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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大师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活佛般的宁静。

近年来,开着汽车来看望大师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师已应接不暇。从东南亚的富商,到京城的商界大佬,乃至各省市的地方官员,纷纷前来拜望。有问一情一事、吉凶祸福的,也有来参悟人生玄机的。他们一个个极恭敬地来到大师面前,而后又各自开车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大师那里得到了什么。只是,这里的路修了,是东南亚富商出钱修的;这里也很快地为大师建起了一座寺院,寺院耗费巨资。大师洞悉三命、参悟玄机,于是就有了这座“玄妙寺”。大师在玄妙寺做了住持。

一个人,当他声名远播的时候,他就成了一座寺。

初时,大师一天只见十人。再后,见大师一面就难了。所以,玄妙寺外建起了宾馆,许多远道而来的人住在宾馆里,他们都是等待大师指点迷津的。

有幸见到过大师的人都知道,大师是坐着的,大师是“半仙之体”。他就那么端坐在一个特制的轮椅里。可是,假如时光能倒退四十年,大师还愿意当坐着的“大师”吗?

大师也有过年轻的时候。

二十岁的时候,大师曾是邙山脚下一个村里的电工。他的名字很普通,姓陈,叫陈麦子。那时的陈麦子是英俊的青皮后生,屁股上挎着电工包,荡荡地在村里走,很惹眼的。于是,就有很多媒人上门提亲。村里的姑娘们也是一趟趟往陈麦子家跑,借个簸箕、顶针什么的,寻机丢一媚眼,问:麦子,你家的杏儿熟了吗?

陈麦子并不回话,他甚至有些腼腆。他把电工包横在胸前,拤腰立在那里,望着远天的火烧云。那云铺一天橘红,一匹一匹亮着,一会儿绸缎样儿,一会儿奔马样儿,展万里锦绣。这仿佛就是那未来的日子,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好呢!

陈麦子拍拍那个电工包说:灯就要亮了。

陈麦子就是在这天傍晚的时候爬上那根电线杆的。在夕阳里,他披着五彩的霞光立在高空中,看上去无比潇洒,就像是一个金人。接线的时候,有人还看见陈麦子笑了。他望着天边那五彩的云霞,咧嘴笑了。而后,也就是咽一口唾沫的工夫,只见电线杆上闪了一束火花,“砰”一声,他掉下来了。

当人们把他从医院拉回来的时候,命是保住了,人却成了“半个”——他的脊椎折了,腰以下失去知觉,他再也站不起来了。那时候,一村的人都跑来看他。人们一声声地唉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儿,怎么咽口唾沫的工夫,就成了半个人?

陈麦子不想再让人看了。在人们的目光里,陈麦子已死过一千遍了。

一天夜里,陈麦子对娘说:娘,你把我背到山里去吧。

娘只是哭,娘的泪都哭干了。陈麦子就骨碌着从床上翻下来,一点一点在地上爬。娘一次次地把他重新弄回床上,他就一次次地往地上摔……娘没有办法了,娘给他跪下来,说:麦子,你真想死?

陈麦子说:要么你看着我,在众人的眼窝里淹死,在唾沫星里泡死。要么你让我一个人……活。

于是,娘狠狠心,把他背到山里去了。这一去十年。达摩十年面壁,陈麦子在山里一待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没有人知道,陈麦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人知道,他在山里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机缘。只是,当他出山的时候,他已不再惧怕人们的目光了。

陈麦子出山后,第一个给他传名的人是老邵。

老邵是市里来的干部,下乡工作队的队长。那时候老邵刚来,一家一家走走看看,这叫“走访”。当他走访到陈麦子家的时候,进门踩了一脚鸡屎。他在院里的树上蹭了蹭鞋,而后才进屋。陈麦子看了他一眼,说:你祖籍山西?老邵说:是啊,是。你怎么知道?陈麦子淡淡地说:回去吧,赶快走。老邵愣了。陈麦子接着说:你祖籍山西,兄弟姊妹四人,门前有棵老槐树,开紫花。回去吧,你娘在床上躺着呢,还有三天的阳寿。赶得快了还能见上一面,慢了怕就见不上了。老邵傻了。老邵呆呆地站在那里,摇摇头,又摇摇头说:我不信这个。陈麦子两眼一闭,再不说话。老邵是个孝子,一天心神不宁,当晚就赶回去了。等他回到老家,娘果然在床上躺着,还有一口气。立时,老邵服了。

第二个给陈麦子传名的是万海法。

万海法是煤矿工人,新婚,给陈家送喜糖来了。他穿一身新发的工作服,体体面面的,一脸笑说:婶子吃糖。娘怕伤了麦子,就说:多好。走,咱上那屋说话儿。陈麦子看了看万海法,说:你三天假?万海法说:可不,明儿就走了。陈麦子说:我看你还是多歇一天。万海法说:矿上忙。陈麦子说:忙也多歇一天。万海法说:我又不像你……陈麦子说:还是多歇一天吧。多歇一天,你还有六十年的阳寿。少歇一天,你只有一天的阳寿了。万海法说:别乱。哥,大喜的日子,你咋说这话?陈麦子说:听哥一句话,晚走一天。万海法心里嘀咕,也馋媳妇,就晚走了一天。结果,等他回到矿上,才知道矿上头天出了大事故,一班人全去了。

第三个给陈麦子传名的是黄九香。

黄九香是从黄村嫁过来的媳妇,人很泼辣,一张刀子嘴,当时是村妇联主任。她家的牛丢了,就站在村街骂,直骂了一天。陈麦子听不下去了,对娘说:你叫她来。黄九香来了,往门上一靠,说:大兄弟,你说气人不气人……陈麦子淡淡一笑说:别骂了。有惊无伤。九月初九,牛就回来了,随一喜。黄九香一怔,说:有这好事?我不信。陈麦子说:别再骂了。七日头上,你有一小灾。黄九香当然不信,该骂还骂,又打发人四乡去找。哪里找得到!七天头上,黄九香熬煎了一嘴热疮,出不了声了。可到了九月初九,天转凉时,家里的牛果真就回来了,竟然带一犊儿。

民间的事,是口口相传的。越传越远,越传越神,渐渐,陈麦子的名声就越来越响了。最最重要的是,陈麦子曾跟本省的一位市长密语过。没人知道他给这位市长点拨了些什么,但此后不到五年时间里,这位市长果然一提再提,成了“封疆大吏”。

就此,陈麦子成了大师。人们都说,他开“天眼”了。

子时,夜冷风寒。

洛水静静地流着。如今,水已经很小了,细如夜色中的一道墨痕。当坡上那棵老柿树的最后一片叶子飘然落下,正是丁亥年壬子月庚子日的子时——公元二〇〇八年的元旦。

天原本是墨色的。群山笼罩在一层层流动着的黑气里。黑气在弥漫中移动、聚集,接着就是一声闷响。在这个有着一道道峁梁沟壑,河洛交汇,东有虎牢关、西有黑石关,史称“天下锁钥”的丘陵地带,出现了梦幻般的奇异景象——

墨色的夜,突然之间,天一下子白了。一颗流星从天空中划过,夜空顿时亮如白昼。这瞬间出现的白夜现象,先是惊起了一村一村的狗咬声,而后是麻雀和老鼠。麻雀惊叫着一群群从树上飞起,旋儿旋儿地打着颤儿,斜刺里,有一只老雀在惊慌之中,竟肝胆俱裂,一头撞进了点燃的火堆里……鼠们也感到了时光的错乱,正该觅食的时候,它们却收到了昼夜颠倒的异常信号。鼠们吱吱地叫着,一只只前后衔着尾巴,成串溜进洞里,而后集体绝食。

雀鼠们哪里知道,这奇异的景观,缘自当地三百年前的一个预言。这是个耸人听闻的民间传说:

据传,在这个地处中原西部的丘陵地带,有一块风水宝地。这块风水宝地每隔三百年发动一次,发动的时间正是亥年子月子日的子时。亥年,可究竟是癸亥、丁亥,还是己亥,民间说法不一。这块风水宝地,传说中有的叫作“金龟探海”,有的说是“金蟾望月”,还有的称之为“双龙戏珠”。三百年前,此地风水发动,应在了一户姓康的人家。康家由此发迹,成就了一个财神,那是被后人贴在门上的三大财神之一。也由此成就了一座百万庄园。前世的风水师预言,三百年后,在风水发动的十日内,如能将祖先的骨殖葬于此处,家中必出大人物。

风水书记载:亥年子月子日子时,正是水之阴极、木斩龙出之时。

正是这一切,唤起了无数人的梦想与躁动。

天亮时分,附近村庄的人们发现,在黄河与洛水的交汇处,沿河两岸十多公里长的堤坝,突然变成了巨大的停车场。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豪华轿车停放在河堤。昨夜子时,天空中出现的奇异景象引起了轰动,人们被神奇的“白昼”现象所吸引,纷纷驱车从各地赶来。

人们看到,这里居然一下子集中了这么多穿西装的成功人士,那都是些企业界、商界、政界的大佬。各地大佬带着请来的风水师,风水师带着闪闪发光的罗盘,有人还带来了先人的骨殖。他们沿着邙山山脉漫长的丘陵地带,不辞辛劳地四处勘察。

那风水宝地究竟在哪儿呢?

连树上的麻雀都暗自诧异:这是怎么了?莫非,莫非……

气场乱了。

那只肝胆俱裂的老麻雀,临死前最后一个感觉是气场乱了。

子时,不知哪位大佬放了一挂鞭炮,鞭炮声加上突如其来的亮光,给老麻雀那九年零一个月的阳寿画上了句号。它本来是可以活过冬天的。

这只老麻雀在扑向火光的同时,永远不会明白,是祖先的遗传信号害了它。那是一段代代相传的记忆:

丁酉年癸丑月庚申日,对麻雀来说,是个大凶的日子。从这天开始,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空中充斥着锣声,地上到处是弹弓。漫山遍野都是人,人类织成了天罗地网。它们的窝被掏了,它们的空间响彻锣声,所有的树都被弹弓盯着。它们飞呀飞,无论飞到哪里,都有火光、锣声、弹弓……气场已乱得不成样子,纵使侥幸躲过白日,夜晚却更为可怕。夜晚由千千万万的光剑组成,人类手持手电筒,那光剑斜插着直刺天空。只要被那剑光扫到,麻雀的死期也就到了。仅仅几个月时间,人类就培养出了成千上万的“弹弓王”。这些“弹弓王”身上披挂着一串串麻雀的尸体,得到了更多人的追捧。杀气布满了每一个角落,在一张张写有“喜报”的大红纸上,墨写的数字后面挂着很多炸弹一样的“0”。

它们只有往山里逃了,虽然山里也不平静。一天黎明时分,嵩山山脉下的丘陵地带,尚在难得的寂静之中。此刻并没有锣声,麻雀却一群一群从天上落下来。它们垂直落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它们在天罗地网里飞行了多长时间,躲过了多少长了眼的弹弓。如果再加一把力,它们也许就躲到山里去了。可它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绝了。

它们一只只从天上掉下来,扑嗒,扑嗒,那声音像落灰。它们静静地、软软地死在地上,睁着米黄色的雀眼,嘴角漾着豆样的血痕。

那天,一个起早拾粪的老人,把它们一只只拾进了粪筐里。据记载,一共一千七百八十八只。这也是那个时期单人单日的最大缴获。

是啊,雀儿们是很委屈的。它们为什么有此一劫?虽说春不种、秋不收,可这不也是上天的安排吗?它们不过是大自然中万千食物链的一环,怎么就偏偏要灭它们呢?

于是,在它们的遗传信号中,一代一代都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大凶之兆。

也许,正是祖先的遗传信号害了这只老麻雀。在麻雀一代一代的遗传信号里,凡遇气场变乱,白夜是最为可怕的,那是大凶的前兆。这只富有经验的老麻雀,死在了祖先的经验里。

自古以来,在大自然的运行中,中国传统讲的是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讲的是生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反过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这是术数,也是定数,是亘古不变的。可是,万事万物又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那么,什么是变数呢?

一只老麻雀,本该有十一年阳寿的,它死不瞑目啊!

子时,鼠们绝食了。

在生物的时序里,属于老鼠的时间是如此之少。它们一般只有两年的阳寿,而一天之中,属于它们的只有一个时辰——子时。夜半时分,是它们最自在、最活跃的时辰。可这天子时,它们却集体绝食了。

是的,气场委实是乱了。可鼠们等什么呢?绝食又怎样?它们知道没有谁会来拯救它们,它们不过是凭着天下第一的嗅觉,期望着能从风里嗅出点什么,以发现危险的所在。

在老鼠的遗传信号里,有着更为惨烈的记忆。它们几乎一生下来就遇到了一个天敌:猫。尔后是人类无休无止的追杀。虽然猫是天敌,听见猫的叫声它们就浑身发抖,但它们的生存本领却是人类逼出来的。

有一个日子给它们打上了深重的烙印:戊戌年丁巳月丙午日。那一日,族类的惨叫声一直在它们的灵魂里回荡着。虽然它们的先辈已备受折磨,遍尝人类制造的各种毒药,什么“摇头倒”,什么“七步断肠散”,什么“毒鼠强”……虽然它们的先辈被各式各样、带有香饵的铁夹子夹住过,什么“弹簧夹”,什么“一跳夹”,什么“落地夹”……但在它们的记忆信号里,那个日子仍然是最可怕的,它叫:七杀日。

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在这个听上去很稚嫩的声音里,四十八个鼠辈被活活挂在了墙壁上,它们每只被绑着一条腿,身上浇满了煤油,一个个湿淋淋的,而后那孩子喊了一声:点天灯了!于是,这四十八只被活捉的老鼠浑身冒着火光开始起舞。它们身上的热油“吱吱”响着,火苗一蹿一蹿地跳跃着,像是一朵朵燃烧的焰火。那美丽耀眼的焰火上下翻滚,跳跃不止,直至气绝。

在这场惨烈的舞蹈中,有三只老鼠咬断了绳子,它们带着一身火苗,吱吱叫着,分三路逃窜。一只冲进了麦秸垛,被引着的麦秸烧成了灰烬。另一只冲进了一户人家,蹿上了房梁,引发了全村的大火。只有第三只老鼠冲进了水沟,浑身疮疤死在洞中。它把那危险的信号传达给了它的后代,它让鼠们世世代代都记住那个可怕的声音:点天灯了!

现在,又五十年过去了。鼠们的生存环境虽然越来越恶劣,但它们仍顽强地活在各个地方。通过一代代的基因传承,它们适应了人间的各种毒药。那些所谓的老鼠夹子,对鼠们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连人类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拿出来使用。本来,人类几乎又一次把它们逼上了绝路:水泥的大量使用,已使它们无处打洞。在生死攸关的封杀中,鼠们又一次获得了胜利。它们经过一代代的努力,完成了从体形到尾巴的整体变异。又一支鼠类诞生了,它们由大而小、由长而短,只要有穿根电线那样大小的洞,它们就可以做窝。它们成了袖珍型老鼠。

中国古人把一天分成十二个时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子时是昼夜相交、最为黑暗的时刻,也是鼠们出没的时辰。可是,在这一天的子时,天空亮如白昼。难道说,这就是那个“七杀日”将要来临的预兆吗?

仍然是子时,当最后一片树叶落在地上的时候,坡上的老柿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棵老柿树,当它站成了风景的时候,已无话可说。

是啊,在长达三百年的时间里,这棵老柿树一直生长在这里,如今已经成为方圆百里的树王了。

树老到了一定时候,是可以成精的。有一段时间,人们突然在树的身上挂满了红布条,还在树下烧香、磕头。有人说它可以送子送福,消灾避难。树都认了。

方圆百里,就这么一棵老树,在风里站了三百年,这是它的命。曾几何时,这里是大片大片的林子,有各种各样的树。现在就剩下这一棵老树了,它很孤独啊。

它能活过三百年,这里边是有秘密的。当年,曾经有一位风水师路过这里。他先是有些诧异地四处看看,摇了摇头,而后望着这棵老柿树说:怪了,这是一块绝地呀。后来,当他又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禁不住拿出罗盘,认真勘验了一番,说:这的确是一块绝地。

树不说话。它沉默。看来,这个秘密也只有风知道了。

是呀,它曾经是棵歪脖树。在它还没长成时,真是自惭形秽呀。那时候它又歪又小又丑,腰上还有两个瘤子。在很长时间里,它几乎没有得到过阳光的眷顾,它的每一根枝条都是斜着长的。后来,在那些伐树的日子里,那些又高又大的树一棵棵被伐去了,整个林子一片一片地被砍光,它却活下来了。

当然,还有一些日子也是它不会忘记的。比如,它曾遭受过三次雷击、七次洪水……还有最为紧要的一次,那是辛丑年丙申月的丙申日,有人提着斧子来了,来人本是要剥它的皮,就在这人刚要动手时,却听到了一声锣响……于是,就是这个人,过了不一会儿,竟解下裤带,把自己挂在了这棵树上。有很长的时间,树一直不解,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挂在树上?

按照旧历经验,六十年一个轮回,它已活过阳世的五个轮回了。一年当中,有六个节气是树木的最佳生长期: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六十年中,它有六个旺相:甲子、甲辰、甲寅、乙亥、乙未、乙卯。然后便是荣荣枯枯,枯枯荣荣。可它仍然站在这里。况且,树大自直,树老盘根,已经没人能看出它当年的模样了。连那凛冽的风,都成了它的玩伴。

三百年过去了,这里的树已放弃了恢宏,放弃了成为栋梁的可能。历史既然是由人类书写的,那么,树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吉穴”究竟在哪里呢?

商贾大佬们带来的风水师已经勘察了几天,可那个被称为“金龟探海”的吉穴仍未找到。在漫无边际的堪舆过程中,主家与风水师之间,风水师与风水师之间,在勘验方位和坐标认同上都出现了争执。分歧越来越大,于是,他们又求到了大师那里。

人们遍访无着,有富商求到了大师的面前。只要陈麦子点出那个吉穴,钱已出到了七位数。可是,陈麦子却一直不言不语。

这一次,央求大师的人太多了,分量也太重了。大师被雇来的人抬到两河交汇的最高处,望着眼前莽莽苍苍的原野沟壑,大师依然像佛一样沉默。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穿过历史的烟云,大师真能看清人生命运的轨迹吗?

是啊,三百年前,这里出过一个财神。那么,三百年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