耳侧擦了过去,匕首的刀锋掠去两根鬓发,寂静无声地落在她的肩头。

“公主,”李青歌心跳几乎停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沉声道,“民女不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民女惋惜的却是公主您。”

“贱丫头,你胡说什么?本公主何等身份,轮得上你一个贱民来惋惜?”赫连惜玉听言,俏脸一板,立刻呵斥。

柳如烟这时也起了身,站在赫连惜玉身侧,同样居高临下地盯着李青歌,眼底尽是幸灾乐祸的冷笑,“公主,我看她是怕死,故弄玄虚罢了。”

这样一拖延,李青歌已经彻底冷静清醒了下来,那张清丽无双的小脸上,布满不合这个年纪的深沉,“民女现在就在公主手上,公主要杀要剐容易得很,只是……若公主杀了民女,怕日后会悔不当初。”

“就你一个贱丫头,还指望着公主惦记你不成?”柳如烟十分轻蔑地睨着她。

此刻,李青歌被人按压跪在地上,半边脸也红肿一片,但是,那冷傲镇定的神色,却让人十分不舒服,很想掀翻她,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公主,”柳如烟忙又撺掇着赫连惜玉,“这贱丫头真是可恶,死到临头,还敢说这样的话,我看哪,倒该先割了她的舌头才好。”

李青歌听言,目光却是讥诮地看向了赫连惜玉。

赫连惜玉正用匕首的柄抵着下巴,目光失神地看着李青歌,似乎在考虑要怎么惩罚折磨她才好,冷不防接触到她投来的目光,讥诮又鄙薄,顿时,邪火在胸口就烧了起来。

“贱丫头,你敢用那样的眼神看本公主?看本公主不……”

“公主?”李青歌从鼻子里哼出一抹讥讽,目光挑衅地看着她,“民女倒不知道你是哪位公主?请问,公主会事事听从奴才的安排吗?奴才让你剜眼睛就剜眼睛,让你割舌头就割舌头,还真是……听话呢。”

说罢,李青歌的目光打量着柳如烟,又道:“依民女看,若这位小姐换了公主您这样好的衣裳,再有一干奴才前呼后拥着,只怕比您更像公主呢。”

好一招挑拨离间,柳如烟气得眼睛都直了,“公主,这贱丫头牙尖嘴利,依奴婢看,该先拔光她的牙。”

啪——赫连惜玉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本公主身边养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在此对本公主指手画脚?”

“公主……”柳如烟目露惊惧,眼角的余光痛恨地瞪着李青歌,“这贱丫头是故意挑拨。”

赫连惜玉冷冷睨了她一眼,“你再敢多嘴,本公主先拔了你的舌头。”

柳如烟捂着脸,一咬牙,杀人般的目光朝李青歌投来。

李青歌凉凉一笑。

赫连惜玉见了,心底倒是惊异非常。以往,被她打过、骂过、杀过的人也是不计其数,可哪一个不是害怕得发抖,要不就是痛哭流涕地求饶,还有的就直接吓死过去,唯有李青歌镇定自若不说,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让赫连惜玉很不受用,感觉自己的公主威严受到了挑衅。

赫连惜玉真的动怒了,“贱丫头,亏你还能笑得出来,等会儿,本公主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公主……您的手……”谁料,李青歌突然盯着赫连惜玉的手,惊叫了一声。

赫连惜玉一顿,向自己手掌看去。其他人也疑惑地看向她的手。

趁着两旁宫女一失神,李青歌目光一凛,迅速而敏捷地甩开钳制自己的宫女,身子往前就是一扑,直接撞到了赫连惜玉的身上,“公主,让民女给你看看手。”

赫连惜玉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李青歌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双手掌掌心传来针扎般的痛。

周围的人皆愣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赫连惜玉大怒,扬手就想打李青歌的脸。

李青歌比赫连惜玉身量要高一些,动作更敏捷一些,不等她手掌扬来,她挥手一挡——许是力气用得过猛,那赫连惜玉的手掌竟然被弹了回去,重重地扇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众人看到的不是李青歌越发红肿的脸颊,而是赫连惜玉半边白皙面庞红了起来。

赫连惜玉神情几近惊悚:自己竟然被人打了?

“贱丫头,你敢打本公主,来人啦,给我撕碎了她,拿去喂狗。”

众宫女连忙朝李青歌扑来,打算将她撕了将功抵罪。

“别动。”李青歌眼睛一横,扫向扑来的众人,“不想你们公主死的话,都给我老实待着。”

“别听她胡言,她敢冒犯公主,杀了她。”柳如烟站在一旁,架柴拨火。

李青歌一把拉着赫连惜玉的手,将她掌心摊开,“公主请看。”

赫连惜玉往掌心一看,一团乌黑的颜色像长了脚似的,不停地沿着掌心向手腕上扩散。

“啊,你对本公主做了什么?”

李青歌松开了赫连惜玉的手,邪佞一笑,“红颜破。公主不是厌恶民女与你长得相似的脸吗?那民女就遂了公主的愿,让公主换张脸,如何?”

赫连惜玉咒骂道:“贱丫头,你敢对本公主下药?本公主让你生不如死,来人……”

“慢着。”李青歌沉声喝止,“公主如果不想容颜被毁的话,最好安静点。”

“你要本公主听你的?”赫连惜玉骄纵惯了,当即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她抓起来,先剁了她的双臂双腿,本公主要留她一口气,慢慢玩。”

“我看公主不妨找太医先为你瞧瞧。”李青歌亦是不惧,“红颜破可是毒辣得很。公主想剁了民女的四肢,随时可以,但还请公主保重自己的身子。这红颜破半个时辰内若没有解药,势必会毒性发作,经脉寸寸断裂,全身肌肤溃烂,到最后不过化成一摊血水。想公主国色之姿,到最后竟然成了一摊血水,实在是可惜。”

“公主,你别信她的,这贱人一定是在吓唬你——”柳如烟生怕赫连惜玉被李青歌挟制,忙道,“对了,她能下毒,身上肯定带着解药,你们快抓住她,仔细地搜。”

李青歌双手环抱,轻蔑地看着柳如烟,“我既然要下毒,怎会将解药带在身上?这样自寻死路的蠢事,你会做吗?”

柳如烟气得双手握拳,“公主,她肯定是在使诈——”

“住嘴。”赫连惜玉开始不信,但此刻,那乌黑的颜色已经到了肩膀,她一双胳膊就像被放进了冰窖里,冻得几乎麻木。甚至,她可以感觉到肌肤里的经脉正如碎冰般开始一点一点断裂。

“来人,宣太医——”她怕了,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

两个宫女连忙跑开,去请太医。

赫连惜玉不服,咬牙切齿地盯着李青歌,“你给本公主听好了,倘若让本公主知道你在玩花样,本公主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经脉寸断、全身腐烂的滋味。”

李青歌右眉轻挑,提醒道:“公主,切莫动气,这样会加速毒性发作。”

赫连惜玉俏脸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唇抖着,“贱丫头,本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会株你九族。”

“公主多虑,民女早已没了九族,何况,能有公主您陪葬,民女死也值了。”李青歌不冷不淡地说。

柳如烟此刻怕受牵连,忙劝起了李青歌,“李青歌,你快帮公主解毒,不然,皇上会将你凌迟处死的。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弟弟,甚至还有高家的人,包括二少爷。”

李青歌的眼睛微微眯起。她自是想到了这个后果,但是刚才事出突然,且太过危险,倘若自己不采取点措施,势必现在眼睛不保,说不定性命也就丢了。

这红颜破,是她今早临出门时偷偷抹到了针尖上的,毒性发作奇快,就是为了以防不测的。

“李青歌,你听见我说的没有?”见她不为所动,柳如烟急得快哭了。想不到李青歌外表柔弱,却有着这样一副铁石心肠,且出奇狠辣,“难道你想死吗?你想你的弟弟还有轩哥哥都跟你一样,被凌迟处死吗?”

“我想,当今皇上不至于昏庸至此。”李青歌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柳如烟真想一巴掌扇掉她的冷漠与无情,“李青歌,你等着吧,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好过?”

李青歌根本不理会她。此刻自己若救下赫连惜玉,一定会死得更惨。

不一会儿,太医总管亲自过来了,众人忙自动散开,好让他替公主诊治。岂料,才一把脉,那太医总管脸色陡然惨白,一面厉色责问边上宫女:“是谁给公主下了如此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