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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曾经

扪心自问,每当看到“曾经”一词的时候,最常涌现的是什么感情?实际上,这个词并不那么简单。

夏夜,站在阳台上仰望星空,零散的星星恰似点点滴滴的记忆,在黝黑的天幕上点缀着,闪烁着,仿佛一下子找回了曾经丢失的许多本质情怀,心的悸动不是什么伤感,是一种甜蜜的微笑,甚至还有一点儿幽默……

我曾经有过齐肩的麻花辫,一甩一甩地走过了少女时代;我曾经在学习考试的赛场上屡战屡胜;我曾经有站在溪边看落花流水的怅惘;我曾经好几次小命不保。在师范读书的时候,学校要到郊外植树造林,因柏油路崎岖不平,从自行车上摔下,沿着路面斜坡滚了好几番,差点儿让汽车碾过……更为可笑的是曾经那么“天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男的穿喇叭裤、花格子衣裳,留着长头发被视为资产阶级作风,一位老乡当时就这么时髦,他对同学说与我是老乡,我听了竟然当众说:“谁跟他这个资产阶级是老乡!”为此,成了同学的笑料。曾经以为在校园的凤凰树下拉着手风琴就是终身的梦想,然而在无数的现实问题面前多么迷惘,人生的岔路好几条,究竟往那一边走?曾经像红军长征一样行走在生活的雪山草地间,随时都有战胜不了自己的危险。曾经,站在悬崖边,到底是闭上眼睛往前一步,还是插上隐形的翅膀飞过眼前的人生的沟壑,继续追寻我的梦?这些曾经的唤起,是那样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灿烂,感受到生活的恩赐,感受到心底最真切的爱恋和激情,丰满而灿烂!

对于偶遇的友人,曾经的情感就更加复杂了。有一种,不只找回了曾经的模样,找回了曾经相处的点点细节,更找回了曾经息息相通的情趣和世界观。追忆曾经的细节时,彼此有如我心底猜测一样的感受……这样找回的不只是过去,还有未来,还有对曾经生活的补充,真是一份不解之缘。还有一种,面目依稀,笑容还在,除了对曾经的模糊细节有一点追忆,坐在你面前的差不多是个陌生的人,一种被社会生存必须的目光和言谈笼罩着的陌生人。

每个人都有许多曾经的故事,如果生活在小地方,有些“曾经”的事自己也许已经淡忘,热心人却能帮你记得清清楚楚,是一本会说话的教科书。有位款爷曾经在闲聊中把所谓的“过错”说出来。他从小没有读书,因肚子饿偷了邻居的农作物,被父亲赶出家门,流浪各地,那年他十一岁。他说:“上海的火车站真好,有水泥地板,在那儿睡觉真舒服。”曾经的流浪生涯给他留下一条伤残的腿和鲁滨孙似的经历,曾经的阅历使他真正解读了社会这本书的内涵。他现在成了大老板,在好几个大城市都有他的产品专卖店。相熟的人谈论到他的时候,对他的现在似乎不感兴趣,而对他曾经的“过失”似乎兴味更浓,好在当事者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心面对这一切。

对待曾经令自己铭心刻骨的事,太痴情的人,总是喜欢活在美好记忆里,殊不知历经几十年岁月的打磨,除非坚如磐石的意念,否则总会有所改变。我曾经见到一位窈窕淑女,扎着两条短辫子,穿着花格子短大衣,时光已经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可她还保留八十年代初女大学生的模样,目光空洞地在人流中走着,逢人便问:“你知道某某人的老婆死了吗?”某某曾经是她的恋人,爱之深、思之切,却不料对方却另有所属。令人见了凄然满怀。人世间太执著、太痴情地用生命做赌注,去守候“曾经的爱情”的女人依然不少,可是……旁观者却难以敏锐的思维为之思索一回。

有人说,一个人如果老是提起过去的“快乐”,说明现在并不怎么快乐;老是提起过去的“富裕”,现在往往不够富裕;如果老是提起过去多么忧伤,现在大概不怎么忧伤,顶多有点儿闲愁罢了。对于每个人,只要还活在世上,曾经就一直如影相随直到永远,它像一环扣一环的铁索链,是生活的历史,是岁月的痕迹,是成长的养分,是零散的珍珠,也可能是无法收拾的记忆的碎片。

对待曾经的事儿,不禁想起“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诗句来,一切的一切总得成为过去,怎样对待一些抹不掉痕迹的存在?是像杂货堆一样一年一年地叠加,沾满岁月的尘埃,偶尔望去,满目沧桑,还是有意识地重新拾起,赋予不同的解释和意义?

我认为美好的积淀才是重要的。在澳洲,有一种大珍珠母贝,随着寿命的增长、孕育的珍珠也越来越大。不妨用豁达的心情把曾经的忧愁、曾经的爱、曾经的伤害、曾经的苦难、曾经的一切当成生活积累的珍珠,而不要让曾经的事儿变成心中搬不走的顽石,阻碍人生的心路。

《闽南风》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