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欢的身子如一只鸟般飞了过去,手里淡淡幽兰香的帕子已经主动地挨上他的额头,动作利落地为他擦拭汗水。
云紫洛刚站起来的身子有些僵硬,看着这一幕实在不爽,转头朝楚子渊走去。
拿出丝帕,见楚子渊叉着腰喘气,便为他拭额上的汗珠,夸赞道:“好棒,第一名,划得也太快了!”
楚子渊笑起来,表情很是享受。
而摄政王,凤眸则冷冷地瞟着云紫洛与楚子渊的方向,眸光暗沉下去,并没推开陆承欢。
陆承欢欣喜若狂,极小心、极温柔地用帕子从男人宽润的额头擦过,轻拭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和脖颈。
云紫洛斜眼看来时,不由死死咬住了下唇。
摄政王别开了视线,低低道:“走吧。”
擦肩而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倒是陆承欢,从她身边走时特地放慢了脚步,凤眸满是自负地朝她一挑,嘴角轻勾,得意而笑,跟着摄政王离开了。
“洛儿,我们也上岸去。”楚子渊温声唤她。
云紫洛茫然点头,和楚子渊、姚玲玲三人一起上去。
摄政王的事情还没完,他还要在现场忙碌一阵才能离开,当百姓们都纷纷离开,他的眸光才扫向茫茫河水。
她的心,还在楚子渊那里么?
他以为,自己很努力了……也许,是自己看得太紧了,该给她一点静心的时间。
龙舟比赛轰轰烈烈结束了。
这天晚上,按照惯例,家人要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云建树不在,云紫洛自然不会回云府,四王府,自然也没有她的参与,虽然楚寒霖一早就派了人来叫她也去,可是,开玩笑,让她跟云轻屏同桌吃“团圆”饭?还有楚寒霖,她跟他也没熟到那个程度吧?
月上中天,一件珍珠粉绣淡色兰花的褙子,玉白色长裙,云紫洛静静站在窗前。
从傍晚到现在,她点滴未进,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希望也慢慢变成失望。
为什么,他不来呢?
即使平时,这个点,他也会过来给她上药了,可是今晚,在这个异世异节,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来。
云紫洛的心中有一股烦躁。
“二小姐,王爷说了今晚不过来,您别忘了擦药。还有,您还没吃饭,是不是该用些饭?今天过节,就算是想父亲,也不能不吃饭。”
鬼魂很是关心地加上一句。
“我不饿,你退下吧。”云紫洛挥了挥手,回到床上躺下,睁眼望着床帐的圆顶,伸手摸到早就拿出来放在床头的药膏,轻轻挤出来,在自己脸上轻揉着。
屋顶轻响,有人落在了院中,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然后外室的门被推了开来,一阵男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云紫洛脸现惊喜之色,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听到脚步声后,笑容慢慢敛去。
“洛儿,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楚子渊摸黑进来,很是纳闷。
“子渊,你怎么来了?”她开口问,声音有些沙哑。
“听展兴说你没吃晚饭,我急死了。”楚子渊已经坐到了床头,卷起帐幔,“洛儿,云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现今平安无事,你就别担心了。”
云紫洛“嗯”了一声。
“外面好多花灯,你都不看么?走,我带你去吃饭,不吃饭怎么行?”楚子渊在地上摸到云紫洛的鞋,递给她,“你穿衣,我去点灯。”
云紫洛心里只觉得更加酸楚,连子渊和鬼魂都为她没吃饭而着急,那个男人,他平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他现在一定在府里陪着承欢吧?
云紫洛咬着唇,稍稍整理了下衣服,走到外室:“走,子渊,我们喝酒去。”
“喝酒?”楚子渊怔了一怔,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不行么?”云紫洛勾唇一笑,“云轻屏都能喝醉,我为什么不能?走吧。”
说着先出了门。
元京的夜晚,已被一片五颜六色的灯海淹没了,街上到处都是人,人声喧闹,看灯的,猜谜的,逛路的,相约的,人山人海,比白天热闹多了。
一家小酒馆上,楚子渊眉眼间满满都是担忧,望着云紫洛捧着大海碗喝下不知第几碗酒,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抢过她的碗摔在地上。
“洛儿,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不能喝了?今天是过节呀。”云紫洛笑嘻嘻地望着他,踉跄起身,跑到了栏杆边,指着天边那弯弦月说道:“你瞧,有两个月亮呢!”
“洛儿,你醉了。”楚子渊极是心疼地从后头抱住她,拉下了她指着月亮的小手。
“我的酒量很好,怎么会醉呢?我以前喝白酒就跟喝水一样!”云紫洛还在笑,“今天过节,全家团圆,子渊,你怎么不回府去呀?”
“洛儿,我跟你在一起啊。”楚子渊低声说道,想到她而今的现状,语气满是酸楚。
“你跟我在一起?”云紫洛呆呆地重复了一句,“那赫连懿呢?他跟谁在一起?过节他为什么没想到我呢?”
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她只知道,想什么就说什么,心里很痛快。
楚子渊的心狠狠一震,扳过了云紫洛的身子,对上她迷茫的双眼,凤眸内满是震惊:“你说谁?赫连懿?洛儿,你,你是为了他才喝成这样的?你跟他……”
他的声音变了样:“洛儿,你喜欢他?”
云紫洛浑身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嘴里轻喃:“是他说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宁愿陪着别人,也不来陪我呢?难道男人的心就那么善变吗?”
楚子渊眉头青筋乱跳,揽紧了她,此刻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什么时候,洛儿的心中,竟然有了那么一个人!
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然走上了楼,却在瞬间,停在了楼梯角处,冷冷朝这边望来。
楚子渊脑中一惊,抬起了头,朝黑暗中望去一眼,眸光急转。
低头见云紫洛还在模糊不清地低喃着赫连懿的名字,心一狠,他一抬手,拍上她后脑的穴道。
世界安静了。
楚子渊捧起她的头,发了疯似地吻上女人的唇,夺取着她口中的美味。
楼梯上响起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摄政王府的正门,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袍卷着狂风涌了进来。
守门的侍卫都是大惊失色,对看了一眼:“王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摄政王铁青着脸,脸色难看到极致,飞奔向主书房。
站在门外立岗的鬼魅与鬼形也是大吃一惊。
“王爷!”
“王爷!”
“啪!”如惊雷般的摔门声,摄政王的身影已经冲进了书房,将两人关在了外面。
第二天一早,云紫洛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她大惊之下一骨碌爬了起来。
“桃儿!”
桃儿正趴在方桌边,抬头见她醒了,揉揉眼跑过来:“小姐你醒了?我去将醒酒汤端来。”
“等等!”云紫洛拉住她,“我怎么回来的?”
“八王爷昨晚就送你回来了,陪着你到天亮才走。”桃儿诚实地禀道。
“哦,那,没有别人来吗?”云紫洛随意问道。
桃儿答道:“没有了。”
“去吧。”云紫洛放开了她。
这一场酒喝得太凶,云紫洛古代的身体极难承受,在床上躺了两天,初八才下得床。
初八当天便以字条约云轻屏出来,该讨暖玉的债了,岂料云轻屏根本没有赴约,而且身边的高手侍卫多了一倍,显然是与云紫洛抗上了。
“小姐,她不出来怎么办?”桃儿也挂着那块宝玉。
云紫洛微笑,“不出来以为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吗?玉在人在,玉亡人亡——我可不信她敢拿自己的性命赌!今天晚上,绑架云轻屏。”
下午的时候,楚子渊与姚玲玲都来看她,楚寒霖也借机来西院转了一圈。
唯有那个人,没来。
这三天内,有如断了音讯似的,如果不是鬼魂依旧守在西院没有离开,她都快怀疑这世上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
摄政王府,正书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阳光从树枝间照下,胡子拉喳的男人不适应地眯起凤眸。
一股浓浓的酒味从书房里面传了出来。
摄政王脸色平静无波,一双幽暗深邃的凤眸缓缓转移到书房外三天没有合眼的鬼形身上。
“王爷。”鬼形打了个呵欠,他已经习惯了。
每年的三大国节,王爷都会这样,老王爷的事,对王爷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别人家的团圆,跟他们摄政王府半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这次,王爷似乎喝得更醉了。
四王府,楚寒霖照旧在书房办公。
云紫洛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离开西院,作为一个杀手加卧底,此时的她对四王府的环境已经了如指掌了。避开一众侍卫,悄悄来到瑞祥院。
主房的灯是亮着的,云轻屏与珠香在里面说话。
黑影移到窗前,轻掀窗棂,一个无声地猫步,云紫洛从后窗翻进了外室,同时发出一声猫叫,打消屋顶上的疑惑。
“哪里来的猫?珠香,你去看看!”云轻屏不悦的声音在内室传来。
一阵脚步声走向后窗,珠香刚探头往窗外瞧去,嘴便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捂上,后脑上重重一拍,她直接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