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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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白天躲进梦里,黑夜坐在熟悉的阶梯(3)

无论我怎么往壁炉里添火取暖,依旧排除不了痛楚在心尖上跳舞,真希望被彦辰撞到是一场梦,明明他不是打碎我一切美梦的罪魁祸首,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想把火气撒在他的头上,动作比思想更超前,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似宣泄又似报复般的把彦辰摆放在沙发茶几上的设计底稿一股脑儿全部丢进了壁炉!

画作讨厌!设计讨厌!时尚讨厌!你们都很讨厌啊!

与其说哆哆是被我的火气吓到,还不如说被壁炉里忽然蹿出的一股火苗给惊到!

与此同时,院子里响起了秦彦辰的车鸣声。

我大惊失色,壁炉前的地板上全是画稿的残骸,要是被他看到了我岂不是完蛋!顾不上多想,我将看都没看也不知道是否重要的画稿全部塞进壁炉里,眼看火势越来越大,烟味也越来越浓,连哆哆都没有去迎接它爹地,反而一个劲地扯着我的衣角将我往后拖,可我反倒像着了魔一样,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好像自己是爱上火焰的雪人,哪怕被炙热的火光融化也不想要离开一步。

直到——

被迎面扑来的火苗忽然击中衣衫,而后被某股巨大的力量扑到在地,我还来不及感慨好痛,外套就被扯掉,而后是一片杂乱无章对着壁炉乱舞的身影,直到几分钟后火势终于被止住,我在残余的烟味中不断咳嗽,哆哆的吠叫声也一直在耳畔喧嚣……

“闲着无事开始烧房子玩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样低稳轻缓的声音也只有秦彦辰才具备,我抬头看他,声音与面前这张俊秀温和的面孔不符,十足冰凉。影音综合出一种精神压迫,像是恼怒,而且对象是我。

好吧,我承认差点烧了房子。

“对不起。”我揉揉屁股,站起身。

“助燃剂还是我公司的设计图稿?”他手里举着的是我还没销毁干净的证据,声音提高了几个百分点。

依旧是没有走心的“对不起。”

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图稿是他为了FairyTale和著名设计师Vivian的合作而准备的,全部是由公司里的设计师设计,他将从中挑出一份最优秀的作品,而那个设计者将得到的荣誉就是这次展会作为FairyTale的代表,负责Vivian此次在上海的所有接洽。

容我插播一句,Vivian是旅法著名设计师,她的设计有自己鲜明的个人特色,在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就举办了自己的第一次服装发布会,且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被誉为法国时尚界的“Queen V”。但她的脾气也非常古怪,喜欢独居,从不接受各大媒体和杂志采访,更鲜与时尚公司合作,我记得以前艾伦约见她几次都未果,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轻松地答应了FairyTale。而被Vivian看上的设计者也大多前途无量,几乎一路星光熠熠。所以这次的公司内部竞赛,可想而知那些编辑势必都拿出了自己的十二分诚意,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心血结晶竟然全部被我丢进了壁炉,化作了一滩黑漆漆的垃圾,我估计现在的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在等着挨彦辰批的时候,谁知道他忽然用力地捉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带进怀里,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湿毛巾,开始像擦洋娃娃般一样将我的脸擦了个遍,末了推着我朝洗浴间的方向走去,“快去洗澡,一股烟味。”

“啊!那这些样稿?”

“还不快去!”

我见好就收,立刻往嘴上拉了一条拉链,转身就跑。

半个月之后我才知道,以秦彦辰的腹黑级数来说,他会这么大发慈悲不追究我的责任肯定是因为他有了更好的计策!而我当时竟然傻乎乎的被他的好给感动,想一想我肯定就是脑袋被门给挤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又过了几天平淡无波的日子。

“好困喔。”

打个呵欠来到厨房间给自己倒一杯水。

赤脚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凉触感,毛茸茸的地毯非常舒适,自从被彦辰捡回家后我就一直想要去研究生物的归巢性,看看像我这样在陌生环境待再久依旧会每晚焦虑的人,是不是真是异类。

对于失眠的人来说,深夜里的光束无疑是最有魔力的吸引,彦辰的房间门缝里还透出一丝光亮,我很想去告诉他,这样无休止地熬夜,他迟早有一天会猝死。可我同时也能想见他的反应,完全不理会我继续低下头工作,抛出一句话:“你不也是天天熬夜。”

“不一样的好么,我们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

如果可以选,我才不想要每晚都和失眠约会。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话,显然冰山彦辰不是个好选择。闭上眼自动将他房间的光线忽略,依稀感到酒红色沙发上仍有光亮在闪烁。

该死的手机。

真不懂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找出艾伦送的手机卡发呆看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就鬼使神差地控制不了自己,双手比头脑先一步反应,关机、换卡、再开机。半个多月了,自从那条短信后,我就宛如从这个世界凭空蒸发,只能活在自己关乎艾伦是否有疯狂寻找我的想象之中,更是忘了有多少次试图将旧卡插进卡槽,却总在开机的一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

暗黑的屏幕亮了,时间像被拉长,四周寂静到可以无比清晰地听见我快得吓人的心率,“喵呜,喵呜”——短信铃音直响,我的手跟着颤抖起来。

一条条短信扫去,全是艾伦!

“安娜?你怎么突然来上海了?你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手机关机?”

“听说西郊花园附近出了起车祸,上帝保佑那不是你,开机回电好吗?”

“Honey,这是第一百条短信了,我爱你。你……还爱我吗?”

爱,我爱。

脑袋无意识地点了点,心里像被车轮“轰隆隆”碾过一般,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目睹他背叛了我,他把怀抱给了她,亲吻给了她,心里是不是也多了个她,来跟我楚河分界分庭抗礼?

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依旧填补不了心内的荒芜,失望像是潮水狠狠扑来,将我浇得浑身湿透。

这样的“我爱你”简直廉价得糟糕透了。

可是……

艾伦,我过去十多年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就像是我的互补体,我性情温吞总是无意识活动频繁惹出各种状况,他思路清晰讲求目标与结果,我不了解他的事业,只知道他能力卓群;他却清楚我的一切喜好,知道我喜欢小孩和鲜花,爱吃薯片与巧克力,我们一直像灵魂伴侣一样合适,甚至能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部分灵魂缺角。

这样近乎完美的未婚夫,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他,伴随“失去”而来的是浓度含量过高的痛楚,连吗啡都无法缓解,所以我顺从自己的内心,缴械投降。

食指压下一个个属于艾伦的号码,然后……

“安娜,是你吗?”听着他激动的语调,我的喉咙哽咽。

“是哪位?是不是安娜出了什么意外?请您出声好吗?”他的声音彬彬有礼,却也有难掩的焦虑,我动弹不得,沉默着眼眶开始泛红,想哭并不是因为他的背叛,只是因为在离家这么久之后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远得像是云端传来一般。

“安娜,我知道是你,拜托你说说话好吗……”艾伦小心翼翼放低声音,像是担心吓跑一只兔子般温柔,“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就去接你回家!”

我捂住嘴巴,眼泪逐渐模糊掉眼前的世界,只能将听筒离得远一些,别过头捂住嘴不肯让他听见我示弱的哭声。

“说……话……”他哀求道:“安娜……”他轻唤我的名字,一如往常的声音里开始掺杂欲哭的悲感,“我知道是你,如果你不肯说你在哪里,那我们一个小时后约在人民广场的花园正中雕塑前见面好吗?我会等你,直到你来。”

我张开口,正努力想要挤出一点声音,最终都只是徒劳,泪水已经张狂地流了满脸,将整个话筒都浸得湿湿的,却流不到话筒的另一端。

挂了电话,整个人虚弱得不停发抖。

找到艾伦在电话里提及的那栋雕塑时,已经是四点半。冬日稀薄的暮阳冷淡冰洌,所有路人都霎时成了皮影戏里只会活动的剪影,我的艾伦,就在那里。我清清楚楚一眼就找到了他。

棕灰色外套,俊朗的面容上蒙上了一层无奈的愁雾,他靠在石柱上双臂环胸,目光没有移动没有搜索几乎与石柱融合为一,好像我不出现他就会天长地久地等下去。

天长地久?

我笑得惨淡。

有那么一刻,我差点就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因为不想再让我的艾伦在冬风中受冻,可又在看到他抬起手看表的那一刻脚步停滞,记忆电光闪石,让我头痛,我想起就是他的这只手是如何温柔地穿过那个女人金黄色的头发,想起那辆艳红的跑车里残留下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不行!不能这样轻易原谅!

转身,裹紧外套。

在坐进出租车前我伸出手猛地抓住一个从旁边经过约莫十五岁的年轻女孩,她被我惨白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

“麻烦你,”我的声音都在打颤,“看到那个男人没有?靠墙上那个,麻烦你过去跟他说,他要等的人不会来了。”冰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堵住那个女孩子想要拒绝的话语。

“赶快走!”我迅速拦了辆出租车,生怕再晚一秒我就会后悔。

不断捂住双手在呵气,可是连气息都是发抖的白烟。

回到家已是夜晚,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直到刚刚才稍微能出来见人。

我换了个躺卧在沙发上的姿势,环住小腿,红肿的双眼上方敷着的冰袋早已失效,我也将手机卡抽出换回彦辰送的那张,代表我和艾伦感情的那张卡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却觉得被压得就要透不过气。

我揉了揉眼角,望着房间的方向,迈开的步子开始犹疑不前,因为我无比清楚地知道就算我进去躺上床,也只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数水饺而不是真的呼呼大睡,不行不行,我再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一定会发疯的!

目光扫到客厅对角的吧台,彦辰保存完好的红酒此刻像个光源体,发出致命的诱惑。

咕噜一下滚下沙发,一连数杯红酒下肚,空空的腹部烧得难受。头疼得要炸开了,哆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像是知道我不开心,呜咽着绕沙发转了好几圈,时不时过来舔舔我的脚趾,笨拙地安慰。

头一沉,好像压在了某个硬硬的物体上。

迷迷糊糊间我抬起头,咦?这不是我的衣食父母嘛!

好像被扶着进行了无规则运动,一路跌跌撞撞似乎走了好远还转了几个圈,然后终于“咣当”一记倒下,身体被人力推动继而靠到了比较柔软的枕头,我眼角眯起看着头顶上这个忙碌不停模糊不清的饲主:“嗨。”原谅我在又困又醉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将会说些什么,只是毫无疑问,必定句句带刺。

他理了理我的被褥,似乎抽身要走,被我一把扯住袖口。

“不许走!”

他疑问地看着我。

我嘟哝道:“彦辰,你有没有爱过人?”

“什么?”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呜咽,他没听清。

“我猜你肯定没有爱过人,你一天到晚都在耍酷,将自己的心门封得那么紧,既不温柔也不体贴,从来都习惯别人按照你既定的方式去生活,太自大太狂妄,甚至还没有唐恩浩那朵桃花可爱。”

我双脚开始乱踢,将他好不容易给我盖起来的棉被统统踢掉。

彦辰双手交握,头微偏注视着我,没有不悦的表情。

“咚咚咚!开门!”我吸了吸鼻子,举高手对着他胸膛的位置佯装敲了起来。

他挑眉看着我。

“咚咚咚!请问有人在吗?”我再次对着空气敲了敲。

他不置可否,仍旧看我。

“乖啦乖啦!小朋友把门打开,姐姐给你吃糖……”我坐直身子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期待和哄小孩子的认真表情。

彦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讥讽的嘲笑或冷笑,而是露出我印象里仅有一次的真正的笑容,他削薄得唇弯起优美的弧度,一双眸子不复往昔的冰冷,反而带着柔和的光芒。那笑容明晃晃得太耀眼,以至于让我突然有一瞬间的清醒。

只是觉得有白色的雾气慢慢蒸腾到我的眼前,有一股暖流随着空气被我吸入胸间。

一定是酒醉的幻觉。

“睡吧,洛丽塔。”他拍拍我发呆的脸,我也跟着开始傻笑,这是神志不清的最后一个阶段。

折腾了整整一天,我决定在酒精中结束失眠,也许醒来后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我的身边依旧有艾伦的爱情保驾护航,那是即便有立可白也涂抹不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