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普鲁斯特
普鲁斯特(1871~1922年)的一生,是伴随着贵族沙龙优雅的艺术氛围和自身病痛的折磨渡过的。他出生于巴黎一位颇具名望的医生家庭,这个家族具有浓厚的文化气息,著名哲学家柏格森是他表兄。普鲁斯特9岁起就患有严重的哮喘病,这使他与生俱来的敏感更为强烈。中年开始,他的哮喘病日益严重,以致于忍受不了来访的朋友身上带来的外面春天田野里植物的气味,只好躲进一所软木镶的密闭的屋里。后来,他为了写作《追忆似水年华》中童年看山楂花盛开的细节,不得不在夜间坐上用篷布密封的马车重游故地。就这样在病痛中创作出了传世文学长卷《追忆似水年华》。
这部小说的最早稿本写于1905~1906年,第一稿写于1907年,到1908年就搁了下来。这时,他意识到他的小说缺乏哲学基础,于是写了《驳圣伯夫》一书,批评这位评论家把文学视为有才华者的消遣,认为艺术家的使命就在于把习惯使我们视而不见的不朽的真实从潜藏的记忆中解放出来。1909年1月,他在无意中通过一杯茶和一块饼干,唤起了对童年往事的回忆。受此启发,小说中的人物突然涌现在他的脑海中,于是他开始埋头创作《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的第一稿。一战期间,普鲁斯特修订小说其余部分,加强其感情色彩,增加对现实的讽刺成分,使篇幅扩充了三倍。在这个过程中,原来的作品一变而成为人类想像力最深刻、最完美的成就之一。
马塞尔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情景变幻,记忆如潮。他记得孩提时,在贡布雷他姑妈家中吃过一种小玛德莱娜的点心。一天夜晚,邻居斯万先生来拜访他母亲,母亲匆匆安顿好他就去客厅了,他烦躁不安地等待母亲给他的睡前吻,一直到斯万先生离去他才安静下来。
他记起在贡布雷生活时周围的邻人。他家的住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去斯万家的,在那条路上,他认识了他的初恋情人希尔贝尔。另一条路是通向盖尔芒特家的,路程很长,维福纳河一直顺着它流淌。他记起了许多人。在所有这些人中,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斯万先生。他在家人的闲聊和街谈巷议中渐渐形成对斯万的印象。他渴望与斯万交往,参与斯万一家人的生活。
斯万先生是一个富有的犹太人,但他美貌的妻子奥黛特曾是巴黎的高级妓女,这常使他在上流社会遭受鄙夷。斯万一家和低俗的维尔迪兰一家交好,并在这个圈子中越陷越深。当他回到贡布雷的上流社会时,大家觉得他又可笑又可悲。
在巴黎,马塞尔和希尔贝尔相恋了,这时的她已出落成妙龄姑娘。另一面,马塞尔对斯万夫人奥黛特也充满了热情和依恋。他频繁地到斯万家去,但是不久,他放纵的习性和过于敏感的性格开始让希尔贝尔感到厌倦。希尔逐渐疏远他,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也慢慢地把她忘了。
马塞尔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家里安排他同祖母一起到巴尔贝克海滩去疗养。在那里,一个叫阿尔贝蒂娜的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还认识了盖尔芒特家的一个亲戚帕里西斯夫人,这位夫人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外甥圣洛普和查尔路斯。马塞尔同圣洛普很快成为好朋友,并结识了圣洛普的情妇年轻的犹太女演员拉谢尔。
回到巴黎,马塞尔进入了盖尔芒特家的时髦圈子。他对维尔迪兰家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久,他又回到疗养地,祖母在一次散步时突然中风去世。马塞尔感到忧伤空落,便到阿尔贝蒂娜那里去找慰藉,但他总要让人迁就且整日冥想,使得阿尔贝蒂娜也离开了他。后来,他得知她不幸从马上跌下来摔死了。
马塞尔感到越发沉闷,便去找朋友们散心。但令他惆怅的是,一个个朋友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悄然变化了。斯万先生身染重病将不久于人世,昔日恋人希尔贝尔嫁给了昔日好友圣洛普,维尔迪兰夫人则继承了一笔遗产,正忙于结交新贵。
马塞尔的体质日益恶化。战争期间,他在疗养地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当他再次回到巴黎时,时光的魔力更让他惊心:圣洛普战死了,其情妇拉谢尔成了明星;斯万已死,斯万夫人再嫁,成为各种时髦场合的交际花;盖尔芒特丢了财产,便与维尔迪兰夫人结了婚。
马塞尔最后一次去盖尔芒特家的豪宅时见到了希尔贝尔与圣洛普的女儿。顷刻之间,他感到时光飞逝,犹如一场梦境。在盖尔芒特的书房,他随手取下一本乔治桑的小说,他想起许多年前在贡布雷那个难以忘怀的晚上,母亲给他朗诵过的正是这本小说。他又突然听到斯万先生去世时的钟声,他知道这钟声将伴随他终生的记忆。他认为一切荒唐的岁月都始于那个久远的童年时的夜晚,便试图用记忆去追回那逝去的一切。
任何满足往往只是使痛苦换一个地方,因此只能称为貌似圆满的结局,而无真正的圆满结局可言。
念念不忘地位是荒唐可笑的,财富不会带来幸福,惟有智慧、才华和品性才最重要。
《追忆似水年华》这部小说虽然结构庞大,内容繁杂,但片段与片段之间既可以按照内在的情绪结合起来,成为意识流,又可以独立地存在,让读者可以充分地领略人的内在精神世界的细腻和丰富。作者经常用大段大段的篇幅来描写某一瞬间的感受或因某一事物所引起的心灵的微妙变化,这在以往的作品中都是很少见的。也许可以这样说,正是由于普鲁斯特等人对于人的精神世界的重新发现,才促使我们的读者不得不重新培养他们的阅读习惯来适应这种新型的小说。
对于一般的读者而言,阅读这部小说可能遭遇到的最大障碍就在于时序上的不习惯。在一般的作家和读者看来,作品中的时序应该严格地按自然时序流淌,绝不能倒流,因为只有按照与自然时序同时或顺应的发展过程来描写的事物才有可能显得真实。但普鲁斯特却让人可以借助回忆轻而易举地回到过去,甚至任何一种浮动的暗香,一种味道,一道风景,都可以是使时光倒流的隧道,使过去某个时刻突然在人们的眼前复活。作者有时干脆同时叙述过去的某件事和“我”后来对此事的看法,仿佛有意要使时光倒错,并迫使读者不断地对已经阅读过的内容进行一番重新的回顾。这种写法显然不仅是一种技巧上的创新,也反映了作者对于时间、生命的某种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