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夜雪清歌
8853700000106

第106章 算盘落空(1)

李青歌很快被请了过来。

当丫鬟禀报之时,屋里三人的目光皆看向门口。尤其是夏之荷,一双眼睛里像是染了毒一般,就在李青歌前脚跨门的刹那,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李青歌扑了来,手中匕首直直地刺向李青歌的心口。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高逸庭惊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李青歌亦是此种感觉。她本能想躲,但脑海中飞速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呆立当场,没做丝毫动作,闭上眼睛,静等着那匕首刺来的疼痛。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紧接着便是匕首掉地与夏之荷杀猪般的哀号。

李青歌睁开眼睛,就见秋月已经挡在了她身前,浑身散发着幽冷的气息,而夏之荷的手腕还捏在她手里。

“放、放手,啊……”夏之荷那张红肿的脸疼得泛起了雪白的颜色,上面密密麻麻地渗出豆大的冷汗来。那一头渐渐枯黄的头发,也随着汗液贴到了头皮上。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高逸庭。他万万没想到李青歌身边还有这样能耐的丫鬟。

秋月并没有松手,而是稍稍侧过脸,回看着李青歌,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放开她。”李青歌道。

秋月这才将夏之荷一推。夏之荷整个人如泥一般瘫软在地,抱着那只断了的手哭作一团。

“高伯伯,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李青歌神情自若地走到里面来,眼神却带着几分阴冷,问向高远。

高远一时间有些晃神。刚才那一幕太惊险,只差分毫啊,他甚至都瞧见那匕首刺破了李青歌的衣衫,以为她这次非死即伤的。

抬起胳膊,用袖子虚拭了下额上的冷汗,高远有气无力地道:“这、这……是……”他瞧了眼地上痛得咬破了唇的夏之荷,突然觉得根本说不出口。

“你……”高逸庭不甘地走到李青歌身侧,双眸深深地看着她。自她进屋,就没看过自己一眼,难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就真的这般没有存在感吗?

“你没事吧?”想要责备,问出来的却是关心的话。

坐在地上的夏之荷听了,忍不住仰脸看了看,看到高逸庭那满眼的温柔与忧色之时,泪眸之中却漾起了笑。

她在笑她自己,此刻究竟有多可怜,有多可笑。明明受伤的是她,可是,这个男人却问李青歌有没有事?

李青歌看了一眼高逸庭,道:“我没事。大少爷,你的毒解了吗?”

“没事了。”高逸庭闷哼了一声。因为这解毒的过程并不光彩,可以说是他的耻辱,他不想多提。

“那就好。”李青歌小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随后又道:“这次你的毒能解,多亏了表姑娘。大少爷,你可要好好谢谢她哦。”

高逸庭当即变了脸色。

而夏之荷听了,只觉得无限讽刺。谢谢她?哼,整个早上,这高逸庭差点没将她打死。

高远脸上也出现了瞬间的尴尬,“那个……”

“哦,对了,表姑娘呢?”李青歌故意问,旋即打量了下四周,却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乱……还有,此女是谁?为何要伤我?”

夏之荷一怔,渗出血的唇不由得抖了几抖,“李青歌,你别假惺惺了,伤了我却又在那里装作不认识我?”

李青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之荷,“你是表姑娘?怎么可能?表姑娘貌美如花,而你丑成这样,怎么可能会是她?”

“我……”夏之荷气得肺都要炸了,“李青歌……”

李青歌忙皱了下眉,后退一步,惊愕地瞪着她,“真的是表姑娘?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这脸……像是被人打肿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指印,像是挨了不少的耳光呢。”

提起这事,夏之荷满腹屈辱。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一只手废了,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唯有嘴上还能使上些力气喊着:“李青歌,你别得意,你今日害得我如此,他日我……”

“还敢怎样?”不等她话说完,秋月一个冷冽的眼神递了过去,直接吓得她闭了嘴。

李青歌满腹狐疑,不由看向高逸庭,“她怎么了?被谁打成了这样?”

高逸庭不想提这事,只敷衍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乱糟糟的,我们去花厅谈。”

“想走?”夏之荷单手撑着身体,拼命想爬起来阻止,“不许走……”

“我们走。”高逸庭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李青歌却并不想走,只道:“别啊,她还没说为什么要伤我呢。”

“她疯了,别理她。”高逸庭粗声粗气道。

“李青歌,你得意了吧,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吧?”夏之荷在那边谩骂起来。

“秋月。”春花唇角一勾,露出邪恶的笑来。她对秋月使了个眼色,哼道:“我看你不该拧断她的手,该直接揪断她的舌头才对。”

秋月冷睨了她一眼,只阴森森地吐了三个字,“脏,你来。”

春花秋月两人漫不经心的对话,惹得周围人一阵心惊。尤其是夏之荷,那双眼睛瞅着秋月,就跟见了鬼似的。刚才自己都没瞧见这丫头,眼看着匕首就要扎进李青歌的胸口,谁知,眼前一花,手腕立刻传来剧痛。这小贱婢竟然生生地折断了自己的手腕。

“你们敢?”夏之荷不信,当着众人的面,这两个奴婢敢对自己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来。

“咦,是够脏的。”春花冷冷一笑,瞧了眼夏之荷那又红又肿又残的脸,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神色,“罢罢罢,长得这么丑,真是倒人胃口。”

夏之荷一张脸就像弄洒了颜料的画板,各种颜色轮番上演,心中愤懑至极,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即便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恶心。

瞬间,她又将视线看向李青歌。都是她害的啊。

“李青歌,我……”想杀她的话不敢说出口,但是,她眼睛里的恨意却是十分明显,“你就是这么管教你的丫头的吗?”

“两个丫头刚来,还不怎么懂规矩,表姑娘又何必与她们置气?”李青歌轻轻睨了一眼春花秋月,“你们两个快退下,可别吓坏了表姑娘。”

“哦。”两人一耸肩,乖乖退到李青歌身后。

“李姑娘。”高逸庭瞅了眼她身后二人,不由疑惑,“她们是谁?”眼生得很,不是高府的丫鬟,也不是李青歌从灵州带来的。

“哦,我昨儿才招来的。”李青歌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后对高远道:“高伯伯,既然大少爷的毒已经解了,那么,便没有青歌的事了。”

高远见她要走,忙道:“荷儿的脸,不知你能不能再给看看?”

“她的脸?”李青歌轻轻扫了一眼夏之荷,淡淡道,“抹一些消肿的药也就罢了。”

“不是。”高远忙道,“她半张脸也有中毒的迹象。”

“是吗?”李青歌说着,便走到夏之荷跟前。

“你想干什么?”夏之荷警惕地瞪着她。

“替你看看。”李青歌蹲了下来,一把捉住了夏之荷那只未受伤的手,两指搭在了她的脉上,随后,睁大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眸,朝她脸上细细瞧了瞧,过后方起身对高远道:“是了,表姑娘身上有了与大少爷之前一模一样的毒,只是,毒并不深,只伤及了脸部,并无性命之忧,亦无须担心。”

“无须担心?我毁的可是脸……”听着李青歌这不痛不痒的话,夏之荷气得嚷了起来:“李青歌,你可真够狠毒,你明明知道这毒会传到我身上,却偏让我来,你早就想到了有这一刻,对不对?”

李青歌根本不屑回答她的话,只面对着高远投来的疑惑眼神,回道:“至于表姑娘为何也中了此毒,其实我也不太能理解。我想,许是大少爷体内的毒拖得太久了,以致毒素太深,这才连累到了表姑娘。倘若第一夜不是那李碧如,只怕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那意思就是她夏之荷倒霉催的,偏赶上了?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离谱,但是,高远细想想也觉得未必不可能。

“李碧如?”夏之荷猛然想到李碧如同自己做了一样的事,可她却好好的,并未受到半点伤害。

同时,高逸庭也是一惊,脑海里本能地想到了那个外表柔弱卑微、骨子里却极其虚伪狠毒的女人,他目光嗖地一暗,看向李青歌,“你什么意思?”

“怎么了?”李青歌亦是茫然,“高伯伯没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你吗?因你中毒了,那李碧如与表姑娘都抢着为你解毒呢。”她这话多少有了些嘲讽的意味,听得高逸庭心口有如针扎。

他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你的意思是,本少与她们两个……”

李青歌深深地看着他眼里的痛,似乎有些迷惘,“你怎么了?”

夏之荷不一直是他深爱的女人吗?这一次,他也算得偿所愿不是吗?还有那李碧如,更是对他一见倾心。哼,前世两人私下里苟合,最后被她发现了,亦是光明正大地亲热起来,反骂她不懂事什么的。这一世,她就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看他们又能如何?

“虽然那李碧如身子不洁,可是,救你之心却是好的。只是,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就因为她与你不是第一次,还差点害得你……”看着高逸庭越来越暗沉阴冷的脸色,李青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好在还有表姑娘。”

最后一句话让夏之荷的脸顿时青白交错,有种说不出的抑郁。她若早知道结果如此,打死她也不愿意啊。这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她赔了清白赔了容貌不说,不但得不到高逸庭的半丝怜惜与感激,反让他对自己更厌弃了。

听李青歌说得如此轻松,高逸庭的心备受打击,眸底满是愤慨,还有不及掩去的痛,质问道:“你竟然让别的女人与我……”

“大少爷这话可是冤枉了我。”李青歌淡淡回道,“我只对高伯伯提供了解毒的法子,至于到底让谁来为你解毒,全听高伯伯安排。”

“可是,你并没有拦阻,不是吗?”就这一点,就足以让高逸庭心痛到想死了。这跟她亲手将自己推到别的女人怀里,有什么区别?

李青歌无辜地瞪大眼睛,“我该拦吗?”

高逸庭冷笑,“你说呢?”

“我看大少爷是得偿所愿,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吧?”李青歌迎视着他的怒火,慢吞吞说道,“你与表姑娘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青歌早就知晓。我也一直认为你们二人才是最般配的一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表姑娘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们之间的事那也就是水到渠成的。青歌倒是要向大少爷道喜了。”

高逸庭真要被她的无情给气得吐血了,“李青歌,难道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未婚妻,如今却要我娶别的女人?”

“不,你要娶的并不是别的女人,而是你一直深爱呵护着的表妹,不是吗?”李青歌嗤笑,随后,她突然转身对高远道:“高伯伯,青歌有话要说。”

“什么话?”高远微愣。李青歌犀利的眼神让他有些茫然,记忆中那一双相似的眼睛里是不该有这样的眼神的。

“青歌要与大少爷解除婚约。”李青歌斩钉截铁地说。

“你休想。”不等高远答复,高逸庭咬牙恨道。

李青歌微挑眉梢,并不介意他的动怒。事实上,她也早料到了会这样,但是,她这人习惯了高逸庭的怒火,也习惯了先礼后兵。

“高伯伯,”李青歌并不理会高逸庭,只对高远说,“这桩亲事当年是你与家父定下的,如今,我只问你的意见。”

高远想不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料想是不是小丫头吃醋了,所以才一时冲动无所顾忌,忙又安抚道:“李姑娘,你莫要介意。之前我是答应过,若是帮庭儿解了毒,就让庭儿娶谁,如今荷儿办到了,庭儿信守承诺也是应该的。但你放心,等你及笄之后,庭儿一样会娶你,高家的少夫人依然是你……”

“姨父……”夏之荷闻言心惊。难不成自己要当小妾不成?不,她可不愿意。

“你闭嘴。”高远直接一个冷眼丢给夏之荷。

“高伯伯,我想你误会了。”李青歌眼帘半垂,轻轻低笑,“我想与大少爷解除婚约,并非因为这事。”

“那是为什么?”高逸庭暴躁地问。

李青歌掀起细眸,看向高逸庭,“不爱。”

仅仅两个字,却远比千条万条的拒绝理由还要来得凶狠,直接将高逸庭打击得无言以对。

“不爱?”高远怔了。有那么一瞬,他想说,没有爱可以以后慢慢培养,但是,他与唐婉的婚姻,显然就是个失败的例子。

“李姑娘,婚约之事不是儿戏。想当年,我与师弟为你二人定下亲事,那是真心希望你们好。如今师弟不在了,你这样做,让他九泉之下怎么安心?”高远难过地道。

李青歌微微蹙眉,内心有些不悦,“高伯伯,只说妥与不妥吧?”

她清冷的口气带着无法言说的威严,让高远不禁怔住,就连虚伪的话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庭儿,你的意思……”高远只得问高逸庭。

高逸庭此刻只觉得心都碎了,想不到李青歌如此残忍如此绝情。那几天,她与他和声细语,他还以为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改变呢,原来……她的心里一直都存着与自己决裂的打算。

夏之荷忍着痛,艰难地爬起来,靠在椅子上,看着高逸庭沮丧到极点的衰样,不由冷笑,“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大表哥,李妹妹还等你话呢,答不答应,你总得回一句不是?真要是舍不得呢,那就跪下求求呗,说不定李妹妹一时心软,就不与你……”

“闭嘴。”

“闭嘴。”

李青歌与高逸庭竟异口同声地朝夏之荷吼了出来。

李青歌是觉得,她与高逸庭之间的事,轮不着夏之荷来说嘴。

而高逸庭则是被夏之荷那张破嘴说出来的话惹毛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夏之荷一张口,看着高逸庭想要吃人的眼神,顿时瘪了瘪嘴,含糊哼道:“凶什么凶,我那还不是为你好吗?”

高逸庭没再理会她,而是痛苦地看向李青歌。

李青歌亦回看着他。前世曾经让她心动过的脸,让她期盼过无数次的眼神,如今却不能在她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她没有开口,她有的是耐心等他妥协。

“就真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看着她澄澈的眼睛,高逸庭一字一句地问着。他不知道他这话问得有多卑微。

一旁看着的夏之荷心里窝火极了。就算曾经高逸庭那样深爱自己的时候,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对自己过。

“没有。”李青歌凉薄地说。

高逸庭身子一颤,有些不稳,“好、好……”那俊逸的面上呈现出一种雪样的苍白,“我答应你。退婚书,我会尽快让人给你送过去。”

“如此就麻烦大少爷了。”李青歌道。

高逸庭神色颓然,双眸里涌现出一股死一般的黯然来。

“庭儿。”高远瞧了不免担忧,忆起当年赫连玉与李南风成亲的当晚,自己不也是生不如死吗?

高逸庭没有再开口,而是抬步朝外走去。这屋子里太闷了,闷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看他出去了,李青歌也道:“高伯伯,没有别的事,青歌就告辞了。”

“哎。”夏之荷突然叫了声,然后对高远指指自己的脸。说实话,虽然不信李青歌,但就连高远都束手无策的毒,她又不得不求李青歌了。

李青歌却是回头看见了夏之荷的小动作,淡然笑道:“表姑娘脸上的青肿,抹点消肿的药即可,只是那毒……”

“要如何能解?”夏之荷急切地问。

李青歌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毒是女人专用来对付男人的,而今你却中了。哦——”突然,李青歌恍然大悟,“对了,此毒毒辣之处,不仅是得不到的男人会中毒而亡,最可怕的是,那男人若让心爱的女人来解毒,那么,毒液就会传到那女人身上。如此,若那男人真心爱那个解毒的女人,此番行径可比杀了他更残忍呢。”

夏之荷瞠目结舌,“没、没治了?”

李青歌摇头,“有没有得治,我也说不好。青歌不过是个半吊子,能救下大少爷,那是误打误撞,瞎猫撞到了死耗子。至于其他,青歌可是无能为力的。”语毕,李青歌告辞,带着春花秋月二人离开。

夏之荷愣在屋中。没得救了,那自己的脸……

“姨父。”她连忙转身向高远求救。

高远正心烦,忙起身道:“你伤得不轻,暂时别到处乱跑,好生歇着吧。”丢下一句话后,他也忙抬步就走。

夏之荷想追过去,手不小心碰到了椅背,顿时,钻心的疼痛袭来,这才让她记起自己此刻的遍体鳞伤。

可是都走了,自己要怎么办?

忙完了高逸庭那边,李青歌便回到荷香苑。才坐下,就见醉儿跑了来,“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李青歌心头一跳,忙问。

那醉儿刚要近身来说,春花本能地拦在了李青歌身前,似有阻止她靠近之意。

醉儿一怔,刚想推开春花,冷不防秋月也靠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护在李青歌身侧,让醉儿突然间一阵恍惚,差点将要说的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