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经营谋划,一个月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把她伤得一败涂地,然后冷眼旁观,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审视她的痛苦,可……可为何这般难受?他对自己真是又气又恨。
“浴梦”无痕很焦急,带着沉痛叫唤他,赶紧向前,欲扶住他,自小看他长大,颖浴梦的心思他比谁都懂。
颖浴梦撩开他伸出的手臂,毅然道:“我想静一静。”
无痕望了他几眼,轻轻转身,走几步,又回头看他好一会,才彻底离去。
心脏时而很慢很慢,几近窒息,时而很快很快,无法掌控,几个回合,颖浴梦累得气喘嘘嘘,豆大的汗粒从额头浸出,不用多时,身上一片冰凉。
恰巧飘若睡不着出来散步,不经意间的抬头让她看见他。
“你也还没睡啊。”飘若跳起来打招呼,双手向上挥舞,一脸灿烂的笑容如夏日里鲜艳的骄阳,抵挡不住,刹时间仿佛天地间亮了许多。
看着她活力四射无拘无束的快活模样,颖浴梦更加难受,一不小心脚底一滑,狼狈地摔在屋顶上,幸好没滚下去。
飘若赶紧飞上去,停靠在他身边,拉住他欲将他扶起来。
颖浴梦反常地躲开,凝望着她的目光森冷而陌生。
飘若大惊,刚才还好好的,刚分开一会儿,怎就?她细心地观察他,急切而担忧,左晃动右晃动,手脚不知放在哪里好。
最终还是把手覆上他冷汗沉沉的额头,慌张得失声喊起来:“你怎么了,好冷啊。”
颖浴梦只是痴痴看着他,近在咫尺,却显得那样的遥远,恍如在眺望远山一样。
未等颖浴梦答,她站起来,看样子是想去找药。
在飘若起身的那刻,颖浴梦拉住她的手,飘若回头,四目相接。顿了几秒,飘若道:“等我,马上回来。”她坚定而慎重,如同在诉说誓言。
颖浴梦更用力抓住她,紧紧抓住,静静望着,万千语言万千思绪不知从何开始。
“我马上回来。”飘若安慰道,并使力将手从他手中挣脱。一直以来他总是嬉皮笑脸,偶尔还搞怪,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眼眸闪烁的光芒总是那么朗,现在的他令她非常忧心。
哪知颖浴梦更用力,反倒借她的手坐起来,幽幽地看着她道:“飘若你不觉得我们的相遇有些蹊跷吗?还有你想过我为何对你这样好吗?”问这话时,他的寒冷又增添好几分。
“想那么多干嘛,没必要啦。”她蹙着的眉头忽然舒展,清亮透明的笑又洒满她的脸颊。
这个姬雪飘若还真是,只要她一笑,心就跟着她走了,烦恼阴云消逝,时间恰如停在这一断,过去的未来的无影无踪,颖浴梦居然也笑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把一切归结于缘分,看见每一朵花,遇上每一阵雨,经过每过地方,遇见某些人,所有的一切都因缘而生,既如此,好好享受就行。”说到“遇见某些人时”她的心生猛地痛,缘起缘灭如同花开花落,可对落清悠的眷恋何以浓得化不开?
颖浴梦望着她略带认真略带戏谑的模样出了神,身体慢慢温热起来。
“啊”飘若忽然大叫,颖浴梦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到,身子狠狠抖几下。“你没事了,面色如常,手心有了温度。”
“我真该死,刚刚只顾着说话,把你的病忘了,幸好幸好。”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握拳敲自己的头。
颖浴梦看着她,一脸无奈,寻思着:哎,她是不是少根筋啊。
“姬雪飘若你用不着大惊小怪吧,我还是个病人,会阻碍我恢复健康的。”颖浴梦故作生气模样。
“哦,是啊,你怎样?完全好了吗?”飘若又手忙脚乱地逼近观察他,一下子摸他额头,一下子探探其他地方。
颖浴梦挪动身子很随意地坐着,摇着头很是无奈地道:“我没病都会被你弄出病来。”
“喂,颖浴梦,你再说一次。”飘若瞬间转变姿势,叉着腰,逼视他。
“万一我接近你是有目的,万一我隐藏着邪恶,万一我对你的好都是假的,万一……”分明是充满刺的话语,可颖浴梦却像在聊家常,落得个轻松。他也说不清在她身边就觉得好轻松,如在清风明月中穿行。
“真的吗,你是这样的啊?”飘若严肃地审视他,却古灵精怪的,完全不搭调。
颖浴梦牵强地笑,心想:眼前这女子总是向着光明,凡是阴暗的都不去在意,她到底是太有勇气相信他人还是对自己太有把握?
“那就等万一来了再说吧。”飘若目光转向高远的夜空。不是没想过,只是对于刺破黑暗重重包围唯一投射过来的阳光没了抵抗力。
他独自出现在她们身边,她就有了期待,他主动和她们交流,她非常喜悦,从忘川别苑走出,她满怀悲伤,他跑来挽留她们,那一秒她将心交了出去。越是脆弱越要警惕,她知道,但那时乱了方寸,完全做不到。
她也疑惑,颖浴梦同样为人,居然那般神情自若地靠近她们?她也曾料想,也许是一场阴谋?但在那一秒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姬雪飘若便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温暖就舍不得放弃,只要有机会就不想武装和防御。
当初绝对是冲动的,可她不后悔,相处的时日,她知道颖浴梦是诚挚中肯的。
说来也奇怪,和她才一个多月,却如相识很久,更奇怪的是,这段时间他所感受到的幸福和快乐时是前所未有的。她具有阳光般的温暖微风般的清爽,不禁让人心情轻飘飘的,她总那么轻易地就让人想去热烈拥抱生命。
他的心猛烈被撞击着,一直在追寻纯真无纷扰的自由快乐,寻索数年得不到要领,遇见她终于懂了:冲破一切烦愁的力量来自心底,相信就会拥有。可是手足之情……自幼时母后惨死,皇兄力担一切,为他挡住所有,终于可以为他做件事,焉能半途而废。
屋顶上,两人各怀心事,这个夜晚着实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