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到处都是一片清清亮亮,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洒在雍城的上空,如同罩上了一层暖黄的纱帐。
李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守营,昨天半夜他被齐楚天抓走,营中又是一团糟乱,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将军不见了。
他的副将阙行之已经派了人马到周围去寻,此时见到将军回来,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将军,”他急忙迎上前去,“我们都急坏了,昨夜那些是什么人?”
“是睿王的人,我只当他率军攻打淮川,却没想到到了这儿,我们要赶快进城,准备防御。行之,你在这里先行部署,我这就进城和秦孝直商议。”
李非带着随身护卫和一队士兵,骑上青璁马,匆匆便向城中奔去。
城门紧闭,叫了好几声,才有人来开门,李非心中有些暗恼:这些将士懒懒散散,若是睿王真的攻过来,未必真抵挡的住。
“李将军,您这是要进城?”
李非怒道:“难道你这小兵是第一天当差?连我都不认得?”
那人道:“李将军,请恕小人得罪,秦将军说了,只能让您一个人进城,其余军士都要留在外面。”
李非奇道:“这是为何?”他虽素与秦孝直有嫌隙,但这样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发生。
不去理睬,想要硬闯,可秦孝直的那些手下却齐齐刀剑相向,拦在了门口,一时间剑拔弩张。
“到底发生何事?”李非目光炯炯盯着眼前士兵问道。
“小人不知,只是秦将军这么吩咐,还请将军见谅。”
城中不知发生了何事,也罢,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李非回头向身后兵士道:“你们在外等候,我自己进去。”顿了一顿,又道,“若是两个时辰之后,没有我的消息,就回营找阙副将,让他带兵前来。”
城中确实发生了事情,秦孝直那一脸阴抑的表情,莫测难辨,他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李非。
“李将军,你满面倦色,难道昨晚没有睡好?”秦孝直的口气听来冷森森。
李非是个直肠子,他说道:“秦将军,睿王已经率兵前来,之前所说的进攻淮川之举定是他们声东击西的计策,我们该集结防守,以备他们攻城。”
秦孝直似乎没有表现出惊讶,神情之中仿佛早已知道了此事,他只问:“不知睿王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看那情形并不多,估摸着有两万多,只是不知别处是否还有伏兵。”
“哼,李将军,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两万人就想来攻雍城,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凑近了李非,又问,“李将军是从何得知这一消息的?”
李非愣了一愣,秦孝直的那种神情分明就是在怀疑他。
“昨夜睿王有一队人马闯进了城外守营,他们……他们将我擒了去……,秦将军,睿王军队就在十几里外,不知道何时攻来,我们应当速速备战!”
“李非!”秦孝直大声道,“我倒要问你,既然睿王将你擒去,为何你现在又好好的站在这儿?我说你根本就是他派进城的奸细,想要里应外合,谋夺雍城!”他言之凿凿,语声铿锵,似乎已将李非定罪。
“你莫血口喷人!”李非额上青筋顿现,脸色涨得通红,他一身赤胆忠心,怎容人这般污蔑?
“来人,将他拿下!”秦孝直手一挥,左右屏风后涌出两队卫兵,手执刀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非擒了下来。
“秦孝直,你待怎样?”他虽四肢被死死按住,但仍在不断挣扎,大敌当前,秦孝直居然不信他,还趁此机会用这莫须有的罪名想要置他死地。
“李非,你是不是勾结睿王我自会禀报侯爷,由他定夺。众将士,先将他押下大牢!”
“谁敢辱我?”李非一声震吼,左右胆寒,心中都是一颤。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一头发怒的豹子,“啊”的一声挣开了束缚。
那凛冽的豪气,令人围在四周,却不敢上前。
“拿住他!”秦孝直在一旁喝道。
李非常常自居自己是平江侯世家老将,军功卓著,就拿这些资本来压着秦孝直,令他胸口压着一股闷气。
今日,正是翦除他势力的大好机会,秦孝直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听到号令,军士何敢不从?虽心内畏惧李非的气势,却也仍要上前。
纠缠之间,只听“撕拉”一声,李非身上的那件青灰长袍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夹里中一张暗黄
的羊皮纸飘落了下来。
“雍城驻防图……”秦孝直将那张掉落在他脚边的纸拾了起来,冷冷地盯着李非,将纸呈到他的面前。
“你还有何话好说?你将图缝在衣内,难道不是想私带出去交给睿王?”
李非也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件睿王亲手给他披上的衣服内竟藏着如此玄机。
其实这张图不过是******根据自己的所知和一些猜测判断所画,虽然粗看与真图大致相同,但若是细看,其中还是有不少纰漏。
只不过此时的情况,李非固然无法细看,而秦孝直更是一口咬定这便是他通敌的罪证。
李非叹了一口气,突然仰天笑了起来,这笑声悲绝凄厉,他终于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睿王演的一出戏。
半夜突袭,施恩招降,原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可惜这个秦孝直只顾着眼前的私人恩怨,却没料到已经中了睿王的圈套,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阙将军,阙将军,大事不好了……”一个兵士骑着快马,从远处一边奔一边喊着。
自李非离营,阙行之便心中觉得七上八下,只觉要出事。
“别急,慢慢说。”阙行之一把扶住那个面呈土色,气喘吁吁的小兵。
“将军说,若是两个时辰他还不出来,就让我们回来报信,请您带兵前去。我们在城门口等了很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后来出来了一队秦将军的人,什么也没说便要将我们全都拿下,我们人少势弱,敌不过他们,除了我侥幸逃脱回来报信,其他人已经全被俘了,阙将军,快快带兵去救将军吧!”
阙行之一听李非遭难,顿时又急又怒,忙召集了营中三千兵士直奔雍城而去。
睿王营中,婉月嘤嘤醒转了过来,迷迷糊糊只见眼前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袍的背影。
“宁远……”她低低唤着,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人转过身来走到她的榻前。眼前这一对冷峻中透着淡淡温情的双眸如此深邃辽远,仿若漆黑的洞穴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婉月微微一怔,虚着声音道:“原来是王爷……”
睿王将她欲要坐起的身子轻轻按了下去,掖了掖背角,柔声道:“夫人如今怀了身孕,这般长途奔波想是劳累了,还是躺下好生休息。”
“宁远呢?他在何处?”婉月问道。
“司马先生正在外面部署今晚的作战,等一会儿就会来看你。我也命华大夫给你开些静心宁神的药,他一会儿会给你送来。”
婉月点了点头,心里感激:“多谢王爷关心。”
除了这些,他也再说不得别的,一时间营内寂静无声,睿王不便再留,只得站了起来,兀自出去了。
营外军士们整装待发,而另外的八万大军则也兵分几路慢慢在向雍城靠近。******意气风发,正和齐楚天说着晚上的行动。
睿王远远站着,目视着他的士兵、他的将军、他的天下第一谋士。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这个天下,不是吗?
话说阙行之得知李非被下狱之后,点齐了兵马,安排部署之后,便决定夜晚前去解救将军。
这夜没有月亮,星星都依稀少见,天空如罩黑纱,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阙将军,没有秦将军的命令小人不敢放您进去。”守兵在城头上说着,城门紧闭。
“你让秦孝直来,我要当面和他说。”阙行之在下面喊道。
“这……”守兵只是踟蹰不行,“将军还是不要为难小人……”
阙行之怒道:“好,秦孝直这厮,看来是想要置李将军于死地啊!手下将士听令,给我攻进城去,解救李将军!”
身后是一阵摇旗呐喊,阙行之的军队与城楼守兵展开了一阵混战。阙行之所带人马有限,因此秦孝直也只派了八千兵士前去拦截,一时间城内城外战火硝烟,一片弥漫。
睿王的十万兵士,已全至雍城外,远观着城楼处的这一场鹬蚌之争。平江侯的这班将领平庸无能不说,更无容人雅量,别说是想外扩张,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基业都是难事。
睿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待阙行之替他将城门打开,他的十万兵士便能一起涌进城去,雍城驻兵虽多,但此时此际,一来毫无防备,二来士气低迷,人心惶惶,三来离间一计,李非已除。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胜仗。
前方的冲突似乎已有成效,******道:“王爷,可以攻城了。”
时机已到,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睿王的十万兵马排成了鱼鳞阵,如同天降奇兵向雍城涌了过去。
破城,擒将。
仅两个时辰,雍城便易了主。
直至被擒,看着眼前微露成功得意之色的睿王,秦孝直才恍然,后悔当初没有相信李非,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偏听偏信,气量狭小,秦孝直,你这样的人还留着作甚?”
睿王摇了摇头,挥手示意左右将他推下去。
李非从狱中被拖出,手脚上仍带着镣铐,自他发现中计开始,便料到睿王会有攻破雍城的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睿王将李非扶起,命人打开镣铐,“将军,子洛曾和你说过,希望将军能够助我,虽然如今雍城已破,但我心中仍是这般希望。”
他纵横着两道热泪,语声哽咽,“雍城破,是我的过错,怨不得旁人。王爷雄才伟略,得天所助,李非无话可说。如今我身为俘虏,又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上?只有一死以谢平江侯了!”
话音未必,他一头撞向屋内梁柱,只听“砰”的一声,已是头破血流,气闭而亡了。
睿王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将李将军好好安葬。”
雍城既破,平江西线剩下的无座城池再没有了依托,想要攻克,那是轻而易举。
睿王派齐楚天、文基等几员大将先在雍城休养数日,再一鼓作气,攻下西线。
至于睿王,在沧平,还有一场重要的婚礼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