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诺利亚让卡萨巴在前面带路。卡萨巴虽然不太乐意,但无奈有人用枪顶着他的后背,只好屈服。
卡萨巴没有说错,进入阿尔泰山的道路的确很难走,适合动物而不是人。但阿尔泰景色很美,远远望去,草原像是披着一层绿色的衣装,草木盛繁,散发出诱人的芬芳,雪山静静矗立,像披着哈达的少女。又走了半天,一个美丽的湖呈现在人们眼前,看上去它是那么恬静安宁,没有半点尘世的喧嚣,仿佛是一个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
“这个湖叫什么?卡萨巴。”我问道。
“这个湖叫喀拉巴克。”
“是什么意思?”
“玉石之湖。”卡萨巴说道。
“德米,你看,这湖水有好几种颜色!”伊尔迪科说道。
我看了会,湖水的颜色的确在变化,一会儿像蓝色的绸缎,一会儿又墨绿如玉,蓝天白云下,水与水之间,形成了奇异的图案。
伊尔迪科走到湖边,想看看湖水。
“我的公主,你最好还是离湖水远一些,那里面有水怪!”卡萨巴说道。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人们经常在湖边看到野马的骨头,都是被水怪咬死的。”卡萨巴说道。
伊尔迪科只好遏制自己的好奇心,离开了湖边。
这个卡萨巴对伊尔迪科倒是格外关心,我觉得很奇怪。
“玉石之湖?这个湖想必就是瑶池。”教授自言自语了一句。
绕过湖边,我们进入了原始森林。这里树木高大,树与树之间距离很近,阳光无法透过树冠而照射到地面上来的,即使烈日高照,树林里也显得有些阴暗。越往深处行进,森林越发显得幽深,光线也越来越暗。路边不时窜过小动物,包括像鹿一样迅捷的动物,惊得人发出一声声尖叫。不过,我似乎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地方盯着我。这种亦真亦假的情境让我有紧张恐惧的感觉。
霍诺利亚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她让手下子弹上膛,保持高度戒备状态。伊尔迪科傻乎乎的,似乎根本没感觉到什么危险,走在森林里自得其乐,拿着相机到处拍。
“这里有东西!”一个黑衣人忽然指着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喊道。
我们凑过去一看,发现那里的确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许多草被硕大的脚踩得泛黄失去了生命活力,而且还有燃烧过的木柴的灰烬,边上还扔着几块骨头。
“你们不必大惊小怪,这儿的确是有人经常出没,而且还常生火烧东西吃。他们是猎人。”卡萨巴说道。
“猎人?”霍诺利亚怀疑地说道,“猎人会有这样巨大的脚印?”她指着自己的脚说道。
霍诺利亚的脚正好放在一个巨大的脚印里。那脚印前宽后窄,呈蹼状,比正常人的脚印大多了。
“也许是雪人留下的。”卡萨巴含混地说。
“雪人是什么人?”霍诺利亚问道。她并没有看到我们和雪人的那场遭遇战。
“雪人是一种怪兽,长得很像人,但比人强壮多了!”卡萨巴说道,“我们在路上碰到过!”
“那为什么不把它抓住?”
“我们没被它杀死就算是万幸!你们好好看看那些骨头,那都是人的骨头!”卡萨巴说。
一个黑衣人不相信,拿起一根骨头和自己的胳膊比起来。
“你错了,那是腿骨!”卡萨巴说。
霍诺利亚正要说话,忽然不远处树丛一晃,两个矮小的人影从里面闪出来,向我们射了两箭,然后转头向密林深处跑去。
一箭射中树干,险些射中霍诺利亚,另一箭射中那个拿着骨头的黑衣人,正中喉咙,他紧紧用双手捂住脖子,一喘气,血就冒着气泡从指缝里流出。他很快倒在地上死了,眼睛没闭上,看样子很痛苦。
霍诺利亚立刻让手下用冲锋枪扫射。
树枝像被狂风卷过一般纷纷折断,子弹打进树干里发出钝响。卡萨巴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惊呆了。扫射之后,黑衣人排成扇形,去搜索尸体,可是一无所获。
“大家要保持警惕,周围一定有人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霍诺利亚命令道。
埋葬那个倒霉蛋之后,我们继续往前走,不过队形变化了。霍诺利亚的人本来走在最前面和两翼,紧紧包围着我们这些囚徒,现在则走在后面,摆明了让我们当探路者。
接下来的路程一切正常,没有发现那些偷袭者,也没有突然射来的暗箭。森林里除了落叶淡淡的腐味以及穿行林中的鸟儿发出的鸣叫之外,什么异常也没有出现。走出森林之后,我们顺着河谷往下走。翻过几个山坡之后,眼前是一片黑石滩。
天色已近黄昏,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些低矮的建筑物。霍诺利亚让大家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等走近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坟墓群。坟墓是金字塔形状的,用圆木层叠搭建而成,木头之间很粗糙地咬合在一起,有用斧头砍出来的接口。坟墓底座宽大,一层层向上收缩,直至成为金字塔般的尖顶。坟墓看起来年头很长,木头干燥得呈焦黑状,像早年间铁路上用过的枕木。这块黑石滩非常干燥,有点像戈壁滩,木头永远不会腐烂。
坟墓群很大,我们这二三十人穿行其间有些提心吊胆,唯恐从哪个坟墓后面蹿出一群野蛮人,将我们杀个干干净净。教授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走近那些圆木,仔细观察着坟墓的结构。
“教授,这坟墓是哪个民族,哪个年代的,能看出来吗?”我问。
“可能是匈奴人的,不过又不太像。匈奴人有一种积石为墓的习惯,在坟墓上方堆积很多石头,每一块石头就代表一个被杀者的人头。据我推测,这种坟墓有可能是匈奴人墓葬的一种变形形式。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坟墓群也有可能是那些匆匆而过的民族留下来的,有可能是蒙古人西征时的产物,总之,要挖出来墓葬才知道。”教授说道,“俄国人曾经在中亚地区发现过这样的古墓,挖到不少黄金。”
如果有机会,我很想挖开这个墓,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黄金。可惜霍诺利亚的人在后面催着我们俩赶快走,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大山里能见度很低,加之身体相当疲劳,霍诺利亚决定休息。她不敢在较为开阔通风的地方搭帐篷,而是让人找了一个周围全是山石的山洼里建立营地,这样防守起来相对简单。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有人从山上滚石头下来,我们这些人全都变成肉饼了。
晚餐很简单,没有野味也没有露天烧烤,大家吃了一点食物就匆匆倒下休息。
我正要睡觉,霍诺利亚走过来,递给我一个避孕套。
我摇了摇头,拒绝她的热情邀请,荒天野地的,我不能这么干,没情调,再说我们俩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没感情基础。
她拿自己的手指比划一下,看样子是让我戴着避孕套睡觉。她的动作很可笑,似乎是在演卓别林时代的默片。
我问她为什么,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压低声音,说她知道男人有时候会遗精,让我不要糟蹋宝贵的精液。
我把避孕套给她,说不会的,现在累成这样,睡下去就像一根木头,没精力去想那些浪漫的事。再说,即使我把东西给她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能保存。谁知道她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很严的不锈钢桶让我看,我一看上面写着“液氨”的字迹,算是服她了。
没想到我马福龙活了半辈子,居然成了播种机,这可真是个巨大讽刺。我觉得霍诺利亚简直就是一个亚马逊的女战士族。伟大的诗人荷马曾经用了很多笔墨去形容亚马逊女战士的英姿,根据荷马的描述,亚马逊一族发源于小亚细亚的峡谷和森林之中,保持母系氏族的传统。根据习俗,男人是不能进入亚马逊人的国境的,但亚马逊人每年都会到访高加索的某个地区并且举行盛大晚会,为的是传宗接代。在这个联婚盛会上生下来的女婴都会交由亚马逊一族养大成人,成为女战士。每一个亚马逊女战士长大成人时都会烧掉或切去右边乳房,以便投掷标枪或拉弓射箭。但男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一生下来就会被杀死或送回父亲身边。亚马逊人会囚禁一定数目的男人,以作“播种”之用,这些人都是奴隶的身份。想到这里,我看着这个名叫霍诺利亚的女战士族,无奈地摇了摇头。
“拿走吧,这个小东西没用!”我把避孕套递给她。
霍诺利亚不想接,谁知道这时候伊尔迪科还没睡,看到我和霍诺利亚拉拉扯扯的,很不满意,嘟着嘴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问。她问得很直接,似乎已经忘了我们是囚徒这件事。
“没必要向你解释!”霍诺利亚看了她一眼,说完走了。
伊尔迪科很生气,偷偷骂了一声粗话。她问我和霍诺利亚在干什么,我耸耸肩,说在聊天。
伊尔迪科说你撒谎,我看见了,你刚才是想给她什么东西。说着就来扯我的手,掰开一看,原来是个避孕套。
伊尔迪科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骂了我一声“流氓”就走了。完了,她肯定是误会我在向霍诺利亚求欢。
我钻进睡袋里睡觉,当然没戴那个小帽子。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继续行走。如果是我们自己走,那滋味还好受些,能充分享受穿越的快感。但现在我们的身份是囚徒,难免让人心情烦躁。韩中校也很郁闷,有几次和霍诺利亚爆发了冲突,险些动手,但被我劝住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伊尔迪科不再和我说话,像个任性的孩子。我曾经向她解释,但她根本不听。
教授也发现了异常,他对我说,“伊尔迪科对你这样刻薄,肯定是爱上你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如果她是外星人,那我们的结合将会无可挑剔,可惜不是。我是她不应该爱上的那种人,因为注定没有结果。
休息的时候,我问过霍诺利亚,为什么要制造我们这些蜥蜴人,我们到底有什么用途?
霍诺利亚只说了几个字,说我们是“圣杯输送者”。我让她详细解释解释,她没有明确回答,说到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我们又翻越了一座大山。从时间上看,离达达勒峡谷应该已经很近了。
又走了半天,进入了一片草场。草长得非常茂盛,我猜测周围一定有大的牧点和成片的羊群。很快,我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因为我看见前方山腰处有几个建筑的影子。
霍诺利亚让大家提高警惕,走了过去。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些建筑是木头搭建,看起来很古老,和那块奇怪的墓地一样,也是黑色的木头,看样子年头很长。离木屋渐渐近了,但却越来越紧张。因为,这片木屋里好像没有人!天近黄昏,一般像这种时候,牧人都回来吃饭了,烟囱会升起炊烟,而且,随着生人的到来,远远就能听见狗的吠声,但这几个木屋却看不见炊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这种安静,有些不寻常。
我们很快走到了木屋边,对着最近的木屋喊了一声:“有人吗?”里面没人回答,接着又喊了好几声,就是没人应。相邻的一个木屋也是同样没有人回应。我索性挑起布帘,钻进木屋里看个究竟。这个木屋里干净整洁,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弓箭,有床榻,有茶几,上面还摆着一个铜壶。我摸了摸茶壶,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一切迹象显示,这里的人应该刚离开不久,但是天快黑了,他们是去哪里了呢?
我们赶快退出来,又进了另外几个木屋,都毫无例外地没有人。夜幕降临了,木屋依然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霍诺利亚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想离开,但天色已晚,只好在在距离木屋几百米的地方建好营地,将就一晚上。
半夜里,我突然发现木屋里有亮光。那灯光跳跃着,可能是油灯。霍诺利亚也发现了,想让韩中校带几个人去看看,但中校说木屋里的人可能是不想和我们接触,人鬼殊途,大家还是相安无事互相不要打搅为好,霍诺利亚想了想也有道理,就放弃了。
卡萨巴本来在一边躺着,看样子已经睡了,却忽然唱起歌来。这种歌唱方法叫“呼麦”,流行于中北亚草原。“呼麦”听起来悠远苍凉,至于他唱的是什么,只有天知道。月朗星稀,空气清冽,我听着他的歌,居然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忽然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一看,韩中校正蹲在一堆篝火旁,烤着一只肥大的羊。我连忙爬出睡袋,问他是从哪弄来的。他说是有人送来的,不过这只羊已经被割喉。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我问他信在哪,他指了指地上的羊头。
我这才看到羊头上系着一根皮绳,绳下面是一块树皮。树皮上用火烙着一幅画,是一个无头人躺在石板上,脑袋被割掉摆放在一边。
“没见到送信的人?”我问他。
“没有,早上起来,这只死羊就在树上挂着。”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入达达勒峡谷。”我说。
“从手法上看,这些人和我以前来时碰到的那些人是一伙的。”韩中校把烤羊翻了一个身说道,“他们送给我们这只死羊,肯定是为了恐吓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
“不管他,走到底!”韩中校说。
“走到底又有什么用,这些人一直盯着我们!”
“我和卡萨巴商量好了,会挑个合适的时机摆脱他们!”韩中校说。
“杀掉他们?”
“不会杀掉他们,没了他们,这个探宝之旅岂不太孤独?”韩中校说。
“借我一把刀!”韩中校冲着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句。那个黑衣人走过来,把刀递给他。韩中校把刀捅进烤羊的身体,看并没有血水流出,知道已经烤好了。
“要不要吃点?”韩中校问那个黑衣人。黑衣人摇了摇头。
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烤羊,霍诺利亚的人担心羊肉有毒,就在一边看着。我觉得羊肉烤得太寡淡没有味道。卡萨巴拿出一个盘子递给我,让我把烤肉在上面擦一下再吃。我问他这个盘子是什么,他说这叫盐盘,是用岩盐做成的。我照他说的试了试,果然烤肉味道好多了。我把盐盘递给伊尔迪科。她顺手接过去,不过显得并不领情。教授一边吃烤肉,一边看那幅画。看完之后,他把画扔到火堆里烧掉了。
吃完烤羊,我们从河里提来水熄掉余火,又重新出发。
霍诺利亚问卡萨巴还有多远可以到达达达勒峡谷,卡萨巴说翻过最后一座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