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密林中穿行,树林里的落叶很厚,踩上去像踩着地毯一样。队形照旧,霍诺利亚和她的人走在后面。我和卡萨巴走在两个队伍的衔接处。正在走,卡萨巴忽然轻轻拉了我一下。我心知情况有异,提高了警惕。以为卡萨巴发现了敌人,四处细细观察却没有。我正要问卡萨巴是怎么回事,忽然听见后面一阵惊呼,回头一看,霍诺利亚和她的手下已经被一张大网兜起来悬在半空,像是被捕获的猎物。
卡萨巴笑着走了过去。
“你们随便摇晃,这张网比你们想象的要结实!”卡萨巴说道。
“我命令你——赶快把我放下来!”霍诺利亚声嘶力竭地说,看得出来很愤怒。她身上还压着人,很难受。
韩中校走过来,捡拾起刚才他们掉落在地上的枪。
“没那么容易。霍小姐,稍安勿躁!”韩中校说。看样子他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也许早就知道卡萨巴的埋伏,“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们办完事,再回来把你们放了!”
韩中校和卡萨巴拿着武器走过来,把武器分给队员。教授走过去,从霍诺利亚的手里拿过防水地图走了回来。
“他们不会死掉吧!”
伊尔迪科看着这些吊在半空中的人,有些担心。
“不会的,公主,他们呆在上面很安全!”卡萨巴说。
我觉得很奇怪,卡萨巴这张网似乎早有准备。转头一想,这件事又一点也不奇怪,卡萨巴是猎人,他在树林里支网打猎很正常。
“韩中校,你们真的要进达达勒峡谷?”卡萨巴忽然问道。
“当然,这件事毫无疑问!”韩中校斩钉截铁地说。
“我应该告诉你们,进入达达勒峡谷,会对你们不利!”
“有什么不利?”
“我不想说,一旦进入达达勒,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我们不会后悔的!”教授说完,往前就走。韩中校连忙跟上。卡萨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跟了上来。
很快就走出了这片森林。
“前面不远就是达达勒峡谷。”卡萨巴指着前方说道。我看了看,前方的确有个峡谷模样的山口,只不过隐藏在云气之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山顶上面是白色的,似乎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和冰层。教授拿出藏宝图,看着路线。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德米,我想我们已经找对地方了!”教授说。
“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
“你看那座山。”教授指着达达勒峡谷说道,“我想我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了。”
“哪句话?”我问他。
“藏宝图上的那一句:‘蒙迪乌克之子,阿尔泰山巅的雄鹰,武士守护你不死的灵魂,在可以淹死鱼的坟墓之中。’你看,达达勒峡谷上面就是巨大的冰川,据我推测,阿提拉的坟墓就在冰川之下,因为那里不可能有鱼类存活。人们传说阿提拉葬于河道之下也是对的,因为那就是冰河,只不过不会流动罢了。”教授说道。
教授说得很在理,我不禁点了点头。
因为胜利在望,每个人都很兴奋,行进速度自然也快了许多。三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达达勒峡谷入口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刻人像。
这个石刻人像看起来很诡异,秃头穷发,头上戴着铁冠,那个铁冠几乎锈蚀完了,铁冠下面,是一张奇怪的人脸。这个人很奇怪,只有一只竖起来的眼睛。石像左手拿剑,右手握着一个杯子,眼睛注视前方。
“这是独目人。希罗多德说,秃头人在山中看守着黄金,我想,这个独目人就是看守金矿的秃头人吧!”埃采尔教授说道。
“你说得很对,这个石人的确是在看守金矿,他就是秃头人,也称作独目人,是匈奴人的山神。”卡萨巴面无表情地说。
“你听说过匈奴人?”教授觉得很奇怪。
“是的,我听说过很多匈奴人的故事。要知道,阿尔泰山可是匈奴人的大本营,流传的故事很多,”卡萨巴说道,“这个山谷就是因为这个石像而得名,因为独目人的宝藏不准人随便触碰,否则就会遭受血光之灾。这个石人又被称为‘阿提拉帕西法多’,匈奴语的意思是‘阿提拉的眼神’!”
“阿提拉的眼神?”教授吃惊地叫了出来。
“是的。石像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宝藏所在。你看他的手里,右手执杯,左手握剑,他右手抓的就是圣杯。”
“你知道圣杯?”教授大惊失色地问道。
“这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个秘密,但对我们来说不是,我们是本地土著,这是我们世代的传说。”卡萨巴轻描淡写地说。卡萨巴说完,自顾自往前走了。
教授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卡萨巴绝不是一个普通猎人,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么多的秘密。
达达勒峡谷的入口很窄,两边的山崖直插云霄,抬头望去,仿佛只有一条线,让人望而生畏。峡谷两边都是飞岩峭壁,寸草不生。一块巨大的山岩悬在人们头顶,看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要掉下来。道路两边的山石被长年的风霜雪雨剥蚀着,斑驳陆离,上面似乎刻着岩画。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山谷原来是口袋型,里面很开阔。
让人吃惊的是,山坡上居然有人在活动。我们一开始以为是错觉,等用望远镜一看,才证实那些人是真人。他们把从洞里提出来的砂石倒进一个铁槽,加进大量的水,然后开始晃动。
“教授,这些人在干什么?”韩中校问道。
“达达勒峡谷是一个金矿,他们在淘金,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方法。”教授说道。
看到有人进来,这些淘金者放下手里的淘金工具,默默看着我们,有的人还摘下了头巾擦汗。我们这才发现,这些淘金者原来都是腰肢粗壮的女人。
伊尔迪科觉得很奇怪,“这里都是女人淘金,男人去哪了?”她问教授。
“有一种人,宁愿在战争中因负伤而受到荣誉,而不愿从事日常劳动,以待收获。他们认为用流汗来取得用流血所能得到的东西是愚笨的、懦弱的。最勇敢善战的人从来不工作,而是将管理家务、耕种田地和淘金这样的事交给妇女和老人或家中体弱的人去做,他们自己袖手旁观,不参加劳动。他们用许多时间去打猎,用更多的时间去睡觉,大吃大喝,无所事事。他们一心想的就是战争,他们厌恶和平。他们是野蛮人,掠夺在他们看来是比创造的劳动更容易甚至更荣誉的事。一千多年过去,看来他们并没有忘掉传统。”教授说道。
“这是什么人?”伊尔迪科问道。
“匈奴人!”教授说。
“匈奴人不是灭绝了吗?”我觉得很奇怪。
“不,看样子他们并没有灭绝,而是躲在这里!”教授说道。
“不,你说错了教授,匈奴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卡萨巴忽然说道。他把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声凌厉的呼哨。
我听到地上传来马蹄的轰响,抬头一看,一群人骑着马,正从峡谷里边冲过来。马蹄声震耳欲聋,整条山谷里安静的场面完全破坏,充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声。
这些骑兵都穿着皮制盔甲,马背上披着红色、蓝色或明黄色的丝绸,跑起来迅疾如风,看起来非常彪悍。
我们都看呆了,韩中校急忙把我们扯到岩石后面藏好,然后拉动枪栓准备开火。
不开火绝对不行,那些骑兵边纵马狂奔,边从箭袋里抽箭射人。这些箭威力很大,能射穿人的身体。两个兄弟很快中箭,被钉死在树上。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阿提拉时代,回到了中世纪战场。
韩中校命令手下开火。冲锋枪很快响成一片,有几个骑兵中弹,从马上栽了下来。卡萨巴急了,抡起冲锋枪,开始没头没脑地砸向我们。我们赶快躲避,一个兄弟又被箭射中了胸口,倒在地上挣扎。
“你到底想干什么?”韩中校怒喝一声,枪口对准了卡萨巴。
“他把我们引进山谷,就是为了杀掉我们!”教授说道。
卡萨巴抬手就给了教授一掌,教授被劈昏了。
我一看非常生气,和卡萨巴打了起来。韩中校看我们突然打起来,想拉开却又伸不上手,想开枪又不敢,急得够呛。正这时,一个匈奴骑兵已经冲到眼前。他抡起砍刀,韩中校连忙躲开。砍刀劈在树上,竟把碗口粗的树给砍断了。韩中校连忙举枪射击,那个骑兵中枪,一头从马上栽下来。韩中校命令队员排成直线,对着骑兵射击。那些骑兵根本不知道躲避子弹,仍然顽强地冲过来。
卡萨巴虽然看起来很壮,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我制服了。
“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问道。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保护我们的公主!”卡萨巴气喘吁吁地说。
“你们的公主?”
“是的,伊尔迪科是我们的公主。”
“那你又是谁?”
“我是匈奴人。我们世代呆在这里,是阿提拉大帝的守墓人!”
我弄不清卡萨巴说的是真是假,手一松,卡萨巴挣脱出来。
“公主,跟我走!”卡萨巴一把扯住伊尔迪科的手腕说道。
“跟你去哪里?”伊尔迪科惊慌地问。
“你想去的地方,阿提拉大帝的坟墓!”卡萨巴说完,扯着吓得已经发呆的伊尔迪科就跑。
我没办法,只好跟上。回头看看,韩中校和其他的队员正在射击,教授躺在地上。
“带上教授,他也是阿提拉的后人!”我对卡萨巴喊了一声。
卡萨巴看了我一眼,“他不是!我们匈奴人的眼珠是黄的,他的是蓝的!”卡萨巴喊道。
我还想说什么,卡萨巴扯起伊尔迪科已经走出几米以外。我担心伊尔迪科出事,赶快跟上。我们伏着身子沿着石壁向前走,找到一个巨大的山石形成的缝隙,然后钻了进去。
进洞之前,我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教授醒了过来,他捂着疼痛的脖子四处张望,我急忙冲他挥了挥手,就钻了进去。
从山洞里钻出,我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三面山石壁立,像是一个天井。正对我们是一座巨大的山石垒成的建筑,外形让人想起金字塔。走得近了,金字塔越发高大。正面有一个拱形通道,一道陡立的石级直通通道,石阶上长满杂草和灌木,有几处已经倾圮。我看着这座建筑,枪声仿佛离之千里,再也听不见了,我震撼了,久久不能说话。
“这就是阿提拉大帝的坟墓,公主!”卡萨巴说道。
“这是真的吗?”伊尔迪科有些发傻。
“是的,我们已经在这里守护了一千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阿提拉的后人能重新回来,复兴伟大的匈奴。”卡萨巴说道。
“你为什么认定我就是公主?”
“你的名字叫伊尔迪科,这是其一;其二,你有双头狼金牌!这是阿提拉家族的圣物!”卡萨巴说道。
“这里面真的有宝藏?”
“当然,这里面的财富足可以让我们重新统治世界。”
“重新统治世界?就凭着战士和弓箭?”
“是的,我们匈奴人一直等着这一天!我想,您今天能够来到这里,就是阿提拉大帝的安排!”卡萨巴兴奋地说。
伊尔迪科轻轻叹了口气,她真想告诉卡萨巴,她之所以来到这里,跟阿提拉关系不大,纯粹是共济会的安排。
“我们怎么进去?”伊尔迪科抚摸着石壁问道。
“公主不要着急,我们先上台阶,你马上就会看到!”
卡萨巴说着,抽出刀,砍掉那些覆盖在台阶上的植物藤蔓,牵着伊尔迪科往上走。卡萨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拒绝我。
“他是我的朋友,是个好人,让他一起进去!”伊尔迪科说道。
“好的公主,听从您的安排!”卡萨巴说。他现在很温和,与刚才抡起冲锋枪砸人时的神勇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很快上到顶,进了通道。通道前面是石壁,没有出路。石壁上长满了苔藓。卡萨巴拿刀插进去,很轻松地就把石壁上的苔藓剥掉了。这原来并非真的苔藓,而是一种掩饰。
一个密码盘出现在面前。这个密码盘很像电话机拨号盘,分内外两层,我仔细看了看,内层是数字,外层是花体英文字母。
“这需要密码才能打开。”我说。
“是的,密码在这里。”卡萨巴说道。
他掀开衣服,肚皮上写着一行字母。
“你们就是这样保存密码?”伊尔迪科很吃惊。她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那些字母。这才发现,那些密码是纹上去的,因为时间很长,已经变成了疤痕。
“是的,一代传一代,都是这样。死了之后,这块皮就会被剥掉,分成三块喂给三条狗,让它们吞下去,这样就能保存秘密。你知道,狗的胃很厉害,什么东西都能消化。”
“又是人皮。卡萨巴,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那个缩小人头是真的还是假的?”伊尔迪科问道。
“是真的。”
“真是拿人头做的?”
“是的,用的是那些试图盗窃宝藏的人的头颅。如果不是这样,阿提拉大帝的宝藏也不会保存这么长时间。”卡萨巴说道。
“非常感谢。”伊尔迪科说道。
我有些纳闷,伊尔迪科不知道是在感谢卡萨巴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在感谢卡萨巴帮她守护自家的宝藏。
“我的公主,我是大帝的仆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卡萨巴说道,“好吧,让我为您打开这扇门!”
卡萨巴一边看着自己的肚皮,一边摁着密码盘。
我仔细看才发现,那些字母为了看着方便,都是倒着写的。
卡萨巴笨拙地一个一个摁着那些字母。进入藏宝洞的密码拼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句子。
“IAMWHOIAM。”伊尔迪科把这句话念了出来。
“伊尔迪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她。
“意思是‘我是自有永有的。’这句话是摩西探问神的名字的时候,神告诉他的一句祭祀的咒语。神的意思是说,摩西从此不必提问,只要服从神的吩咐就够了。”伊尔迪科说道。
卡萨巴摁完密码,石壁并没有打开。
“怎么没开?”伊尔迪科觉得很奇怪。
“还有一道密码。这个密码很简单,是三个6。”卡萨巴说道。
“为什么是三个6?”伊尔迪科脸上表情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临死的时候告诉我的。”卡萨巴实话实说。
“三个6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问她。
“按照《圣经?启示录》的说法,三个6是恶魔的标记!”伊尔迪科说道。
卡萨巴听不懂伊尔迪科在说什么,摁下了三个数字。
这个门似乎是水力驱动的,一股很大的水流声响过之后,只听见吱吱呀呀一阵响动,大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