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每年元旦这天,稀里哗啦市总要举行盛大的阅兵典礼,而总统总是要坐在主席台,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他想,那么多背着枪的士兵从面前走过去,万一有谁朝他开了一枪,不就呜呼哀哉?唉,坐在主席台上,简直成了枪靶子!
自从找到了拉拉,哈哈先生就不再出席阅兵式了。他让拉拉穿上总统服,坐在主席台上,每隔五秒钟向士兵招一次手。至于自己,只消坐在总统府里看看电视就行了。刺客的子弹只会射向主席台上的假总统,绝不会从荧光屏里射向正在看电视的真总统。
再如,在群众大会上发表演说,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说不定,在总统聚精会神念演说稿的时候,会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子弹!正因为这样,哈哈先生每次出席群众大会,总是战战兢兢。就连那次在汪汪葬礼上念悼词,他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当然,如今哈哈先生再也不必发愁——请假总统拉拉代他出席就行了。
不过,发表演说不比阅兵。在阅兵的时候,假总统只消机械地不断招手,就行了。哪怕是弄个机器人坐在那里,也许也能冒充。发表演说可不一样,假总统的神态、声调、口音以至习惯动作,都得酷似真总统。
哈哈先生从“最好看电影制片厂”悄悄地请来了第一流的电影导演,把拉拉当成演员似的训练。拉拉倒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学会了哈哈那一套,就连哈哈未说话先哈哈一笑这一习惯动作,也被他学到手了。
就这样,假总统简直出足风头,活像真总统一般。拉拉曾作为“总统”,主持了庆祝叽里咕噜法院建立五十周年大会,发表了长篇演说;拉拉三天两头要坐着轿车到飞机场,迎接外国政府首脑,念完欢迎词,然后陪同外国首脑坐敞篷汽车,驶过稀里哗啦市的中心大街,接受成千上万市民的夹道欢迎。拉拉还曾主持了一次又一次葬礼,为总统手下死去的官儿念悼词……一句话,拉拉成了大忙人,成了大人物。拉拉的形象,出现在《呱啦呱啦日报》上,出现在“最好看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新闻电影里,出现在“最最好看电视台”摄制的新闻节目里,说明词都把他说成总统哈哈先生,竟然没有被人看穿!
拉拉也成了一个极为神秘的人物。知道拉拉底细的人,只有四个——总统哈哈和他的夫人,警察局长哼哼,还有那位电影导演。哈哈先生对拉拉进行严格的控制:哈哈先生从自己的住所里,分出一个小房间给拉拉居住。如果哈哈先生外出,拉拉必须待在那个小房间里;如果需要拉拉冒充总统,那么,在拉拉外出的时候,哈哈就待在住所里。这样,人们不会同时看见两位“总统”,当然也就不会知道其中的奥秘。
至于每天五顿饭,还是老样子:胖厨师把饭菜送来,放在餐桌上,胖厨师退出。这时,拉拉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先吃一番,吃完以后,回到他的小房间;过了半个小时,哈哈先生走出卧室,他先去看看拉拉,如果拉拉像平常一样活着,说明饭菜里没有毒药,哈哈这才坐下来吃,吃完,一按电铃,胖厨师进来收拾盘碗。
日子一天天飞快地过去。尽管哼哼先生一直没有查出那次放毒药的人,大抵由于上帝保佑,从那以后一切平安,没有发生过妄图毒死或者暗杀总统的事件,所以拉拉很愉快地过着总统般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讲,拉拉这位假总统,比真总统还愉快:他吃的总是热菜,而真总统却吃着他吃剩下来的冷菜;几乎所有出风头的场合都是他出面,而真总统却躲在房间里独自看着电视,监视着拉拉的一举一动。
嘿嘿,就在拉拉当上假总统以后,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儿……
等拉拉回到总统府,那座大楼早已烧光
记得那是在庆祝叽里咕噜法院建立五十周年的时候,拉拉在大会上,以未说话先哈哈一笑的总统风度,发表了长篇演说。
演说稿是叽里咕噜法院的院长事前替总统拟好的,经哈哈先生在上面画了一个表示同意的圆圈,便交给拉拉去念。拉拉当然一字不差地照念。这演说稿是非常动人的,其中有一大段是赞扬叽里咕噜法院五十年来办案公正,坚决拒绝贿赂,是一个伟大的“清水衙门”。
就在拉拉吃力地念完发言稿准备回总统府的时候,叽里咕噜法院院长悄悄地附在他的耳边说道:“总统先生,收到了吗?”
拉拉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什么东西?”院长的脸,一下子拉长了,露出惊讶的神色:“哎哟,真是‘贵人善忘事’。那天,我不是送给您一盒罐头,轻轻地告诉过您,罐头里不是糖果,满满的都是钱!”
拉拉依旧莫名其妙,问道:“干嘛送那么多的钱给我?”
院长急得直跺脚,说道:“哎哟哟,您怎么那样健忘?我不是把我儿子的事情,拜托给您。只要您签一个字,他那走私……”
说到这里,院长见别的人走过来跟“总统”打招呼,也就没有说下去了。
拉拉回到总统府,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哈哈先生。谁知他还没有说完,哈哈先生早就知道了。原来,哈哈先生在拉拉的衣服里放了微型窃听器,所以拉拉外出时的一言一语,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先生破例没有未说先笑,板着脸对拉拉说:“今后你碰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嗯、嗯’几声,就行了。”拉拉照办了。
那是在主持一位官员的葬礼之后,拉拉准备回总统府,这时死者的妻子擦干了眼泪,脸上露出了笑容,悄悄地问拉拉道:“总统先生,听说您与您的太太感情不太融洽,是吗?”
拉拉记起了总统的嘱咐,连连不住地点头道:“嗯,嗯。”
那女人脸笑得像朵花,轻声问道:“总统先生,您喜欢我吗?”拉拉又照总统的吩咐,连连点头道:“嗯,嗯。”
正当那死者的妻子死皮赖脸地缠住拉拉的时候,别的人走过来跟“总统”打招呼。那女人只好赶紧掏出手帕,假装哭哭啼啼起来。
当然,这一次拉拉回来,还没开口,哈哈先生已经气呼呼的了。他虎着脸对拉拉说:“下一次你碰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就说‘对不起,让我考虑一下,回去以后再告诉你’。”
拉拉又照办了。
没几天,拉拉去机场送走了一位外国首脑。当他坐着轿车回总统府时,半路上被一辆红色的救火车拦住了。
从救火车上跳下消防队队长,他来到总统轿车跟前,“啪”的一声,把一双穿着黑色高统消防靴的脚一并,举起左手,朝“总统”敬了一个礼。然后,急急地报告说:
“总统先生,稀里哗啦大楼着火了,火势很猛。我一接到火警报告,就准备出发救火。大楼的主人打电话给我,叫我不必去救,因为他的大楼已经向保险公司投保,这座大楼已经旧了,烧掉以后,可以用保险金盖新楼。我刚搁下电话,保险公司来电话,要我无论如何扑灭大火,不然他们会亏本。紧接着,大楼四周的居民纷纷来电,要我赶快去救火,不然大火会把他们的房子也烧掉。我是消防队长,我的职责是救火。我决定动用消防车。一路上,车子一边开,车内的移动电话铃声不断。刚才,我们顶头上司——警察局长哼哼先生打电话来,叫我掉头回去,不要救火。我知道,他跟那座大楼的主人是亲戚,一定是大楼的主人要他打电话的。我不能不去救火,我又不能不听顶头上司的话。我矛盾极了,左右为难。正在这个时候,我的部下看到您的轿车——一看车的号码就知道是总统的轿车。我斗胆拦车,向您当面请示。哼哼先生是我的顶头上司,而您又是哼哼先生的顶头上司。我绝对服从您的命令。”
这时,拉拉记起了哈哈先生的话,就照他的叮咛答道:“对不起,让我考虑一下,回去以后再告诉你。”
就这样,消防队长把消防车停在原地不动。他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等待总统的指示。
唉,当总统回到总统府,那座大楼早已烧光了。风助火威,大火已经蔓延到四周的大楼。
不幸的拉拉在不幸中离开了人世,比狗还不幸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飞快。大概是上帝保佑,拉拉这个假总统生活得很愉快。尽管他常常以总统身份出现于大庭广众,但是他很老实,从来没有借用总统身份做半点非分的事情,所以哈哈对他很放心;尽管他常常闹各种各样的笑话,但是他很忠厚,总是用总统吩咐他的话回答别人,所以哈哈并不责怪他。
不过,晴久了会下雨,暖和久了会转冷。
一位外国的总统决定访问稀里哗啦市。当然,到机场去迎接外国总统的,是拉拉。
欢迎仪式十分隆重。一百辆摩托车分成两队,缓缓驶过大街。拉拉站在第一辆敞篷汽车上,为外国总统开路。他的旁边坐着哼哼先生。在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敞篷汽车上,分别站着外国总统、总统夫人、总统儿子、总统孙子。
车队驶过稀里哗啦市中心大街。成千上万的人夹道欢迎,高呼着“哈哈万岁”“总统万岁”。
突然,从一座高楼的窗口,射出一束密集的子弹。坐在第一辆敞篷汽车里的拉拉,马上倒在血泊里。许许多多的人亲眼看见,子弹射中了“总统”的脑袋!
顿时,大街上乱作一团。幸亏哼哼先生还算冷静,命令司机驾车直奔稀里哗啦市医院。
突然,汽车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里面传出哈哈先生严厉的声音:“哼哼,不要开往医院,马上开到总统府!”
很显然,那位真总统哈哈先生已经在电视荧光屏上,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这下子,稀里哗啦市的记者们,又忙得北斗朝南,四脚朝天。
记者们忙哪,忙着写《暗杀总统目击记》;
记者们忙哪,忙着写《哈哈先生命运如何》;
记者们忙哪,忙着写《糟糟先生的声明》。
糟糟先生是谁呢?他呀,是稀里哗啦市的市长。由于他长了一个酒糟鼻子,大家都喊他糟糟先生。
糟糟先生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发表如下声明:
“子弹射中了总统哈哈先生的脑袋,很显然,天底下没有一个医生能够使他重返人世。”
“是谁暗杀哈哈先生?是谁曾给哈哈先生下过毒药?”
“是我!是我!”
“哈哈死了,我要当总统!我杀死哈哈,就是为了当总统!”
就在糟糟先生刚刚开完记者招待会,“最最好看电视台”播出了惊人节目:哈哈先生头缠纱布,出现在荧光屏上!尽管他受了伤,但是神志非常清醒,居然在哈哈一笑之后,发表了长篇演说,猛烈地谴责了糟糟市长的卑劣行径。
糟糟市长看了看电视,目瞪口呆。很自然地,没多久,哼哼先生就奉总统之命,逮捕了糟糟市长。
“糟,糟,糟……”糟糟市长一边这样叹息着,一边被押进了监狱。
不过,糟糟市长不明白,为什么哈哈总统会活过来?其实,稀里哗啦市的记者们、市民们,也不明白。
不幸的拉拉,在不幸中离开了人世。唉,他比不幸的汪汪还不幸。汪汪死后,总统亲自主持葬礼,亲自念悼词,大大小小的官儿送了大大小小的花圈。可是,拉拉死去,无声无息。尽管哈哈先生说过这样的话:“万一你也像汪汪一样遭到不幸,我会像追悼汪汪那样隆重地超度你的亡灵,号召我的所有的部下向你学习……”然而,总统的话就像空头支票一样,是不会兑现的。
唉,苦命的拉拉,还不如一条狗!
哼哼先生为拉拉之死感到高兴,因为如果拉拉不死,糟糟市长就不会举行记者招待会,他也就永远无法破案。
然而,正当哼哼先生的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心里非常轻松时,却接到总统的新命令:“马上去给我找一个长得像拉拉一样的人。不,不,应该说,马上去给我找一个长得像我一样的人!不然,当心你的脑袋!”
哼哼先生的心,立即又收紧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叫我到哪里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