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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柳传志 俞敏洪(2)

俞敏洪:最不靠谱的事情是我小时候一个人去游长江。游进去了游不回来,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特别恐怖。其实小时候,老妈对我看管得很严。有年夏天,母亲攒了好长时间的钱,给我买了一双塑料凉鞋,因为小时候农村孩子都是光脚的,有一双塑料凉鞋就会特别骄傲。我穿着塑料凉鞋跟着小朋友们一起去游泳,到了河边,我把塑料凉鞋脱在岸边。游完泳以后,我光着脚回家了,完全没有想到还有鞋。一回家,母亲看见我第一眼就说:“鞋呢?”我突然想起来,撒腿就去找,结果发现已经没了。回来后我老妈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竹竿打我,两下就把竹竿给打断了,我正被打得在地上哇哇乱叫乱哭的时候,我邻居把鞋给送回来了。

两个男人的奋斗史

他是计算所里的研究员,却执意辞职创办了联想。他是北大老师,在犹豫中离开名校创建新东方。他差点被人骗去300万,半夜常常被吓醒。他被抢劫过两次,徒手打跑过四个大汉。

俞敏洪:很难想象当初你做联想的时候是什么状态。你出来属于那种被派出来还是你自己主动说“我要出来干”?

柳传志:那时候在科学院工作的人政治地位已经比较高了,工资也还可以,一般人不愿意出来,但我是坚决自愿出来,原因就是我看透了,再这么干下去我觉得没劲。

俞敏洪:那是哪一年?

柳传志:1984年,我40岁。

俞敏洪:现在年轻人创业谈的很多,但40岁左右的人是绝对不敢出来了,或者不会出来了。我觉得你还是勇气不一般。

柳传志:不,心态是主要原因。1978年,我34岁的时候,社会上整天还都是阶级斗争,不明白便罢,明白了实际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就觉得窝囊,但当时周围的大多数人是不明白的。

俞敏洪:关键你是怎么弄明白的?我发现你在很多关键点上突然就很明白,你觉得这是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和人生经验的结果吗?

柳传志:肯定是要思考人生。我念中学的时候,没有像现在的中学生这么累。拿出百分之四五十的精力去念书就足以应付了。看杂书、玩的时间还很多。看杂书特别是历史书籍都是独立思考问题的本钱。

俞敏洪:其实我曾经对在体制内生存和发展寄予非常大的厚望。我是农民考学到了北大,在北大毕业成为北大老师,这就已经是从地上到天上的改变。所以1990年之前,我一直抱着在体制内认真发展的愿望,想着怎么让自己从一个大学毕业生留在北大当老师,从助教到讲师到副教授……1990年以后,我才开始慢慢地明白过来,体制内尽管很安稳,但是个人解放没有希望。

柳传志:你是不是觉得,人生价值得不到最大的体现,就是感觉“我有俞敏洪那么大的能耐,但施展不开”?

俞敏洪:其实不存在能耐的问题,当时也没觉得自己有能耐,但是天天看着领导的脸色去干事情,要等着他恩赐性地给你晋一个级、分一套房、派出国的机会……还得跟别的老师明争暗斗地去抢,抢到最后不行了,还得买礼物大量地送,送完了还不一定轮得到你。后来想想反正出去大不了到别的地方去当老师。但我从意识到这一点,到最后从北大出来大概有三年左右的斗争。犹豫的还不仅仅是我,我老婆和我老妈都不允许我从北大离开。

磨到最后,我跟她们算了一个简单的账,我说我在北大,120块钱,加上 80块钱左右的奖金,也就200块钱一个月;如果出去教课,每天晚上是20到25块钱,我每个晚上只要出去教一次课,一个月就能拿到600块钱,比北大就已经多了两倍了,所以我的行为不算是冒险行为。但确实是想离开,我觉得人的最大的力量来自自己的决心,所以人最伟大的能力是独立思考能力。

柳传志:我们做企业的时候,经常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比如你办新东方,你自己到底图什么?然后再想想办学校,是不是符合了这个目的,老扣着目的去做事,我觉得基本上就不会跑题,不然的话做着做着很容易走歪。

俞敏洪:你说得非常对,很多企业家做企业的时候,最初也是这样的,但在过程中间,就忘了企业运营的必然规律,最后往往出现大问题。

柳总你当初是如何拿到第一桶金的?

柳传志:我们挣的第一笔钱还是卖技术劳力。当时国家给各个部委购买一部分国外计算机的指标,但是得有人帮他们验收,给他们培训。我组织人挣这些劳务费。通过这个挣到一些钱后,我们开发了联想汉卡。后来发现推销汉卡的时候能顺便卖电脑,而且卖电脑赚的钱比卖汉卡的要多得多。

俞敏洪:一个机会带出来另外一个机会。

柳传志:今天叫营利模式,那时候叫“蒙着打”。不过,这期间我有一次险些被骗300多万。

当时我们推销电脑只是在国内买来卖去,利润不够高。后来发现在国外直接订货利润就会很高。但那时候必须把人民币换成外汇再电汇给厂家订货。我就带了一个同事跟银行借了300万,然后跟IBM订货。又经人介绍找到一家进出口公司,谈好以后把一半钱先给了这家公司负责人,让他帮我们电汇美元。然后我就回了北京,留个同事在那儿看着他。结果老没消息,快一个星期也没消息。我打电话问同事:“怎么还没动静呢?”他说:“有动静我就告诉你。”我说:“正是没动静你才得告诉我。”放下电话,我立刻就飞到深圳去,表都没戴,到那儿以后和我同事去找那家公司负责人,结果那人就消失了,这一下我真吓傻了。

俞敏洪:等于把家里的钱都已经拿过去了?

柳传志:不光家里的,还有借的钱。那家进出口公司其实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在一个大楼里面,我这位同事为人很老实,他以为把钱打完以后,人家给他一个信儿,他再向我报喜就完了。结果人没了,顿时我们就蒙了。

后来我就带着板砖在这人家门口憋着,最后人家自个出来了,说:“你的钱我给挪用了,但我不是真骗你,我只不过觉得外汇汇率长得很高,拿那钱先用一下。”砖头虽然没用着,但把我的事给耽误了,幸亏我用更加急的渠道,最后还是把事做成了。但是这件事前前后后经历了大概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那些天真是度日如年,我半夜经常吓醒,心狂跳不止。因为压力无穷大,就像家里的亲人得了重病,到底行不行不知道。等到把钱追回来以后,我很长时间依然半夜被吓醒。因为这事给我落了一个病根,我还觉得怪冤得慌的。

俞敏洪:我做生意到今天,还真没出现过钱被骗走的事。

柳传志:但你被抢劫过吧?这个挺让我佩服的。

俞敏洪:是的。我第一次被抢劫是1998年,第二次是1999年。这事比较轰动,全中国的媒体都有报道。

这既是我自找的又是当时中国体系不完善导致的,因为当时中国的银行星期六、星期天对公、对机构不开放,只对个人业务开放。所以周末我就得把钱拎来拎去,拎多了以后就被人给盯上了:这个小子每星期六、星期天就把钱拎回去。因此,劫我的两次都是在星期天的晚上。第一次我被劫走了一点钱,还好没把命丢了;第二次是一分钱都没劫走,因为第二次我觉得再被他们劫,命就丢了。

柳传志:第二次的时候有保镖了吗?

俞敏洪:当时还没有保镖,就有个司机。我们两个打四个大汉,结果打了15分钟,把四个大汉给打走了,但受了点伤。

柳传志:你会武术吗?

俞敏洪:不会,但是在那个时候的爆发力可能比会武功的还要厉害。

柳传志:大家在外头,在旷野?

俞敏洪:没有,在楼道里面。

柳传志:一边打一边喊,邻居会出来的。

俞敏洪:没人出来!所以我觉得在关键时刻,中国人民互相帮助的精神是不够的,我住的那个楼道里应该住了七八户人家,我们打了15分钟。没一个人敢开门,等到打完了歹徒走了,人都跑出来了。所以我特别明白,公共汽车上面有个小流氓在欺负一个乘客的时候,其他乘客在边上看着不动,或者在马路上看到别人打架的时候,除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以外,大部分人都在那儿不动,我觉得这个好像是民族性中的某个东西有点问题。后来我就搬到一个有大门,不能让任何人都随便进来的小区。不过,话说回来,可能也是我不好,我当时工作比较忙,楼道里的邻居都不认识,如果互相认识会好一点,所以也不能光怪邻居。我们在那儿又叫又喊的也让人害怕,大部分男人可能还不在家,出来个女的就更加麻烦了。

不过当时很奇怪。你看我身材比较瘦,跟我对打的两个大汉,大概都有一米八零左右,居然被我打得左右招架。好就好在他们身上没带刀,只是第二次带了一把假枪,顶着我不让动。

柳传志:怎么发现枪是假的?

俞敏洪:我就觉得与其被他们逼到房间里,被弄死,还不如干脆一枪给我毙了。所以两个人叫我别动时,我特别沉着,看着底下那把枪,突然两只手就下去,一把推开了。推开以后我用力一掰,居然把那把枪掰断了,我就知道是假枪。在打斗的过程中间我一直担心他们有刀,结果发现他们一直在用拳头跟我打,所以我就没有了性命之忧,力气就爆发出来了。

这两件事情给我带来的感觉,倒不是活一天算一天,而是觉得每一天都珍贵,因为你并不知道哪一天你的生命突然就会终止,既然不知道,活着的每一天就都应该好好地活,并且要活得有滋有味,要活出意思来。

那些年追过的女孩

他是商界前辈,却有着鲜为人知的恋爱秘密。他是精神领袖,却有着不堪回首的初恋经历。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他写信让她用毛主席像章表明心意。而他在图书馆以找书包为名,终于寻找到了爱情。

俞敏洪:柳总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你们那一代人谈恋爱,跟我们这一代人肯定不一样,我们是尝到自由恋爱的味道的,你跟你妻子龚老师(柳传志妻子龚国兴)是怎么认识的?

柳传志: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她是湖南人。我们军校是不许搞对象的,我们军校当时一个班里男女比例大概是5∶1,但是不许搞对象。她刚入学的时候,还是有过若干个追求者的。我当时是组长,属于行政级干部,要把搞对象当作敌情一样向指导员汇报。

俞敏洪:你当时把别人给龚老师写的情书都扣在手里了?

柳传志:那我不敢,但是有一件事挺有意思。当时有一个同学给龚国兴写了封信,龚国兴大概是拒绝了那个同学,但信没有上交给党支部,结果那个-同学自己向党汇报,就把龚国兴套在里边了。本来龚国兴当时学习在班里是前三名的,这样就有了一个跟组织交代不清的问题,她入党就麻烦了。

毕业后,我和龚国兴都留校当教员,因为许多同学分到全国各地去了,剩下的同学并不多,和我要好的同学就鼓动我去追她试试。我当时的心态就是,别人不行咱试试。

我就给她写了封信,我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在胸口上别一枚毛主席的像章。结果第二天早上,我们吃饭排队时我看到她衣服上什么也没有,当时觉着很受打击,不过,这个打击的时间不算长,等到洗碗的时候,她塞给我一封信,内容大概就说,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用别个像章表示……

俞敏洪:从你们开始交往到后来你们结婚用了多长时间?

柳传志:一年多,快两年。

俞敏洪:结婚后就一直在大学里面了吗?

柳传志:没有,我们恋爱后跟着就“文化大革命”了,“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方案就都推翻了,我们两个一起分到成都十院十所去做研究员。

俞敏洪:我发现你们那一代恋爱和婚姻关系特别地朴实简单明了,但是感情生活却能持续很久。

柳传志:那看谁跟谁。我跟龚国兴一起受过很多苦,你们都难以想象。共同吃过很多苦以后,就有很多话能聊得起来。

俞敏洪:我很好奇,当时你从中科院出来,龚老师反对你吗?

柳传志:其实这么多年,她都知道我有股劲头是被憋着的。“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跟她挣钱一样多,还有小孩,我也得去做饭、洗碗,干很多的家务事。我真是非常不爱干这个。好容易改革开放了,她知道我很希望把思想变成产品,虽然她自己是属于比较技术型的人,但她觉得我还是能折腾点什么事出来的。

俞敏洪:能够理解你做事的愿望。

柳传志:要不然我成天在家愁眉苦脸她也不高兴。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当时我们住在计算所12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房子是自己搭建的,还漏雨,因此家里都要有点水泥修补,有时还需要点木头做个桌椅板凳。和我们住一排的邻居也都觉得需要,但哪儿有料呢?计算所里面有个属于公家的料厂,因为个人家庭要料是不给的,于是我们几个人商量好了,弄点水泥之类的东西出来。

看料厂的人姓戴,先得有一个人跟他抽烟聊天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其他人才能进去把东西给弄出来。我承担的任务就是跟他抽烟聊天,当时我很紧张,抽烟聊天时心里头知道,那边人已经得手了。其实“偷料”人也都是技术人员,是比我资格老的大学生。

所以我对姓戴的这个人印象非常深,看见他就有恐惧感,时隔多年,联想已经是很大的企业的时候,看见他我仍会不自觉地紧张,不自觉地就想逃跑。

俞敏洪:跟我们小时候偷西瓜那种感觉一样了。

柳传志:这就是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真实生活情况,我住那12平方米的房子,大概住了十几年。

俞敏洪:现在回忆起来都变成了某种精神财富,我们还好,大学毕业的时候,北大给我们分了宿舍。

柳传志:你毕业是哪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