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清悠站在水中央疯狂舞剑,水花漫天,声响如雷。
“净王因何事而动怒?”丹溪不高不低的声音远远飘来,却句句清晰。按气息推断,她至少在几十丈之外,而她的声音如在耳侧,她的武功修为着实让落清悠诧异,素日娇弱,温婉的娘娘原来别有洞天。
落清悠停止舞剑,万千水花轰然落于湖面。
眨眼间,丹溪已经飞到杨柳依依的湖岸边缘。
“落清悠惊扰到娘娘,请娘娘降罪。”落清悠拱手作揖。
“净王言重了,月元帅惨败而归,下一战可要多多仰仗净王。”言语间,丹溪抓住落清悠的手腕,扣住脉门,聆听相思虫游动的频率。
“游走迅速,躁动不安,净王依旧深爱着?”后面一句话她故意拉长声调,别有用心,一双眉目牢牢盯住落清悠。
落清悠暗自运功,以她不容察觉的方式将气息弄得更乱。“是恨,刻骨的恨。”
“恨,有多恨?”她问道,美丽的脸孔流动着柔和的光泽。
“曾经用尽生命去爱,不顾一切,爱之深,恨之切,娘娘说该有多恨呢?那么多恨又怎是能够说清楚的呢?”落清悠浅浅道,言语中是沧桑之后的冷然和淡漠,每一字每一句都融进了岁月雕刻出来的痕迹。
落清悠面色平和安然,光滑柔嫩的手掌却已经血痕斑驳,混合在血痕中的还有一粒粒美丽的毒露珠,指甲深陷进掌心,疼痛又增加几分,他不禁皱了眉头。
被植入相思虫者,若是动情,脸上会长出密密麻麻的红斑,紧接着全身也会慢慢长出红斑,当红斑布满身体,七窍流血而忙。丹溪见落清悠美撼凡尘的脸上,洁白无瑕,心情竟然也不是喜,而变得分外复杂。
暗中她亲自将落清悠的血和怀中婴儿的血都放在清水中,两滴血迅速相融,可见这个孩子是落清悠的,并非传言中幻国皇帝颖浴风的爱子。要是飘若知道深爱着的男人这样恨她,她该有多疼多伤呢。这样想着,繁杂的心情豁然开朗,她立即充满快感。
“净王,我怀中的婴儿如何?”她声音婉转动听,如夜莺纯美的歌声,但落清悠听来却是毛骨悚然。
“很好,非常美丽。”他镇定的面容涌起细小的褶皱,任是用尽心力依然无法平息。不过幸好娘娘沉浸在欢乐中不曾发觉。
“确实如此,他娘飘若,魅力惊人,他自然也是美得动人的。”她一边说话,一边用长长的尖锐的指甲在婴儿脆弱的脸蛋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落清悠心惊肉跳,生怕她伤害到孩子。
落清悠忽然拔出长剑,刺向襁褓中的婴儿,就差毫厘,只差毫厘,落清悠的心即将跳出来,也快碎掉。铤而走险,他赌,赌她不会轻易让孩子死掉。
“落清悠,你做什么。”丹溪怒喝,抱着小孩,迅速躲闪。落清悠的剑还是碰触到襁褓,孩子被惊吓,哇哇大哭。
落清悠却不住手,攻击越发迅猛,眸中燃烧着嗜血的火焰,周遭寒气逼人。
情急之下,丹溪用身子将孩子完全挡住,一只手臂被落清悠划伤,鲜血直流,渗透衣衫。
“请娘娘降罪。”落清悠赶忙跪在地上。
丹溪不语,高高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落清悠,神色异常欢喜。
“落清悠的爱惊天动地,恨亦是如此猛烈。”伴随着妖娆的笑声,丹溪飘然而去。
落清悠顿时手一软,倒在地上,冷汗直冒。
“你倒是还要命吗?她就那样让你发狂?”刚苏醒,浪碧清寒的话语飘到耳畔。
落清悠微微起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吐血。
凝寒露珠,至阴至寒,可以控制相思虫游动,但每用一滴,身体就要经历一次痛苦的剥离,七经八脉,五脏六腑,痛不堪言。
“想知道她过得怎样,但又不敢打探关于她的任何消息,生怕自己看到她就再也不能支持下去。”凄寒的神色仿佛要将空气浸湿,他的悲那么那么深,那样那样沉。
“那孩子或许是我大哥的。”浪碧心如刀绞。陪在他身边这么久,可是他连半点心思也没放在她的身上。
她以为他会沉默很久,但出乎意料。落清悠坚定地道:“我只信她的,只想听她说,只在乎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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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浴风站在高高的房顶,望着那扇窗,那个门,五味陈杂。想到她痛,他的心立马迅猛抽痛,不经意间,眼眶竟盈满泪珠。
幻国被黑暗,没有阳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他害怕了,志存高远,好胜的他忽然想过安静平淡的生活,这其中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担心再也看不到她。
门开的声音轻轻在漆黑中响起。飘若奋然舞剑,如寒冬腊梅,亦如雨打后的残荷,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一股悲伤的孤勇。淡绿色的剑光在黑色中旋转飞扬,闪动着近乎孤独的美丽。
她那么勇敢,那样倔强,没有哭泣,没有软弱。然而,颖浴风却觉得越发心疼。“飘若,你没事吧。”或许是积压太久,或许是情绪太浓,他问得自然流畅。
此时此刻他好近,素日的疏离感陌生感仿佛都是泡影。飘若愣了一下,心中微热,淡淡道:“我没事。”
“可是……你真的没事吗?”他很不放心。
“如果我还学不会冷静,不能控制情绪,所有受的伤岂不是白白浪费掉。如今结界水深火热,多少人命丧黄泉,何况我的孩子还有希望,我怎么配有事。”飘若刚强如稳重的大山,任凭两行清泪萧萧滑落。
“飘若”望着流着泪仍然不说苦的她,颖浴风愁肠百结,他从屋顶飞下,近距离面对着她,想给她安慰温暖,却不知从哪里下手。情场老手的他一下子呆愣木讷起来。
“颖浴风,我们一定要赢,要踏平焰火国,夺回一切。”说话之际,飘若狠狠挥了一剑,宁静的夜空发出强劲的鸣响,反反复复回荡,震彻天地。
“好”颖浴风从怀中掏出手帕,慢慢凑近飘若,可在即将触到她眼角的一刻,干巴巴移开手,把手帕塞到飘若手中,抽身离去。
飘若轻轻握着手帕,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这温暖的一切就会全部碎掉。良久她缓缓将飘忽的目光移向手中的丝帕,心突然一震:颖浴风的手帕。念想之间,手帕从手掌飘落。飘若的心一下子陷入茫然沉入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