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十足的珍惜,细心照顾丈夫的起居,可是这份小心看在丈夫的眼里,他却不喜欢,而且蔡文姬经常思念自己的孩子,脸上常带悲切,这也让董祀不如意,他原本也是有对自己妻子的想象,碍于曹操才娶了蔡文姬,但是心里始终有一些挥之不去的不足之感。
他们生活的并不幸福,家里的气愤总是冰冷,让她很容易地就想起关外的月,仍旧凄凉。
就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年,董祀犯罪,依律当斩,蔡文姬慌忙去曹操的丞相府求情。
彼时,丞相府里正觥筹交错,曹操正在宴请满堂宾客,忽听得蔡文姬求见,这个很少上门的女子不知所为何来,趁着高兴,对大家说,蔡伯喈的女儿在外面,你们一定都听闻过她的才名,今天刚好可以见一见,
蔡文姬走上堂来,众人鄂然,不但其风采不见一丝,来的女子是蓬首跣足。
性命攸关,她蓬松着头发,连鞋也没穿。上来倒头就拜,久不肯起身,声音清丽,神情哀酸。
曹操叹了口气说,你们的事情的确很值得同情,但是判决的文书已经送走了,现在我也没有能力回天。
蔡文姬原本就是能言善辩的女子,口才极好,如此关键时候,她不容顾得太多,再次叩拜,您的马厩里有上万匹骏马,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猛士,为什么不能请人快马追回文书呢,这能救人一命。
曹操看着这个苦命的女子,想起蔡邕对自己的教导,如果董祀被处死,估计蔡文姬也看不到后面的路了,那还不如不把她从匈奴接回来,想到这,曹操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追回了文书,并免了董祀的罪。
那时正是寒冬时节,看着蔡文姬为了丈夫而不顾一切的样子,也非常感动,命人给她取来头巾鞋袜穿戴好,重新梳洗了,还留她住在府里等消息。
曹操是当时叱咤风云的传奇英雄,蔡文姬是磨难重重的传奇女子,有师恩在绵延,他们的谈话多是论及诗书。曹操的文学修养极不含糊,而且很爱看书,一次闲谈里,曹操说很羡慕你家里有那么多的藏书。
这一说倒勾起了蔡文姬的伤心事,她说原本家里藏书四千余卷,可是几经战乱,现已全部遗失,自己能记得的,不过只是四百卷。
这话轻描淡写,说得简单,说出来却让人惊讶不已,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她在匈奴的时候连说汉语的机会都没有,居然心里的记忆还没有磨损,她也不愧是奇女子。
曹操当下大喜,欲派十名书吏去蔡文姬家抄写。
蔡文姬端严地说,男女有别,礼不亲授,大人您给我提供纸笔,我自己来写,至于用楷书还是草书,您说了算。
这句话真是底气,说得也痛快,才女当如是,须眉面前,胸有成竹。
危难之时,形象可以远远抛开,世俗说什么,有多少规矩,都挡不住她的奔波,为爱的人做到万死不刺已是不易,又有多少人肯去为不爱自己的那个人,高呼一声刀下留人。
此时坐在书房,她礼仪见识一样不少,开始论起男女不可无故寻常见,估计曹操的思维也得紧追慢赶,这一程,蔡文姬煞是可爱。
皆因为,放下了心来。
蔡文姬凭着记忆把四百卷书默写了下来,没有遗漏和错误,曹操见了,既满意又欢喜。
史载千古的文姬归汉,一定要到这一章才算注解圆满,她人回来不足为之长叹,关键还在这四百卷,已灰飞烟灭,却在她的心里深藏,一个礼见,归了汉。
同样获重生的还有董祀,经过这件事,他也得以重新看待蔡文姬,他能娶得这样的妻子实在不容易,兜兜转转,兜了半个天下,兜了生死边缘,能到一起,除了珍惜别无他选。
苏芩写过,女人天生是好孩子,好孩子要修成正果,须得阎罗君逼她历那九九八十一难。
世事浮沉总伤人,他们溯洛水而上,择山麓为居,避开了繁琐,每日里简单生活,读书、写字,弹琴,她的《胡笳十八拍》也由董祀改成了琴曲。
这根柔弱而坚韧的弦,也终于安下了琴瑟和谐。
唐代琴家董庭兰以擅弹《胡笳十八拍》而著称当朝,诗人李颀在听闻此琴声后,吟诗以记。蔡文姬移情于声,置于琴中的浩然怨气,被他隔着时空的了出来。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后有宋代宫人吴淑贞同样是听别人弹这一曲,而心有感怀,以此做词《霜天晓角》。
塞门桂月,蔡琰琴心切。
弹到笳声悲处,千万恨、不能雪。
愁绝。
泪还北,更与胡儿别。
一片关山怀抱,如何对、别人说。
不管时空如何变,琴中寄托的深情,只要静心会意,定可知那韵律深处的隐匿。很多的情感不是已不在,而是没有遇到那颗相印的心。
经历多少艰辛,才能明了最后的真谛,人生再平淡也是一个传奇,有时想要一点波澜,有时千帆过尽,只愿安栖于红尘角落,每一个转弯,都像是重新来过。
有一种瓷,也得要几个回炉,才得最后的光彩夺目,能来这世上,多少挣扎都愿。
清代雍正时期的窑变釉是仿宋代钧窑釉色繁衍出来的一个新品种,它采用两次或多次上釉的方法烧成,将各种不同颜色的釉融合为一体, 在不同的窑内气氛中呈现出多种美丽的釉色,交织在一起,形成千变万化的缕丝状线条或斑片,奇妙无比。
此乾隆梅瓶是仿雍正窑变釉烧造,釉层里闪现出深浅不同的蓝色线条,与红釉相互浸润,色彩斑斓瑰丽,美不胜收。
大家小姐的一生应该是什么样?严歌苓说得最形象,她们的未来就像通往井台的那条小路,一共两个弯,三个坎,四个台阶,她们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偶然有的个把心思,无非是一个成色好的玉镯,一块杭州绸料,一条南京来的云片糕。
这样的日子安心过下去,风险最小,一生走下去直到人生的终老,然后庆幸这一生过得无波无浪。然而这想法也还得是到年老,年轻的心,谁都不愿意锁了锦绣在堂前屋后暗映青苔,可是真的大起大落到面前,这样极致的痛苦磨砺,还是宁愿在门上加一把锁,守着安稳,一日一日,总能安得下心来。
如今,古琴已是大雅而稀,繁华的都市掩盖了泠泠七弦,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谁在陪我,听琴到无言。
当时芙蕖枕江南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我的家乡就枕在运河岸边,小城不大,却有闻名世界的杂技,上中学的时候,校园就在运河旁,走着很快就能到,那里布满沧桑,一城的凝重都被它占据了,时过境迁,它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繁华和气派,零落下来的只是一道深深的痕迹。
然而它终究是从历史中走过来的,不白辜负这一程,不需要寻找什么,走近它,就能感受到弥漫而来的古意,在河边的柳叶枝头,在大堤的宽阔厚重,都有这种葱郁的斑驳,像历史的碎片明灭着,停住一湾曾经。
那里总是很静,很少能见得人影,运河已经荒废,别说交通运输,连存水灌溉的能力都没有,一弯浅浅的水少得可怜,还时有干涸,我却喜欢那里,夏听蝉鸣,冬临暮风,那是小城最诗意的地方,我用眺望的心,站在它依然雄健的堤坝上,向北是京城,向南是杭州。
我对江南最初的想象,就是在这个已经衰败的运河岸边,倔强地启程。
想象着隋炀帝杨广,有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乘着龙舟高船,意气风发地从此而过,隐约中还有《春江花月夜》的曲子,柔柔似水,波光声声。
暮江平不动,
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
潮水带星来。
在位十四年的隋炀帝,其中有十一年都在外面南来北往,有三次都是目标坚定的维扬。
一行大小船只上万艘,首尾相连绵延二百里,八万民兵拉纤,两岸骑兵夹岸护送,声势动荡,日夜不宁。
然而从这个五彩故事图瓶上却看不出这样的排场,甚至连画舫都不如,只是一艘普通的舟,荡行在湍急的河流。
这是清康熙年间的五彩人物故事图瓶,明清小说盛起,故事题材被广泛应用于艺术领域,使瓷瓶的纹饰有了大量可供选择的内容,也使文学作品更广泛地流传于民间。
清康熙年间的五彩,不同于以往的五彩瓷,它最大特点就是运用了釉上蓝彩和黑彩,形成了红、绿、黄、黑、赭、蓝等多种颜色的搭配和运用。使得色彩更加沉稳和谐,向外有光泽,向内有深度。
而且这一时期的画工也更娴熟,不只技术上的提高,更多的是艺术上的处理,有意趣而传神,精丽又生动,再热烈的场面也不显浮躁。
这一时期的瓷胎延续了景德镇瓷的风格,精心修坯,重在气势,仪态古拙,端然凝重,无论官窑还是民窑,瓷器造型都很规矩严谨。
它取材于故事,我的故事却不在这里停留,兜兜转转又一个回眸,生生世世,我还是安静于书中的女子,烟雨江南,写满一纸回忆,镇住流年蹁跹,生生执念,思绪全散。
我与江南,一定有一段遗落的传说,江南的温婉与简宁,在我骨子里静默,守着侠骨柔情,只一个飘散而过的元素,也已让我思绪漫飞。这江南,牵着我的心思,一惹,就是一生。
那一程,我为你,烟花三月下扬州。
初春的衣衫还有些寂寞,我收拾行囊,素色心字,两重罗衣,沿着运河,直下烟花三月的故乡。
风里有烈烈的歌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只有女子的柔肠,浅藏的心思,听岁月在渡口说,江南的山温水暖,江南的风轻雨柔,还有江南的柳絮,有无骨的情丝,一飘,就飘上谁的心头。
我在东关街的巷子里,走到不知唐宋。那青花瓷瓶的胭脂,在我的掌心逐渐温热,桃花的香气散出来,我的指尖有些微颤,轻轻曼曼地抚上瓶中人的脸,那一个低眉的娇羞,让人怜了又怜,谁的模样能这样朝朝不改,许是为这桃红飞霞,许是为人生哪一场不可期许的遇见,逢你的过去,和现在。
所以,不喝那碗孟婆汤,不为世俗改容装,还有角落里的绣花鞋,丝线描的牡丹,浩荡的日夜锁在里面,寒夜孤灯下念了又念,用尾指勾着打一个结,相约百年,这一个百年,不离不弃,百年之后,听天由命,好吗?
我只是看,一排一排看过去,像一个不知所终的孩子,可我心里藏着伤感,我竟然不舍,不舍得将它们带走,或者内心深处,是害怕自己会如此留下来。
我把这一场相逢,叫做意外。
这个念头一起,憔悴弥漫,细雨相伴。
我没有伞,躲进个园的亭子里,茫然四顾,周围,竟然没有一个身影,片刻的荒凉袭来,有种被尘世遗忘的恐慌,委屈地只想流泪,几时,几时,就流落成了一个人的孤苦无依。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萧声深沉婉转地从时空的另一端飘向我的岸,循声望过去,隔着烟雨,公子凝神,衣袖飞扬,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绿水悠悠,时光微寒,我坐下来,静静地抱膝而听,给自己一点残存的温暖,把自己藏在这婆娑的竹影中,不想让你知道,有一个陌路的女子,为你的萧声,能倾尽一世的情。
公子吹萧,萧声如述,一时低语徘徊,几乎不可闻,如阳春的风若有若无吹面不寒,一时渐渐清晰,似涧边溪流和着鸟鸣跳跃,而终于还是缓缓地沉了下来,一路入荒原,雨丝风片,行得凄苦也艰难,余音含怨,如慕不绝。
原来,世间的相遇,就是要摒退天下,在这个地方,和你越过生平,握一握彼此,深藏已久的忧伤。
我转过头看到亭子上的对联,何处箫场醉倚春风弄明月,几痕波影斜撑老树护幽亭。
终于还是一个轻叹,如此缘聚,如此相遇,是你许过的诺言,还是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赴你的约?
我匆匆地跑出去,脚步凌乱,我听见你的萧声已断,我听见你说,姑娘,雨还没停。
我也没停。
三生的故事不可说,不能说,只要慈悲,足够了。
一时间,琼花盛开。
维扬一枝花,四海无同类。它盈白簇拥,纯净无暇,是世间最浪漫的爱情。
传说隋炀帝就是为到扬州赏琼花而下令开凿了大运河,此花离开扬州便不得活,公子,你的淡雅深情,又是为谁而修?
直到瘦西湖边再相遇,你说姑娘,这把伞给你,扬州的雨只随性情,不分时候。周围熙熙攘攘,我点点头,红色的伞撑开,脸上也如扫了香粉,淡淡的嫣红。你说,姑娘清丽如江南的风,淡绿的衣着在这个季节容易丢。但我还是认出你来了,虽然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其实这把伞,代表着温暖。
这把伞似朱砂,从此可以轻易辨出,上面还有你的飘逸的行草,等闲句子,都是序言。
我的影子打在青石板的苍苔上,没去了所有的颜色,我抬起手,温柔地向你横渡,你在我面前,隔着一点不大的距离,而影子却重现得温馨,我触在虚无的手,落在地上,是你的胸前。
沁凉的风吹起我的长发,顿时有一些凌乱,好象记忆也在扶摇,几时,几时,我们在这里流练,你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放过纸鸢,许过誓言。
我知道你不记得,但是,瘦西湖记得。
一个瘦字,万古情伤。
我在大明寺的殿堂里朝拜,菩萨微笑无言,而门外的菩提,却落了一叶的温柔。
若有来世,我在石涛的画里把你等待,我之为我,自有我在,为那一缕萧声牵引,开封多少记忆的陈酿,再与你,共赴红尘万丈。
记忆涅磐,这一程的烟雨,只是个开篇。
夜深了,天下的月色在这里停驻,这是杜郎的扬州,杜郎诗词里的扬州,他在这里一醉十年。声色犬马,江湖落魄,他寻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