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清馨亭亭顶,落清悠轻轻地吹箫,幽远而沉静,似深海里的鱼儿纷纷的低语。月华满地,朗朗清辉下那张绝世的脸忧郁之气更浓。
落静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哥”,她轻轻叫一声,落清悠停止吹箫。
“我就不明白,你每天写飘若的名字几百遍,画她的画像几百张,可偏偏不派人去找。”落静雅较之平常温和,这些日子来哥哥愁眉紧锁,她不想再增添他的烦恼。
“我借字画传情,娘必定清楚,可她明知我内心苦痛依然强硬固我仍然无动于衷,何况连疏影的表情也变得复杂,多层次。可见此事非同小可。”落清悠黯然地道。
原来哥哥写字画画还有另一个目的,果然是哥哥,落清雅心头豁然一亮,这种情况下还不忘为落清悠的才华暗自叫好。
“疏影”落清悠拦住正欲离去的疏影。
“属下不知。”未等落清悠开口,疏影抢先道,他低着头,不愿意看见落清悠受伤的眼神,否则他真怕一不小心说出口。
黑夜,用竹子筑成的走道发出淡雅的香味,两人良久缄默。
过了好久,落清悠说:“晚了,去休息吧。”
“公子”疏影倍感心酸,苦涩地叫,既是感激又是歉疚。想快点离开,立即逃离,可双脚不听使唤。
落静雅想着飘若的事情入迷起来,乍一看才发现落清悠不在身边,她慌张地到处张望,正瞧见在走道上对立站着的两人。
“疏影,你要是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别想离开。”落静雅一边从朝这边飞过来一边喊。
疏影无动于衷,落清悠也是。
“疏影居然会这般隐瞒,到底何事?照此情景他是有万分苦衷,那么……难道……?”
“公子对夫人的孝顺是最后的堤坝,绝不能泄露秘密,可他这样沉痛,我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两人均在沉思中。
落清雅又拿出那张画,“疏影,疏影。”她拿着那张画在他眼前左右晃动。
看见画的疏影一反常态,既不慌张也不激动,他只是礼貌地叫了一声“小姐”。
落静雅见这招也不管用,气得直瞪眼,“再不说,我就要把那个说出来了,真的说出来了。”她故意放大声音,希望引起疏影的恐慌。也借机隐藏自己的恐慌,因为她说过不会再用这张画威胁他们。
“小雅,别胡闹,疏影累了。”落清悠制叫住落静雅,他向来不会强迫身边的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先退下。”疏影赶忙趁着间隙离开。
回房想了整整一夜,翻来覆去,落静雅无法入眠,越想心里的火就越大。天还未亮她偷偷溜出净王府,刚出大门就被逮住。
守卫把她带到落夫人面前,她恶狠狠地盯着落夫人。
“小雅”落夫人心疼地唤她一声,百般感受尽在其中。
“你别怨娘,娘是有苦衷的。”落夫人未语泪先流,侍女赶紧向前扶住她。
看着娘憔悴消瘦的面容,小雅心软了一下,不过想想这么多天来她过的生活,所有的火都燃起来,她相信娘有苦衷也知道娘其实也不好受,可是……可是再怎么着也不能软禁她嘛。
“今天若是出不了落家大门,小雅宁愿一死,娘你看这办吧。”小雅偏过头。
“小雅”落夫人带着惊痛呼喊,瞳孔在那一瞬间变大。
落清优雅咬了咬牙,继续说:“反正我要出去。”
“让她走罢。”落清夫人用手捂住沉闷的胸口,垂着眼,细声道,说这话时很用力却还是无力。
“悦榕,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小姐。”待气息稍作缓和,落夫人吩咐道。
已经一个多月该去哪找呢?落清雅走在街上,忽然没了方向。天黑乎乎的,街角处时不时传来的鸡鸣狗吠声让她害怕。
走着走着就到了丞相府大门前,门前值班的都有指襄的亲信,这是指襄为落清雅特意安排的。
“落小姐请随我来。”立马就有人招呼。
“不必了,叫你们公子出来吧,我有事。”落清优雅懒懒地说。
“小的这就去,请稍等。”那仆人连忙进去。指襄郑重声明:无论何时何地,对于落清优雅的吩咐都必须遵从,否则按军法处置。
指襄一边穿衣一边兴奋地跑出来,看见落静雅,眼睛亮光闪闪。
“小雅”指襄笑容满面,激动地叫。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和战场上八面威风,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勇猛指襄将军联系起来。
落静雅把他拉到一角,凑近他耳边说了些话。他回头吩咐属下一些事,就这样跟着落清优雅走了。
澈水国最偏远的城市油井的客栈的厨房指襄刷着碗,肮脏的洗碗水溅了指襄一脸,大颗大颗汗粒和着夹有怪味的脏水嘀嘀嗒嗒往下掉。
旁边的粉衣姑娘,发丝凌乱,容颜憔悴,眼睛红肿,几天之间仿佛苍老许多,蓬头垢面,与平时衣着光鲜的落清府小姐有着天壤之别。她蜷缩着身体坐在墙的一个角落,神情落寞,像一只流浪漂泊的猫,悲伤不已。
五天前他们进入这家黑店,店主看他们衣着华丽光鲜,料想大有收获,谁知下了药,搜遍全身竟然只得到几件细小的饰品,得不偿失,还抵不上软禁散的本钱,于是决定让他们作劳力弥补。
大概是刷了太久,手酸痛难耐,“啪”刚拿到手的碟子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指襄一慌,脚一软,加上蹲了多时,全身发麻,支撑不住,狼狈地倒在地上。
“呜呜呜”落静雅大声哭起来,天气暖和,她的身子却哆嗦得厉害。
指襄赶忙爬起来,做出鬼脸,强笑着说:“小雅,我没事的,行军打仗,面对千军万马我尚能临危不惧,何况这小小的事情,凭我的聪明才智哪能难得到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武打的姿势,以显示他的强大。
“呜呜呜。”落静雅见到他这样,更难受,哭得更凶。
“都是我不好,小雅,我,我……”指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走过来也不是停在原地也不是,愣愣看着他,又是心疼又是茫然。
“指襄,你这个大笨蛋,你……是个……大笨蛋。”落静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撒娇的味道怒骂着他,很是激动。
“对对,对对 ,……对对对,我是个大笨蛋,我这个大笨蛋竟然真该拖出去斩了。”指襄支支吾吾接口道,一脸小孩子的窘态。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我恨死你了,恨死了。”落静雅抬起埋在膝盖上的头,直直地望着他,任泪水汹涌出来。
指襄伸手抓抓脑袋,憨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对你好。”
落静雅无厘头地“扑哧”一笑,咸咸的眼泪落入她口中,空腔顿时有一股酸酸涩涩的苦味,她低下头“咳……咳咳……咳”干呕起来。
“小雅”指襄赶紧过去扶住她,十分担忧,脸色铁青。
“喂喂,干什么呢,又偷懒,小心下顿饭没得吃了。”体态臃肿,油光满面的老板娘手持长鞭气势汹汹走向厨房内。
指襄小心地拍打着落清优雅的后背,关切地道:“小雅,小雅,你怎样?”
“咔嚓”老板娘狠狠地在指襄身上打一下。指襄依然不理她,继续照顾落静雅。
老板娘扬着鞭正想打第二下,“你”落静雅忽然起身牢牢握住长鞭,睁大眼瞪着老板娘,目光凌厉。
肥胖老板娘用力抽走鞭子,小雅白皙的手掌被划伤,她握紧手不让指襄看见,吐出舌头,愤怒地吼“我们做就是了。”
“哼哼,知道就好。”老板娘从牙缝吐出几个字,大摇大摆很得意地走出厨房。小雅在她后面出拳踢腿,周身充满杀气。
当小雅苦恼地转头看到的却是指襄嬉笑的脸。“亏你还笑得出?”小雅无奈地摇头。
“和你在一起就好。”指襄答得漫不经心,心里的感触确是深的。
小雅心灵的某处隐隐被触动,这刻,她发现,他真好。其实他一直很好,自小她老是欺负他,即便他已经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她还是欺负他,可他总是无怨无悔只要她开心,他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对望着对方良久,一瞬间,他们仿佛都长大了,散发出成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