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女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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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报仇

睿王几乎没有思考,是出于一种本能一般地跳进了冰凉的潭中,他慢慢向婉月靠近过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满面都是湿漉漉的水迹,脸上的红晕渐渐在消退,她闭着双眼,已是昏了过去。睿王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将她往岸边拖去。

直到吐出了几口水来,睿王才放心了下来。昏迷中的婉月似乎口中在喃喃说着什么,他凑过去仔细地听,仿佛是在说着:“别碰我,别碰我……”睿王那如远山一般的眉不由地皱了起来,低低叹了一口气:“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涟州城中开始乱了,粮草渐渐不足,每天分给将士的米粮开始减少,每天,基本只能靠一碗稀薄的小米粥度日,没几天下来,就有不少军士开始饿得乏力。

军中不少人劝黄胜,若这般苛刻,只怕将士没有力气,无法抵抗外面的军队。黄胜却依然坚持,他下了军令要将这一个月的粮草拖延至两个月,而另一面,他又修书一封,派人秘密前去暨州向周腾求救,信中言辞恳切,不仅谈到了他们的旧交,还言之,若睿王攻占了涟州,下一部必定发兵征讨周腾,希望他看在唇齿相依的份上,施以援手。

周腾看过只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他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兵去帮别人解这个难题。更何况,周腾自信暨州固若金汤,睿王并无这个能力攻来。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周腾还是黄胜,都有一件事并不知情。那就是,烧了黄胜夏口粮仓的那把火并不是睿王的手下所做,而是周焕的杰作!

若是知道了,只怕睿王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安稳地守在涟州城下,静静等待着黄胜的末日。

他真是有耐心,这么多天,不急不躁,不烦不跳,就仿佛一个渔者,耐着性子等着鱼儿慢慢上了他的钩。

而与这种镇静自若不同的是黄胜的烦躁,他等得心焦如火,周腾那边没有一点儿消息,外面的军队似乎有着无尽的时间和粮草,誓要将他围困致死。

他发怒、暴躁,稍有不顺意便大发雷霆。仅十天工夫,他在城中杀了三名参将、副将,三百名士兵。无辜百姓家中的米粮都被抢走,给了军营,那些老百姓没有一个敢到街上,一听到城中有马蹄声便忙将大门紧紧闭起,颤颤发抖。

又过了几天,一些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和恐惧的老百姓带着锄头、铁犁,蜂拥到城门口,想要出城逃难。黄胜怒火中烧,站在城楼上,只说了一个字:“杀!”

于是城楼上的箭矢射向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些羸弱无力的百姓。

睿王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而黄胜在危难关头失了民心,那么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挥挥手,叫过齐楚天,淡淡说道:“时机已到,攻城吧。楚天,给我生擒黄胜。”

内乱未平,外祸又致。黄胜看着外面踏着铮铮铁蹄奔涌而来的睿王大军,再也没有了支撑的信心,跪地望天,哀哀叹道:“天要亡我!亡我啊!”

黄胜的军队,死了三万,降了五万,而他则被齐楚天生擒了回去,关在暗牢之中。

暗牢之中,不明天日,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虽说黄胜也是一世枭雄,可此刻却犹如待宰羔羊,若是一刀将他杀了倒反是痛快。

奇怪的是,睿王没有见他,没有杀他,每天三餐照给不误,他问看守的士兵“睿王到底想干什么?”但那些人却像是聋了哑了一般,没有人回答他。

暗牢中,干硬的馒头,老鼠的滋咬,还有那一点一点绝望下去的心都令黄胜生不如死。

这天,黄胜闭着眼睛正昏昏沉沉,突然牢门“铮”的一声开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黄胜还来不及询问,那人便轻轻说了一声“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便拖起黄胜就往外面走去。

暗牢中的士兵似乎被下了蒙药,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似乎是很顺利,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外面。

外面虽有守兵,但看起来防范并不严密,要想逃出,也不是没有可能。黄胜此时重见天日,原本沉下的希望突然之间又浮了起来,感激地问:“壮士,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来救我?”

那人的口鼻被掩,不过矍铄的目光中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你不必多问,总之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他指着前面的一条分岔路对黄胜说:“等一会儿我去引开那些守夜的兵士,你什么也别管,就往东边那条路走,那里有座小山坡,到时我们再会合!”

他不等黄胜答应,便一跃而出,分散了那些士兵的注意力,大家顿时高喊:“有刺客!”围到了黑衣人的身边,而黄胜这里,就再没有人注意他了。

他气喘吁吁地在山路上跑着,本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此时捡回了一条命,又是意外又是欣喜,他想着等一会儿可要好好地谢谢那个舍身救他之人。

没走多久,西面的一条小路传来了蹄声,不一会儿那队人马便到了黄胜的面前。在火把下,大家都是一惊,皆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黄胜咬着碎牙,一股怒气冲到头顶,恨恨道:“孙翼,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反骨小人,若不是你,我今日怎会这般狼狈?!”

孙翼却觉得此时黄胜出现在他的面前太过意外,正想下令将他擒住,可此时,上面的山坡之上,火光顿现,早已有伏兵埋伏在此处,几百把弓箭对准了他们俩。

“孙翼,我们王爷待你不薄,可原来你还是心念旧主,居然背着王爷私放人犯?”说话的人语声清亮,正是齐楚天。

他一开口,黄胜心中也是一凛,这人的声音,不就是刚才救他的那人?

孙翼忙道:“齐将军,这是误会,在下是奉命来捉刺客的,并没有私自放走黄胜!”

“哼,你还要狡辩吗?暗牢中的守将都中了蒙汗药晕了过去,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在这里堵住了你们,只怕你已经带着黄胜逃走了吧!”

孙翼顿时明白这是一个圈套,再辩解也是无用,便朝着上面的齐楚天嚷嚷:“我要见睿王,带我去见睿王!”

“平江侯,王爷也想见你!”

刚才外面的一阵吵嚷婉月都听到了。第三个月圆之夜,她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想起那夜意乱情迷之中,差点把持不住自己,她心内一阵羞愧。

外面喊着抓刺客,难道是黄胜的旧部前来劫营?她摇了摇头,暗叹已是风中火烛,吹之即灭,还做这般挣扎,倒是无端白送性命。

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外面有人求见。齐楚天站在帐外,恭恭敬敬地说:“军师,王爷请您到他那里去一下。”

“何事?”

“王爷说,军师去了便知道了。”

“我若不去呢?”

“这……”齐楚天踌躇了片刻,道“王爷说不勉强军师,但他要我告诉军师,他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没有食言。”

帘帐被掀了起来,婉月一脸肃然走了出来,她并未穿军师的衣服,而是浑身素白,她淡淡道:

“走吧。”

黄胜和孙翼被五花大绑地捆起跪在了睿王的面前。睿王的左臂似乎是中了刀伤,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止血,上面还渗出点点血迹。他坐在正中,望着地下二人,一言未发。

孙翼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王爷,我是奉你之名前去捉拿刺客的,为何你反而将我绑了抓来?”

婉月走进营中,淡然看了一眼负伤的睿王,站到了一旁。

睿王冷冷道:“孙翼,我早该想到你这个人不可靠,墙头草两边倒,你一听说黄胜还有一处私藏的宝藏,许你黄金万两,便趁着大家捉拿刺客的时机,偷偷去将他放了,是不是?”这些谎编之

言从睿王口中说出却句句凌厉,掷地有声,仿佛确有其事。

孙翼顿时张口结舌,什么宝藏?什么黄金万两?

黄胜此时仰天大笑,“孙翼啊孙翼,唐渊大费心思演了这么一出戏,难道你还不懂?”

他的冷眸中淡出了一丝杀意,挥手将其余人都屏退了下去,营中除了他和这两人外只剩下了齐楚天和婉月。

“婉月,害死宁远先生的两人就在你面前,我当初答应过你,待到涟州城破,我定会将他们交给你处置。我,没有食言。”

两对眸子绞在了一起,对着婉月,那些只有对着敌人才有的肃杀和冷意便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他的怜惜和柔情似水。

她是错怪了他,只是,这样的借刀杀人、过河拆桥,若是宁远还在,定是会摇头叹息吧。

婉月缓缓走到二人身前,目光中是无穷的恨意。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黄胜,你下令将我夫君活活鞭死,暴尸城楼,令他死了还要忍受风吹雨淋,烈日暴晒,无法安息。你如此心狠手辣,今日就也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黄胜没有想到,当初他的恶行此时真真就报应在了自己身上,他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美貌少妇,竟然也能如此地狠辣。

睿王朝齐楚天道:“你都听见了,就照军师的意思办。”

黄胜被拖出去后,孙翼也面如死灰,他闭起双眼,哀叹道:“我孙翼自问阅人无数,却没想到当日跟在******身后那个温婉不语的夫人,今日竟会有这般能耐!也罢,也罢,今日我是劫数难逃,夫人动手吧……”

婉月抽出睿王的长剑,抵着孙翼的胸口,“你虽害死宁远,两面三刀,但毕竟与我们夫妇主仆一场。你放心,我这一剑不会很痛,你死后,我会叫人将你好好安葬。”

长剑入胸,鲜血满溢。临死前的孙翼却睁开了眼睛,诡异地望着睿王,口中喃喃道:“今日吾躯……归……尘土,他朝……君体也,也……相同……”

“婉月,你终于报仇了!”

她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动地那样厉害,“是呀,我报仇了……”声音中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恐惧,睿王走到她面前,手中仍握着插在孙翼胸前的那柄长剑,她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空洞,似乎被掏走了什么一般。

“婉月,婉月……”睿王轻呼着她的名字,她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在不住地颤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使劲地将她的手从剑柄之上掰离,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着孩子一般,婉言劝道:“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

“宁远,我终于,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