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如冷笑,却牵动了嘴角的裂伤,不由痛哼一声,又道:“奴婢不知,但奴婢是干净的……”她已经与高逸庭那个过了,即便是要验证,也无从下手了吧?
“这倒是奇了,你一口咬定自己是干净的,可大表哥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儿?”夏之荷冷冷一哼,目光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转向李青歌,“李妹妹,是不是你的法子真有问题呢?毕竟连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就真的那么肯定?”
高远微眯着眸子。虽然夏之荷问得无礼,可是不得不说,她同样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罢,此事终究如何,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当然,尽管对李青歌怀疑,可是看着这张与那个人相似的脸,他还是狠不下心来,只道:“你们都退下吧,生死有命,庭儿……若命里真有此劫,只怕躲也躲不掉。”
“高伯伯,”听高远话说得沮丧,李青歌不以为然,柔声劝慰道,“事情远没有您说的那么糟糕。我说过,大少爷的毒需要处子之血来解。目前,我们还剩下两日的时间,那么,只需在这两日之内找到处子之血,为大少爷解毒即可。”
“你还想骗姨父吗?”夏之荷愤怒地朝李青歌怒吼了起来。
高远亦有些迟疑,眼神越发凝重起来,“李姑娘,庭儿的事多谢你了,但是,眼下……”他瞧了瞧正用袖子擦着眼角不断流出血的李碧如,摇头道:“你的法子,昨夜已经试过了……”
李青歌唇角一勾,露出冷笑,“这么说高伯伯也怀疑我?相信她?”她食指指着李碧如。
高远看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李碧如,心里想着:没理由怀疑这个奴婢,毕竟谁那么大胆子,敢用脏了的身子伺候主子?
“这个可说不好。”夏之荷从旁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你非说你的法子是对的,可这贱婢又非说她的身子是干净的。怎么办呢?谁能知道你们哪个说的是真的?”
“真与假,一试便知。”李青歌嘲讽地看了眼夏之荷,眸心漾过一丝幽光。
“怎么试?”高远追问。
李碧如心里亦是咯噔一下,猛然抬头,肿得几乎成一条缝隙的眼睛死死地绞着李青歌。
“李姑娘,”李碧如喘息着低声道,“你又想对我做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屡次要害我?”
李青歌睁大无辜的眼睛,“我为什么要害你?昨天是高伯伯请我过来给大少爷瞧病,我说了法子,让去外面买个干净点的姑娘过来,是你毛遂自荐非要给大少爷解毒报恩。我想,当时不只是我,高伯伯应该也是被你的一片诚心打动,这才允你为大少爷解毒,还许你承诺将来让大少爷娶你为妾。”
她顿了顿,又道:“请问这些可是你自愿的?我并没有逼你如此做吧?相反还是你跪在高伯伯的跟前求来的。至于你是不是清白之躯,我提出验验,那也是为了你好啊。大少爷究竟为何毒性加重,难道你不想弄个明白?若你本是纯洁之身,又何怕一验?难道你就不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李碧如心慌意乱,嗫嚅问:“那……要如何试?”
李青歌轻舒一口气,淡淡笑道:“这个倒不难,我们都知道,女子初夜必会落红,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处子之血。倘若昨夜真是你的初夜,那么……这床单之上势必会留有痕迹。”
李碧如一听,身子顿时无力地疲软了下来。
自己怎么就偏把这个给忘了?
高远见李青歌如此言之凿凿,倒又对她多了几分信任。何况,此时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不如就听李青歌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几步跨到床头,掀开薄被,将高逸庭的身子翻了翻,想看看被单上的痕迹。
那李碧如见高远亲自查验,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整个人一摊泥般瘫软在地,就像一个死刑犯一般,只等着头顶的大刀快点落下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那高逸庭身上渐渐分泌出的紫黑色的油脂,竟然染遍了整个床单,他身下一大片都被染得黑咕隆咚的,根本什么也看不出。
也就是说,此招无用。
高远无奈地看了眼李青歌。李青歌一瞧那床单的颜色,亦微微凝眉,没有再说什么。
夏之荷倒是气得嚷了起来:“这都染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痕迹可寻?”
感觉到气氛的异样,李碧如猛然抬头,也瞟见了那床单的颜色,眸子瞬间亮了下。真是天助自己呀,这下看他们还要怎么检验?
夏之荷也冷笑着讥讽李青歌,“这下你还要怎么验?”
“嗯。”李青歌微挑眉梢,淡淡道,“验倒是可以,只是麻烦了一点。”
“你还有什么办法?”夏之荷语气十分不好,也可以说是对李青歌十分不服。哼,都这样了,她还一副淡定的样子,让人瞧着就生气。
“你该知道,大表哥已经这样了,再不赶快将他救过来,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李青歌看着高远,沉吟片刻,道:“高伯伯,其实这个很简单。我说过,处子之血能救大少爷就一定能救。为今之计,可以有两个办法来证明这奴婢是否在撒谎。第一,找一个身子干净的女子,重新给大少爷解毒,倘若毒能解了,那么就可以证明青歌的话没有错,而她……”
她手指着李碧如,“而她肯定是在撒谎。至于第二个嘛,但凡女子第一次失去清白之身后,身体应该有被撕裂的新痕,高伯伯可以找个婆子过来,仔细一查,便能知晓真相。”
一席话有如带毒的鞭子,又将刚刚爬起来的李碧如给打进了地狱。
“好。”高远觉得此法可行,便命人找了府内两个年纪大的婆子过来,要带李碧如进外面的小暖阁内检查。
李碧如哪里敢去,死命抱着桌子腿,只哭着,“奴婢是冤枉的……”
那两个婆子得了高远的令,哪里管李碧如愿意不愿意,一人从身后拖着李碧如,一人在前掰开她的手指,就那么将她抬了出去。
这边,高远看了眼床上人事不省的儿子,又命人将府里还未出阁的丫鬟们全部召集过来。如今,再要出去买还得是处子之身的,这样的不太好找,也太费时间了,所以,他想直接从府里的丫鬟们中间挑一个出来。
“姨父,你真的信她的?”夏之荷又郁闷了。一个李碧如占了高逸庭还不够,还要再找一个奴婢吗?真是该死。
她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给强行侵占了,心里愤懑得不行。
高远不理她,只看着小厮递过来的关于满府未出阁的丫鬟的花名册,打算等会儿直接点名,瞧着模样好的,就打算给了高逸庭。
“姨父。”夏之荷急了,跟在高远身后。
李青歌好笑,更有一种看好戏的姿态,奚落道:“表姑娘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大少爷尽快好起来?”
“我当然希望大表哥能快点好起来。”夏之荷气闷地吼道,“但是,你这种下流的方法也太过分了,刚才那个贱婢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现在你还要再找一个来祸害大表哥,哼,我看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想以此来拖延时间,让大表哥毒发身亡,你才开心呢。你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大表哥,你恨不得他死了,你好勾搭其他男人。”
啪,李青歌那一巴掌扇得极重,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屋子。
高远愣了,有些茫然地从花名册中抬起头来。就见夏之荷半边脸偏在一侧,乌黑的发丝也散了,直接滑落盖住了那半张脸。
“夏之荷,以往我敬你为人稳重,年纪也比我大,称你一声姐姐。可如今你自己不自重,也休怪我不客气。”
李青歌紧了紧手。刚才那一下她是使了全力的,自己手心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痛呢。不过,好不容易打这女人一次,下手太轻,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你……”夏之荷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好半晌才模糊听出李青歌的话来,手捂着半边肿胀的脸颊,她愤怒地瞪着李青歌,“你敢打我?”
“你再敢满嘴喷粪,我还打你。”李青歌阴冷地迎上了她充满怒火的眼睛。
夏之荷快要气疯了,“李贱人,我要杀了你。”既然已经撕破脸,夏之荷也不管不顾了,张开手就要扑打李青歌。那副蛮横泼辣的样子,显然还是延续刚才暴打李碧如时嚣张的气焰。
可是,李青歌不是李碧如。面对夏之荷疯狂的攻势,李青歌冷然一笑,眸里射出幽冷的寒意,脚下却未动一分,抬手又朝她另外半张脸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与刚才那一声脆响有异曲同工之妙。
夏之荷直接被扇趴下了,手捂着发痛的脸颊,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好像无数只蚊虫苍蝇在耳边萦绕似的。
高远总算按捺不住了,气得将手里的花名册往桌子上一摔,朝夏之荷呵斥:“荷儿,你够了。你若真的担心你大表哥,那就安分一点,不要打了这个又要欺负那一个。你若不服李姑娘的方案,你倒是想想法子来救你大表哥啊。”
李青歌见高远说话时身子都在打战,看来气得不轻,于是道:“高伯伯,您别生气。青歌也有不对的地方,青歌刚才太鲁莽了。”
“不怪你。”高远放软了语气,安抚着李青歌,“刚才她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是她不对,太无礼了。”
夏之荷双手撑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又听高远不帮自己,反倒还帮李青歌指责自己的不是,顿时气得几乎七窍流血。
她忍痛起来,眼泪汪汪地委屈道:“姨父,是她先打的我,你反倒说我无礼?”
“你够了。”高远不耐地盯着她,眼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你再这样胡闹,别怪姨父心狠。”
夏之荷心下一窒。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外间的暖阁内,李碧如到底是被拖了进去,被两个婆子摁在了床上,死命地扒着衣服。
李碧如内心一阵屈辱与愤懑,但更多的是恐惧。倘若……被查出不是清白之身,名誉毁了不说,她今后的人生可就是彻底毁了,关键的是,她与大少爷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嬷嬷……”李碧如急中生智,忙将腕上的一个镯子褪了下来,塞到其中一个婆子的手里。
那婆子手上突然一沉,细细一瞧,却是个光泽莹润的碧玉镯子,不由喜上了眉梢,忙碰了碰边上的婆子,朝她使了使眼色。
那婆子见了,也顿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李碧如瞧她二人神色,当即明白事情有缓,但一颗心还是紧张得怦怦乱跳。
她忙将自己的裤子往上拉了拉,因怕里面的人听见,所以她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两位嬷嬷,只要你们肯放我一马,这镯子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日后,还有其他好处。”
“什么好处?”那婆子一边将手往镯子里塞着一边问,但她的手太粗,死活戴不下,不由气得一摔,“什么破玩意儿,老娘戴不上,要这有什么用?”
李碧如心下一沉,忙赔笑道:“嬷嬷,这镯子是好东西,夫人赏的,嬷嬷若嫌不好看,拿出去换钱也是好的。另外,我跟了夫人这些日子,也攒了不少的私房银子,两位嬷嬷若能开恩,我自当倾囊相予。”
“哦,多少?”两个嬷嬷立刻眼冒星光。
李碧如一狠心,就朝多了说:“这镯子之外,我再许二位每人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两个婆子当即睁大了眼睛。三百两银子,她们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的月钱,这三百两可够她们挣二十几年的呢。
“你没说谎?”
“不敢,二位嬷嬷若能网开一面,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敢蒙骗你们?”李碧如忙朝她二人磕起头来。
“好,我们这可是看你可怜,同情你,才对你网开一面。至于这镯子,我们就收下了,但只一只,你让我们两个人怎么分?”其中一个拿着镯子问李碧如,一双眼睛却是瞧着她耳际上那带血的耳坠。
李碧如立刻明白了,忙就要取下耳坠。但是,因刚才被夏之荷毒打,这耳垂也撕破了,所以,取耳环的同时牵扯到伤口,痛得她不住地吸着凉气。最后,她还是强撑着笑意取下耳环,双手捧着递给这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收下,将镯子与耳环都揣进了怀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倒不错,知道孝顺我们这些老人家。好吧,待会儿在老爷面前,我们会替你遮掩过去的。”
“多谢嬷嬷。”李碧如忙磕头叩谢。
“别。”其中一个又道,“许我们每人的那三百两银子,你最好给我们写个契约,不然到时候我们救了你,你倒跟我们耍心眼赖账,那我们找谁说理去?”
李碧如忙道:“我怎么敢?”
“不敢最好。但是有个契约,我们也不怕你跑,更不怕你赖账不是?”两个婆子算计地冷笑。其实,有契约不仅是要六百两银子那么简单,关键是有了李碧如的把柄,这以后要想从她那搜刮点东西,这小贱人还不得乖乖听话?
李碧如心里也想到了这一层。这种事,谁都想风过无痕,最好全部抹平,谁也不想被人天天捉着把柄。但是,眼下怎么应付里间的那些人要紧,不然等不到将来被人算计,今天她就得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李碧如也是心一横,“这里没有纸笔,要怎么写?”
“这简单。”其中一个默默掀开外衣,自里面的中衣撕下一片衣角,直接递给李碧如,“没有笔墨,你就用指头蘸蘸身上未干的血迹来写吧。不用多,只写欠我二人每人三百两银子即可。”
李碧如银牙几乎咬碎,五脏六腑揪着疼,就好像被一群野兽给撕扯得千疮百孔,但她还是强笑道:“好。”说着,举起食指,塞进口内,却是用力一咬,咬破了指腹。
那两个婆子倒是一愣。
低下头,就着那布片,李碧如一笔一画认真地写着,脑海里却是要将李青歌千刀万剐凌迟施虐的情景。
里间,被高远那一通责骂,夏之荷倒老实了,只敢拿眼睛偶尔瞪瞪李青歌,却不敢还嘴了。
不一会儿,有小厮进来说,丫鬟们都在院子里排好了,就等老爷去挑了。
高远刚要出去,夏之荷却叫了声:“姨父。”
高远回首,只脸色铁青,并没说话。
“姨父,您等等。”刚才那一声完全出于本能,但也就那么一刹那,她下定了决心,再不让第二个女人来占有高逸庭。
这个男人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夏之荷走到高远身边,眼神带着几分羞怯,“姨父,让荷儿来吧。”她低声地哀求着。
高远震住,“你、你不是……”
夏之荷摇头,眸中含泪,“之前荷儿不答应,是因为荷儿不认为那个法子有效。如今,荷儿想自己来,就是不想再有别的女人去糟蹋大表哥了。”
高远欣喜道:“真的吗?若你真的救了庭儿,姨父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夏之荷摇头,“不,只要能救得了大表哥,荷儿什么都愿意。”
高远看了眼李青歌,见她没有反对,便对夏之荷道:“好,你与庭儿从小青梅竹马,他对你亦是喜爱非常,若你亲自为他解毒,再好不过了。”
夏之荷淡淡一笑,内心苦涩与纠结并存。
李青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高远的安排。
夏之荷则是吩咐了丫鬟,端了热水来,亲自为高逸庭擦拭身上的污秽。这一刻,她做得倒真像一个体贴温柔的贤妻。
过了一会儿,李碧如随着两个嬷嬷出来,脸上带着傲然的神色,就好像做了了不起的事一般,看向李青歌的时候,竟带着一股挑衅。
李青歌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依李碧如的聪明,怎么会乖乖就范,定然会想尽办法脱身的。
果然,就见那两个嬷嬷对高远说,她们细细查验了,李碧如系处子之身。
李碧如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扬眉吐气般,沉沉地说道:“老爷、李姑娘,奴婢是清白的,奴婢干干净净的身子是给了大少爷的。”说着,朝高远一跪,“还请老爷为奴婢做主,还奴婢一个清白与公道啊。”
如此,高远倒是愣住了。那边的夏之荷也微微惊住了。
可李青歌却是看着两个婆子,一双黑漆漆的眸中射出冷冽的目光,直看得那两个婆子腿肚子发软。
“李姑娘,奴婢两个说的可都是实话,您……为何这么看着我们?”那两个婆子心虚地问。
“是吗?都是实话?”李青歌冷笑,“你们敢发誓?”
“发誓?”
“怎么,不敢?”
“我们……”那两个婆子对看了一眼,最后道:“李姑娘不信奴婢们的话吗?那好,奴婢就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不。”李青歌对着两人摇头,郑重道,“你们要说,若有半句虚言,就罚你们后半生孤苦无依,穷困潦倒而死。”
两人愕然。还有这种誓言?孤苦无依,穷困潦倒?这算什么?总不比天打雷劈来得吓人。所以,两个婆子连忙照着李青歌的话重说了一遍。
“好。”李青歌点点头,道,“两个嬷嬷,可要牢记你们刚才的誓言,老天可在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