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我竟然破天荒地不用早起煮饭,不用辛苦地伺候安雅和安凝洗漱上学,更夸张地是,安雅安凝竟然邀请我和她们一起坐私家车去学院。可我拒绝了。
我再一次很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们,我和端木菊野没有复合,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将书包放进车筐,跨上自行车离开家。骑到和區柔每天约好一起上学的路口时,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區柔的影子。
难道她睡过头了?拨通區柔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不用想那妮子肯定还睡着!又拨了一次,这一次只响了三声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的时候就提示已关机。我有点诧异地看着手机,心想,难道她手机没电了?离上课只剩下半个小时,如果那妮子真的再不起床铁定会迟到!气愤不已地加快速度骑向區柔的家,脑子里想着等下到她家的时候如何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
骑到區柔家时,总厨大人却说區柔很早就出门了。心一沉,一种非常不好的危机感浮上心头。立刻掉转车头骑向学院。
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可以忘记端木菊野那个混蛋回来了!區柔昨天帮我时得罪了他,说不定现在正在遭受端木菊野的报复。區柔,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已经开课5分钟了。来不及停好自行车,将它随手丢在一旁的草地上,急急忙忙冲进楼推开區柔教室的门。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我。我没有发现區柔的影子。她不在教室里,她在哪?!我想到,端木家在慕德学院的私人休息室。对!肯定是在那里!只有在那里实施私刑才不会被学院的管理员发现!来不及多想,转身跑向学院右角的那块私人领地。
休息室外停着端木家的宝马车,宝马车的旁边是區柔的自行车。區柔和端木菊野肯定在里面。
“區柔!”闯了进去。
蓝色的长桌,白色的餐布,银制蜡烛台,鲜花,蝴蝶结,彩球……休息室内被布置成一个浪漫的花园。區柔坐在长桌的左侧,端木菊野坐在长桌的中间,而右侧的位置是空的,似乎是为我准备的。
端木菊野看见我后,对身边的仆人吩咐说:“开始吧。”
“是,少爷。”仆人走到我面前俯身邀请我去坐下,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女仆们将一盘盘精致的糕点陆续端上长桌,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在一旁拉起了小提琴。
“區柔,你在那干什么?!过来!”生气地冲區柔说。
“西娅,先坐下来。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鹅肝酱吐司,芒果布丁……”
“我让你过来,听见没有!”打断菊野更大声地对區柔吼道。
“西娅,”區柔站起来向我解释说,“昨晚安雅来找你时是不是你家出了事情?今天早上菊野全都告诉我了。菊野说要帮你还清贷款……”
區柔的这番话像融化的冰柱掉落在湖面上,引起我内心更大的涟漪。
菊野还像以前那样,只要跟我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在最短时间内调查的一清二楚。昨晚我那样冒冒失失地对他兴师问罪后,他肯定察觉到什么不对所以才进行了调查。
我太了解菊野的性格,他就是那种无论受了多大委屈和误会都不会亲口解释的人。所以,就算被我误会了,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为自己的解释,而是直接帮我把问题解决掉。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消失掉?为什么放出谣言说我为他堕过胎?为什么对慕德学院的人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又为什么任由那些人把我关在那个屋子里,害我差一点死掉?这些问题就算我问了,他也绝不会解释的。所以,我恨他,恨他的这些少爷性格!
“端木少爷这次想用200万把我再买回去吗?”
也许他同意帮我还清贷款,是想嘲讽我,嘲讽我离开他之后生活过得一团糟。
“我只想帮你!”
“不需要!區柔,你到底过不过来?!”冷冷地问。
“谢谢你的早餐,对不起。”區柔向菊野道歉后立刻离开位子跑到我身边。我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开。
“为什么不肯回到我身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端木菊野冲我的背影问道。
我停下来,没有回头对他说:“你错在没有相信我。”
曾经的我容忍过他对我的很多霸道和怀疑,我甚至说服自己那是他太爱我的一种表现。但直到有一天,他听见安雅安凝的那段录音后,竟然跑来质问我是不是因为钱才喜欢他时,我彻底失望了。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无法相信彼此的爱情,不是我要的爱情。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他是端木菊野,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提防三分的端木家继承人。从他不相信我的那天起,我已经没想过要原谅他。
“从慕德消失!”
一道干冷的风从休息室的大门外刮进来,一绺头发扫到了脸上,坚硬的发梢扎进我的眼里,我忍着疼痛一直向前走,离开休息室,穿过小树林,直到面前的路被一个喷泉池隔断。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飘着几片泛着芥末色的叶子,池底数不清的光点是有心人投下的硬币。我想到自己和菊野也曾在这里用一枚硬币许下愿望。如今硬币还在,愿望却永远都不会再实现了。
抬起头,看着繁盛的枝叶,暗暗希望这个季节快点流逝掉。
“西娅,我看的出来,菊野还喜欢你……”區柔小声地说着。
“可我恨他!”松开區柔的手一个人先走。
“西娅,你去哪?”
“去找我的王子。”
徘徊在练琴室外的走廊里,听着叮叮咚咚美妙的琴声,一直不敢太靠近。昨晚跟慕皓乙那家伙吵起来后,我想他肯定不愿意帮我引开贝森弟了。
勾引有钱人,堕胎,同居,蕾丝,所有这些打在我身上的标签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慕井然嘲笑我。可我为什么还要有一丝丝期待地站在这里?算了吧,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正打算打退堂鼓地离开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练琴室内冲出来,边跑边喊:“派人立即封锁所有出口,绝不能让少爷再逃走!”
贝森弟?练琴室里的琴声却没有贝森弟的离开而停止,这说明慕井然还在里面。难道这是天意?
柔和的阳光照进练琴室,给教室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慕井然背靠着窗户坐着,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的线条,浅褐色的发丝上闪着耀眼的光点,随风细碎地飘动。此刻的慕井然不仅沐浴在阳光下,也笼罩在一种由内而外发散的单纯的幸福沉静中。好奇怪,这样的慕井然又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起来……那个被爸爸领回家不说话的哥哥也曾经弹过这首《命运之夜》,起因是爸爸表扬我的钢琴水平有进步,他故意弹了一首嘲讽我的水平。
“铛铛铛!”原本还在轻柔低吟的钢琴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害怕地立刻躲藏在门后,屏住呼吸。衰啦,被发现了?情况不妙,闪人先!
“琴坏了。”身后突然传来慕井然的声音。
吞咽了下口水转过身去笑着说:“我会修。”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花痴,我又补充了一句说:“只会点皮毛,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跟我来。”慕井然又变成了三个字先生。
跟在慕井然身后走进练琴室来到三角钢琴前。这架308CM世界上最大的三角钢琴是意大利产的法奇奥里,现在有个黑键陷下去了,一看就是被人恶意破坏的。从教室的储物间里找出修理箱,带上手套后躺到钢琴身下,开始试着修理。就像久病成医的道理一样,从小学钢琴的我对维修也略懂一二。
“多少钱?”慕井然冷不丁地向正在修理的我问了一句。他似乎总喜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而且通常都很难超过3个字。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以为他是问我修理费。
“靠近我,你想要多少钱?”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那些传闻,他叫我进来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想羞辱我一番。有种微凉的委屈感从心底弥漫开。
从钢琴下钻出来,摘下手套放在音板上生气地反驳他:“你认为慕家大少爷值多少钱?!如果你给的是我内心的数目,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收下你的支票。可是请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支票?!我从你这里拿走了什么?还是偷走了什么?害你要用支票赎回去?!慕井然,没想到你也是这样浅薄的人!再见!”
话音刚落,三角琴的木支架被慕井然募地抽开,“铛”一声,重重的琴盖硬生生砸在我的手上。
惊恐不已地抬起头,一种想法犹如洪水猛兽般就要冲口而出。是他吗?童年的那个哥哥是他吗?这一瞬间他做的一切,他的眼神完全和记忆中的那个哥哥重合了。好想问他,真的好想……
“留下来。”慕井然淡淡地说,口气带着一丝威吓。然后他将琴盖抬起来,把我已经红肿外加变形的手托了出来温柔地放在掌心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替我包扎起来。
这一刻的我却感觉不到手的疼痛,似乎所有的细胞都用去思考一个问题。慕井然到底是不是那个哥哥?夏西娅,难道从第一次见到慕井然的时候,你就怀疑了吗?我感到一阵心跳加快,就像一个孕妇感受到腹中婴儿第一次踢动的感觉,这么微小,欣喜又不为人知的感觉……
“大少爷,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最不合时宜出场的粘虫回来了。他走近看清一切后,脸色忽的很难看。
“是你?”贝森弟很快就认出了我,他的语气满是嫌恶。
“是我。”淡然地说着,想将手从慕井然的手里抽回来,可慕井然却抓得更紧。他一直低着头专注着为我包扎手,完全不关心谁来了。
贝森弟看见慕井然的动作,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这样处心积虑地靠近大少爷到底想要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被他说中,我也要否认,除非我不想成为王子的灰姑娘。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比你手段高明的有的是。你想不想知道她们的结果是怎样?”贝森弟俯身逼近我用一种阴森森地语气说:“不是疯了被关进精神病院,就是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饿了。”替我包扎好手的慕井然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贝森弟。
“是,大少爷,我马上给您安排午餐。”
“谢谢你替我包好了它,我还有事。再见。”本想借机开溜,谁想慕井然却抓住我的胳膊说,“一起吃。”
“大少爷,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您一起用餐。”贝森弟立刻反对。慕井然转过脸去,用一种冷冷的不容置疑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一,起,吃。”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贝森弟俯身回答:“好的,我马上安排。”
半个小时后,慕德学院三楼餐厅的最佳座位上,我坐在自己梦寐以求的王子对面,享受着其他人从不同角度投射来的羡慕目光。
玻璃窗外是一片湛蓝色的天,晶亮的阳光穿过白云的缝隙照进来,在我和慕井然之间拉出一道道圆柱形闪耀的光线。一切似乎像梦境一般,那么的不真实。
我想慕井然会要我陪他一起吃饭,或许是因为他弄伤了我手想跟我道歉。可他却至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抬头正眼看我一次都没有。我受伤的左手根本没办法拿起叉子,单手拿刀在盘子里弄了很久都没办法将那牛排切开,最后还一不小心把牛排滑出了盘子掉在桌布上。
衰啦!到嘴的牛排飞了!
一直安静吃饭的慕井然终于停下他的动作,将手中的刀叉轻轻放,用餐巾擦拭了下嘴角伸手过来接走我手中的餐刀。还在想他准备做什么时,慕井然竟然一刀插进桌布上的那块牛排上,举起来递到我嘴边。
我完全愣住了,感觉受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辱!那牛排已经掉在桌子上弄脏了,他却还要让我吃掉?!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粗俗的动作,就像在喂一只低贱的狗。
难道他是想在更多人面前让我难堪,所以才让我和他一起吃饭?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放在桌上的右手攥成拳。正准备端起桌上的杯子朝慕井然的脸上泼去时,一直站在慕井然旁边的贝森弟突然看着我身后的方向说:“菊野?”
菊野正在我身后?!他看见了刚刚发生的全过程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吃掉它。”慕井然命令地说,注视着我的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很多内容。
夏西娅,你不是想彻底断绝和端木菊野的关系吗?你不是想伤害他让他痛苦吗?那你现在就吃掉它。当着端木菊野的面吃掉它,让他看看自己曾经喜欢的女人竟是如此低贱没水准!吃啊,快吃掉它!
一度不安又慌乱的心渐渐安静下来。是啊,菊野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是因为他的钱才和他交往的吗?既然在菊野眼里的我是那么不堪的女人,为什么不让他对我更失望一点?!
缓缓张开嘴,咬掉慕井然手中的一大口牛排。慕井然的唇角微翘了起来。
“西娅!”站在身后的菊野终于忍不住冲上来,一巴掌将慕井然手中的那块牛排打掉在地,握住我的肩膀将我从椅子上抬了起来,“西娅,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吃下它?吐出来,快吐出来!”
菊野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身体,我却没有咀嚼地将那口牛排快速吞咽了下去。冷冷拂开菊野的手,对慕井然说了句谢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也许是身后太过安静了,我才感觉到了受伤的左手,钻心的痛让我的胃像是拳头般蜷缩了起来。我一直忍着直到走出餐厅躲藏在没有人看的见的角落。嘴里涌上一股酸水,紧跟着一阵呕吐,像是吃了发霉或者有毒的食物般吐得异常惨烈。从枝叶缝隙间吹来的风依然很轻,吹得我的发梢在脸上拂来拂去。
我蹲在地上,努力盯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强迫自己忘掉刚刚菊野看我时的那种疼惜的眼神。
很多人的内心都会有种“被真相”的心里,你只要不停地告诉他,事情真相是如何,他就会渐渐相信你说的话,并自己幻想出事件的全过程和制造出该事件引发的一切后果。我的内心也在很久以前就被真相过了。我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我们分手了,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于是我才能这么快地忘掉他的一切,才能让自己做出这样伤害他的事情。可是夏西娅,你在难过什么?!
“铃——”上课铃响了,午休结束。擦去嘴角的污秽,收拾好混乱的心装作像往常一样走向教室。
區柔发现我的手受伤后担心地问我怎么了?我耸耸肩说不小心弄伤的,没关系了。细心地區柔还是要求我下课后去医务室处理下,不能简单地用一块手帕包扎。我同意了。当我们到达医务室门外时,里面几个女生正在津津有味地聊着一个话题。
“听说了吗?高二C班的夏西娅又开始勾引人了?!”
“嗯嗯,听说了。真好奇她用了什么办法才和慕家大少爷一起吃午餐?”
“还能有什么办法!不就是些贱人常用的手段吗!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听说哦,慕家大少爷对她就像对待一条狗一样!不但全程无交流,还把她掉在地上的牛排拿起来重新让她吃呢?!”
“那是,慕家大少爷可不像端木少爷那样好骗!像她那种恶名在外的人,谁会真的喜欢她啊!顶多就是拿她开心,找找乐而已。也不看看她的样子,整个一狐狸精!”
……人的嘴真是传播新闻最快的途径。中午刚刚发生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全院。
“你们乱说什么!”在一旁听到实在忍不下去的區柔几大步冲到那群女生面前,怒不可遏地质问:“你们哪只眼看见西娅像条狗了?!慕家大少爷请西娅吃午餐怎么了?!你们要是有能耐也让慕家大少爷请你们啊!说别人是狐狸精,那你们呢?!长舌妇!”
“虽然我们没看见但餐厅的其他人都看见了啊!你要是不信就亲自去问她啊!”
“西娅,你告诉她们,事实是什么?!”區柔转过脸来对我说。我想也许在我回来之前區柔就已经听到了类似的传言,之所以一直没有问我是因为她相信我和慕井然只是单纯地吃了顿午餐,事情就被其他人扭曲夸大了。
“她说的没错。”我承认了,“我是像狗一样吃了弄脏的牛排,但牛排不是掉在地上,而是掉在桌布上。”
当我说出这些真相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區柔,我担心她会被真相刺激到。但最终,我的担心还是发生了,區柔的脸刷地一下惨白,她的嘴唇颤动着不停摇头说:“不!我不相信!”
“看!她都亲口承认了吧!拜托你下次先问清楚你的蕾丝后再出来乱吠!还有啊,奉劝你一句,就算你寂寞没男人追也不至于找个这样的贱人……”
“啪!”我的巴掌狠狠扇在那个女生的脸上。我可以容忍她们污蔑我,但绝不能忍受她们这样对區柔。
“你!”她想回扇我却被同伴拉住,提醒说:“端木少爷的警告。”
“端木少爷怎么还会为了这样的女人回来?!真是……”
“算了,我们快走吧。不要因此得罪端木少爷。”
……
女生们小声骂着离开医务室。我走到區柔面前,想跟她解释。
“为什么要吃他喂你的垃圾?”區柔抬起头来,此刻的表情吓到了我。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就不喜欢慕井然,你骗我只是想让我帮你接近他对不对?”
是的,我是骗了區柔。如果当初我没有骗她说自己有多喜欢慕井然,區柔也不会想尽办法帮我接近慕井然。我利用了她,这一点我不想辩驳。
“听说我,區柔。我现在是不喜欢慕井然,但我……”
“什么都别说了!”區柔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目光涣散地看着我说,“我认识的西娅绝不会为了任何事出卖自己的尊严!你不再是我认识的西娅!不再是!”區柔甩开我的手哭着跑开。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猛地一抽,焦急又不安的眼泪几乎夺框而出。
好想追上去拦住她,可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好沉好沉。
凉凉的风揭穿了我身体里每一个漏洞,思绪一片荒芜。我做错了吗?
再上课的时候,區柔的位置上一直都是空的。我知道她现在在哪,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在那里。可我现在却没勇气去找她。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原谅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能让區柔继续支持我。
我承认自己最初并不是真的喜欢慕井然,我承认自己最初只是一味想成为一个有钱人的女朋友,我承认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能摆脱灰姑娘的命运。但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在乎慕井然的身份,只想单纯地靠近他。慕井然的身上有种让我欲罢不能的力量,就像小时候的那个哥哥——无论有多可怕多危险,我还是会忍不住地将所有的目光看向他。
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对自己确认。
左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受伤的右手上。慕井然替我包扎用的这块手帕上传来淡淡的雏菊香。记忆又倒回到儿时的那个暑假。正在楼下专心练琴的我差点被从楼上掉下的花盆砸到。当我惊恐地抬头看时,那个哥哥的身影在阳台一闪而过。每当我回想起这件事时,记忆中都是一朵淡蓝色的雏菊在摔碎的花盆里随风摇曳着。
“铃——”放学铃响了。收拾完书包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受伤的手因为长时间的疼痛已经有些麻木了。手指被夹的位置变成了黑紫色,我只能单手推着单车走在去蛋糕房打工的路上。
虽然我早对自己说,區柔今天不可能会在蛋糕房里。但当我真的到达蛋糕房又没有看见她时,失望再一次让我的心湿润了。
我拆掉手上包扎的手帕,带上工作手套,像往常一样换上工作服准备一个人渡过3个小时的打工时间。我对老板说,區柔生病了,我会做好她的那一份工作。善良的老板并没有责难,走之前还对我说,今天卖不掉的蛋糕可以拿去送给區柔。我笑着谢谢他。
老板刚走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透过店里的玻璃看到街道上都是匆匆忙忙奔跑躲雨的行人。因为这场雨的关系,蛋糕店今天的生意很少。关门打烊的时候,我收拾了整整一大盒没卖出的蛋糕,准备明天找机会向區柔赔罪。
雨停了,湿润的空气带着些冬的凉意。我把盒子放在自行车后捆好,换下工作服时又把那块手帕重新包了上去。
區柔应该没有被这场雨淋到吧?她现在肯定还窝在被子里哭泣,说不定也像我一样没有胃口吃下任何东西。等明天我们都冷静一点了,我一定会去向她解释。區柔会原谅我的吧?
正准备推着自行车离开蛋糕房,一辆车突然停在我面前,眨眼间从上面蹿下来两个人将我强行拉拽到车里。我的第一预感是,遭到绑架!可很快,这个预感就不再成立了。车里坐着的人竟然是慕井然?!更诧异的是坐在他身边的竟然是一个带眼镜的中年人而不是贝森弟?
低头玩魔方的慕井然开口说:“就是她。”
中年人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看向我礼貌地问:“可不可以把你的左手给我看看?”
有些茫然地把受伤的手伸过去。中年人将手帕拆开后仔细看了看,从身旁的药箱里拿出纱布,消毒液还有一些膏状的东西把我的整个左手抹了个遍。
“已经处理好了大少爷。这里还有点消炎药和止痛喷雾,如果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按照上面的说明使用。如果没有意外,大概一个星期就能痊愈。”
“下去吧。”始终低头玩魔方的慕井然淡淡地说着。中年人谢谢后下了车。车子很快再次行驶了起来。
坐在慕井然对面的我纠结着想说点什么,但太多的问题缠绕在一起我根本理不清头绪该从哪里开始。他把我抓进车里就是为了让他的私人医生替我看手伤吗?如果会内疚当时又为什么要弄伤我?为什么他要一直摆弄那个魔方?他还要玩多久?我还要被迫和他在一起待多久?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我,心里总像有十只,不,上百只兔子在蹦蹦乱跳?
“你确定不向我要什么?”慕井然终于打破了车里可怕的安静,没有抬头问我说。
心里的上百只兔子同时集体自杀!
“你想看我现在跳车吗?”如果我说要你做我的男朋友,你会答应吗?真搞不懂,慕井然为什么认定我要向他要什么。
“学院祭。”慕井然抬起头放下车窗将已经拼好的魔方随手丢弃在窗外。
“会来吗?”他问我。
他在邀请我参加几天后的学院祭?
“如果有邀请卡,我当然会去啊。要知道能登上慕家的豪华游轮沿着台湾海峡环游三天三夜,可是一件多么梦幻的事情。”
“给你。”慕井然拿出一张亮闪闪的精致邀请卡。
“为什么给我?”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慕井然会邀请我,出于警戒地问。
“没原因。”他回答的干净利落。
“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他笃定的语气。
好吧,此刻我脸上的表情已经早把我出卖了。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张?”这个要求听起来有点得寸进尺。
“不可以。”
“我有个朋友,她也没有去过游轮呢。我想那么大的游轮多一个人也不会超载的哈。”用一种轻松的语调想说服慕井然。
“不可以。”依然是冷漠的语调。有一秒钟我真想把邀请函甩在他脸上,然后趾高气昂地对他说:我不去了!可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
和菊野交往的那两年,因为他的霸道禁止我参加任何公共活动,于是那艘传说中的梦幻游轮我至今都没能登上去过。和我一样无缘游轮的區柔曾经说过,如果能和我一起在沐浴着暮色的游轮上演绎一场铁达尼的经典动作,她的学生时代就再没有任何遗憾了。我留下这张邀请卡,准备把它送给區柔。
“到家了。”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的巷子前。
“谢谢你送我回来。可我的自行车还落在店门口。如果明天早上你时间上来得及,可不可以请你绕一趟来接我去学院?”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无耻的要求?可既然决定要追上慕井然,就自然要多制造些接触他的机会。再说了,他肯定不会答应我的。
“呵呵,和你开个玩笑啦。走了~”笑着推开车门。
“八点见。”
我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已经从我身后开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没有听错吧?真的没有听错吗?慕井然竟然会答应明早来接我上学?真是比买彩票中头奖还要意外啊。
不解,非常不解。
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后,还没完全转动,门就已经从内被人打开。
“慕皓乙?”我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内的这个家伙惊诧地说。
“喂!拜托你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形象好不好?!一个女生这么晚回家,怪不得别人在你背后说三道四!”
真是火大!一进家就要被这个不速之客莫名其妙地数落。还有哦,他昨天不是刚跟我吵过架吗!今天又来找我干什么?!
“抱歉,我就是这样的形象!没人求你看!”
“你……!”
“你什么啊你!”推开慕皓乙走进屋内,一边走一边炫耀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什么能帮我追上慕井然的鬼话!我啊,靠自己就万事OK了!”
“这就是你靠自己的成绩吗?!”慕皓乙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起我受伤的手腕质问道。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因为力度没把握好而触碰到肿胀的骨节,疼得皱起了眉头。
“你撒谎!”慕皓乙又一次抓住我的手腕,这下我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松开我,你个疯子!”
“他伤你的时候,你肯定一滴眼泪也没掉吧?因为你没哭,也没有喊叫,所以他才会请你吃午餐对吗?!”
慕皓乙的话像道闪电瞬间划过我的大脑。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是谁伤的?除了我和慕井然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难道是慕井然告诉他的?不像啊。或许只是慕皓乙的猜测?可受伤的人是我,他干嘛要一副很生气的表情瞪着两个圆溜溜大眼睛冲我吼啊!
“是!我的手是被慕井然弄伤的!我确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这样你满意了吗?!”
慕皓乙的眼底突然升起一团浓雾,目光迷离。他在安静时,常常会这样看我。
“如果我告诉你,慕井然其实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不正常人,你还会不会想继续追他,做他的女朋友?”
“如果我告诉你,慕井然其实是个BL,你会不会信?!诽谤别人也要选个可信的话题!”
我压根就没有把慕皓乙的话放在心里。慕井然孩子气的恶作剧还不足以把他定位为不正常人。
“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在慕井然的身边安排贝森弟吗?因为贝森弟不单单是慕井然的执事,更是为了保护出现在慕井然身边的人!那个心里有问题的家伙其实是个手段非常残忍的变态!一旦他脱离控制,就会有很多人受到伤害。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调出慕井然在意大利时,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仆人资料来!”慕皓乙压低声音,阴着脸越靠越近地说,“有个仆人的眼珠被他用弹弓射瞎了;有个厨子被他用刀切下了一根手指;还有个女仆,怀孕5个月了被慕井然故意绊倒后流了产;还有……”
“够了!”用力捂住耳朵生怕那些会让人做噩梦的情节继续流入大脑里。
“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想吓坏我让我放弃追求慕井然吗?!”
“你会放弃吗?放弃这么一个有地位又有钱的白马王子?”
“当然不会放弃!”
“那就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给我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还没有成为王子女友就已经惨死街头!”
“我的事不用你管!”虽然他是在好心提醒我,但语气太让我不爽。
“好!那你就自己想办法登上游轮!自己想办法勾引慕井然!自己想办法让他对外宣布你是他的女朋友!”慕皓乙高八度的嗓门吼道。
浑然不觉中我们两个就已经近在咫尺。怒瞪彼此的表情就像两只即将开战的斗鸡。
也许是我们的吵架声吵醒了二楼的安雅和安凝,她们悄悄拉开一道门缝偷偷看向楼下的我和慕皓乙。我一度激愤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提到游轮?”我问。
“你不是很有手段吗?那就以你自己的能力去靠近慕井然啊!看看是你的命长还是他的手段够变态!”慕皓乙架起单拐转身就要走,也许是太匆忙他的拐杖不小心勾在了地毯边上,立刻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眼疾手快的我向前跨一大步,伸出双臂从后抱住了他。
时间似乎停止了,慕皓乙快速的心跳声从他的后背传出,穿过凝固的空气,在我寂静无声的身体里被放大回旋开来。
立刻松开他说:“一个瘸子整天瞎跑什么!”
“喂!”慕皓乙再次转过身来,脸上出现一点淡粉色的云朵,“这是邀请函。6天后的游轮上,我会想办法让慕井然喝醉,然后安排你和慕井然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第二天等贝森弟发现时,你就一口咬定说是慕井然喝醉后曾许诺说要你做他女朋友,你才没有反抗。为了堵住你的嘴并保住慕家的颜面,贝森弟肯定会同意你做慕井然女朋友的要求。而且,端木菊野那天也会在游轮上。这是唯一一个又好,又快,又安全,又解恨的报复手段,要不要答应,你自己看着办。”
原来这家伙来是为了给我出馊点子啊。当初在顶楼他还嘲笑區柔的点子烂,他自己现在不也正在盗用抄袭吗?!
“你以为我会脑残地为了做慕井然的女朋友就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就算你想,他也要不了。”
呃?不明白慕皓乙的话。
“再说了,你不是连同居那样的事情都做过吗?只不过睡一晚,对你来说……”
“呀!你再在我面前提那件事试试?!要睡你自己睡!快滚!”
“不想别人说,当初就不要做啊!看看你的前男友,整个一人渣!”
“就算是人渣也比你强!滚!快滚!快滚啊!”
“砰!”慕皓乙气冲冲地离开,大门被他用力地一甩,像是整个要从门框上脱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宿敌一说。和慕皓乙那个家伙的见面每次都会火爆收场。回到阁楼无力地躺在床上,太阳穴被慕皓乙气得突突跳着痛!
听听那家伙的混蛋话!都跟人同居过,只不过睡一晚?!难道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男女就一定会做出越轨的事情吗?!那家伙肯定认为我在游泳池被他抢走的那个吻,对我来说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KISS!生气地将被子压在腿下,用力咬着被子角幻想自己正咬着那家伙的耳朵。为什么让那样的混蛋抢走了我的初吻?!天理何在!
“嘟嘟嘟——嘟嘟——”房间里传来手机没电的提示音打断我正郁闷的情绪。起身看了下却不是自己的手机。我想到慕皓乙交给我的那部手机,于是从垃圾桶里将它翻找了出来。
手机屏幕上提示有20多个未接来电,其中还有几通语音留言。好奇地接听了下。
“喂!我现在就准备逃跑。不出5分钟,贝森弟肯定就会收到消息赶回家找我。你趁着这段时间去找慕井然吧!”
“喂!忘了提醒你,和他一起要小心一点。”
“哦,他最讨厌女生哭,所以别在他面前流泪。”
“还有还有,他不喜欢女生大吵大嚷,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要忍着别说话!”
……
胸口原本还残留着对慕皓乙那家伙的怒气,渐渐被这些留言吹散了。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家伙!昨晚刚刚跟我在电话里吵过架,今天竟然还能想起来帮我。
“……我会想办法让慕井然喝醉,然后安排你和慕井然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第二天等贝森弟发现时,你就一口咬定说是慕井然喝醉后曾许诺说要你做他女朋友,你才没有反抗……”我要相信慕皓乙吗?相信他并按他说的话做?
“……端木菊野那天也会在游轮上。这是唯一一个又好又快捷又安全又解恨的报复手段……”我是否真的想好了要那样做去伤害菊野?就算我不准备去伤害菊野,我也不会放过这次可以成为慕井然女朋友的机会!对,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离房子被银行收走,还剩下9天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