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你好,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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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晨光morninglight(下)

Thefourthnight_扛包裹的恶房东

City_北京

Storyteller_七八月

那年我初到北京,在朋友的介绍下租了一套房子。房租很便宜,还可以短租,又有朋友相邻。唯一的问题是房东不太好相处,但作为一无所有的北漂,能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容不得我挑三拣四。

我租房时的价格比朋友的高,问房东原因,他说涨价了。我有点迟疑,又有点郁闷,这不是坐地起价吗?!但房东一催再催,本来说帮我留一天,后来竟然一天也不肯为我留,让我立刻马上现在就拿主意给准信。

虽然我对他逼得这样狠非常不高兴,却也真的怕会租不到那最后一间房,如果这样,我到了晚上就只能去睡大马路,于是只好慌忙定下。

朋友帮我讨价还价,费劲唇舌大半个小时,他一分钱也不降,并且理直气壮,将我们数落一通。因此,我对他印象更加不好,这就是个见钱眼开毫无同情心的守财奴啊!

但他的哑妻对我们却很热情,每天咿咿呀呀地比划,与我们鸡同鸭讲地聊天,眼神里都是友善。

刚到北京的日子真是地狱一般,我先是水土不服,接着因为赶稿及找房,我两夜无休,吃东西也没注意,吃坏了肚子,全身无力。

因此租到房子的第二天,出门办事的我半路头疼、肚痛、呕吐不止,想打电话给朋友,手机竟然还停机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进退两难地坐在马路旁,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与我有关,陌生的脸陌生的景物,我不过是这城市里被遗忘的一隅,心里觉得更加悲凉。

原本半小时就能到家的路程,我走走停停,折腾了三小时才走到,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路上。

北漂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一连串的不顺让我特别委屈,看着停机的手机一点办法没有,跑去找房东借电话打。我手里拿着两块钱,对他说:“就打个市话,两分钟。”

这回那个恶房东倒是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眼,赶紧把电话给了我。电话接通,那头朋友刚说话,我便稀里哗啦地哭了。各种委屈各种不舒服统统涌上心头,好像这个世界偏偏针对我一个人发难,那种心情大概不仅仅是当时的情绪,而是积蓄已久的全面爆发。

挂完电话,擦干眼泪,给房东钱。他不要,我倔强地扔给他。

他似乎有些慌乱,也许是不经常见女孩子哭,也许是同情我。他说:“我给你煮碗面,一天没吃东西怎么行。”

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更不需要他这个时候怜悯,我赌气说不吃,转身腾腾腾地下楼了。

从那件事之后,恶房东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第二周有我的包裹寄来,因为只能用他的地址去邮局取,我去找他借身份证。

他问我怎么去,我说打车。他说:“打车贵,太远,不值,我跟你去吧,我带你坐公车。”

我拗不过他,一起坐公车去了。

到了邮局,工作人员提出来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塞得满满当当,笨重无比,比我想象中还重。邮局距离公交站也有一段路途,并不是一出门就能搭到车的,要扛着那个编织袋走过去。

恶房东什么也没说,扛起编织袋就走,他吃力地把编织袋背在身上,硕大的袋子都快把他整个人给淹没了,我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每一步都特别揪心,几次拦住他,求他说:“算了算了,我去打车。”他却怎么也不肯放下来,一直说他可以的,没关系,不要浪费钱,能省一点是一点,以后可以租好一点的房子,不必住得那么简陋。

那个巨大的包裹就这样被他拖了回去,高一下低一下,那画面令我愧疚了许久。

因为他腿不好,是个瘸子。

我在他那住了很久才搬走,我再没喊过他恶房东。后来我常常想,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不了解的时候隔着一堵墙,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去给对方下定论,因为,你可能会误解一个好人,也会因此失去更多的温暖。

评论。

虽然这话很俗,但我始终坚信——人间处处有温情。

From:k***2(匿名)

Thefifthnight_皇岗的士站的老太

City_深圳

Storyteller_和小忘

2012年的8月我去香港出差,回程经过深圳,从落马洲过关到皇岗。

过关的人很多,我怀疑一大半的人都去打车了,因为的士站排着很长很长的队,大家都等得很不耐烦,有同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没同伴的玩手机。

那天天气很热,太阳烈得很,深圳的高楼大厦将整个城市衬得烦躁无比,打车、乘地铁、购物、吃饭……哪里不是这样长长的队伍呢?有人说它是座没有人情味,大概是因为人太多,所以只剩人味了吧。

还站在队末的时候,我就看到队伍的最前面有个老太太,花白头发,穿一件碎花的背心,脖子上搭一条毛巾,微胖,敦实。她不停地穿搜在排队等车的人和出租车之间,一辆车子开走,她就马上指挥后面的车子开上前来,然后招呼排队的人往前走,帮他们拿行李放进后备箱。

她的动作非常快,非常连贯,如果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壮年小伙子,其实,我也是渐渐靠近她之后才看清的,她看起来应该至少有六十岁了,背也挺不直,满身的汗,虽然毛巾搭在脖子上,也来不及擦,不得不去擦的时候,大概是汗水已经滑进了眼睛。

当时我愤愤地想,这个地方怎么能雇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干这种活!我等了至少已经有将近二十分钟了,她一秒都没有停,这一天下来,就算是个小伙子也吃不消的!

慢慢地,我挪到了队伍的前面,前面只有四五个人了,这才看到老太太身边的栏杆上挂着一块硬纸板,大意是说:乘客们,我在2008年的汶川地震中失去了家园和亲人,辗转来到深圳,在这个的士站给大家拦车搬行李,为大家提供一点点便利和帮助,如果你愿意,随便给一点钱,不愿意也没关系。

这个牌子应该算是老太太的“广告”吧。因为牌子太小,又有一般的水性笔写的,很不显眼,乘客们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很多人都没有注意,排在后面的乘客基本也看不到这块牌子,等接近牌子了说明已经快排到车了,而从上车到车开走的过程是非常快速的,车来了,上车就走,几十秒的停留而已。

所以,给老太太钱的客人并不多,我看到也就几个而已,但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她的积极性,她一直那么斗志昂扬,好像全身都是力量,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替乘客拎巨大的箱子,不停地大声对他们说:“再快一点!到您了!您先上车,我帮您拿箱子!小心!再见!”

却没有一句向乘客要钱的话。

排在我前面的两个看上去像商务人士的男子给了她五块钱,她照例说谢谢,没有多余的表情,迅速投入下一轮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帮我将行李拿上去的一瞬间,我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我想跟她说不用了,我自己来,但是她的力气很大,不容我反抗,好像用这种方法告诉所有人,她是在靠劳动挣钱,不靠乞讨,也不靠同情,这是她的工作!

我也给了她五块钱,车子迅速驶离,她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渐渐成了一个小点。我想,如果不是那场地震,大概她也是个幸福的母亲吧,可以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就算是没有富裕的生活,总归是有一个家,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变成一个漂泊的人。

我不想去怀疑她是骗子,她给别人带来了便利,为乘客提供了帮助,她付出的那些汗水和劳动都是真实的。

如果你有天路过皇岗的士站,打车的时候再看到她,请给她一点钱,为她的劳动买单,也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的坚强买单。

评论。

就算她是骗子,可是她付出了劳动,总比那些四肢健全抱着娃在大街上一坐,等人给钱的要好得多!换个角度想想,宁愿她是骗子呢,那样的话,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可怜的母亲和不幸的家庭!

From:丁***西(匿名)

Thesixthnight_SM是你玩不起的游戏

City_苏州

Storyteller_缚

2010年,我在去北京的火车上遇见一个青年,那时候还没有高铁,到北京要坐一夜火车。深夜的卧铺很寂寞,我们就这么聊开了。他长得眉清目秀,闷闷的,我逗他说话,他也只是笑笑,后来慢慢气氛舒缓,他说:“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这些事我从未跟别人讲过,我知道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上中学的时候,父母离婚,没多久便各自成了家,他跟很多单亲家庭的小孩一样,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初中毕业之后,他进了一家工厂当机修工,看他能够自给自足了,父母更是不再管他,任由他去,渐渐鲜有联系。

就这么过了几年,他省吃俭用攒了些钱,自己开了个文具店,但生意一直不好,这期间谈了恋爱结了婚,可是日子过得清淡,贫贱夫妻百事哀。妻子经常为钱与他吵架,没多久便离了婚,他把文具店也转让给别人了。

那段时间是他的低谷,生意失败,离婚,心情差,于是常常跟朋友去一家KTV唱歌,在那儿认识了一个大姐,比他大几岁,他喊她苏姐。苏姐很漂亮,气场强大,在哪儿都是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认识很多人,呼风唤雨,对他也挺好,偶尔说一两句玩笑话,他蛮喜欢苏姐,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有一天,他在KTV又遇到苏姐,已经很晚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去我那儿坐坐吧。”他欢喜地跟着去了,心里琢磨也许苏姐也喜欢自己呢。

苏姐住的是一栋别墅,里里外外都很豪华,他跟着她进去之后,苏姐什么也没说,突然掏出一叠钱摔在桌子上,对他说:“想跟我吗?愿意的话就脱了跪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难道苏姐喜欢玩SM?喜欢当女王?对于SM这种东西,他多少也有点了解,但是完全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苏姐的眼神有着不容抗拒的魔力,他呆了呆,竟然乖乖地按照她的话做了。

一个大男人,赤裸着身体跪在一个女人面前,而她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让他起来回家,明天再来。他像着了魔一样,听话地站起来,穿了衣服,拿了钱走出去。也不知道怎么走完回家的那段路,只记得一路心里都像被块大石头压着一样,震惊、恐惧、羞愧、屈辱……很多感情一起汹涌而至,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思想,如行尸走肉,唯一能做的,是数了那叠钱,整整五千块。

这是他用尊严换来的钱。

第二天早上,他又鬼使神差地去了,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为钱,这种赚钱的方式太快了,能很快就摆脱窘迫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刺激,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充满好奇;也许是对于苏姐这个人的臣服,他不想违抗她。总之,就这么开始了。

他又去了苏姐家,苏姐带他到三楼的房间,打开门,里面有很多绳索之类的东西。苏姐冷冷问:“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说着便骂起来,“你是蠢货吗?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凶的样子,他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有些害怕,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也迈不动,不由自主跪下去,脱了衣服。苏姐用皮手铐将他的双手铐起来,这时又上来一个女人,是他以前在KTV见过的,一会儿苏姐又拿出相机,指挥他摆出各种姿势,照了相,照完之后又放了他,对他说:“以后就按时间来吧!”

从此以后,每天早上八点半他都准时去那栋别墅,之前的半个月是调教阶段,教他怎么做,给他洗脑,要听客人的话,客人的要求是天,不可以反抗,进了这间屋子,不要把自己当人!其实他心里已经懂了,但之前只以为这是他跟苏姐两个人的游戏,是很私密的事,到那一刻也才确确实实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成了一个专门为喜欢SM的女人提供服务的男人,在这种游戏中,他是受虐的一方。

这是他从未想过谋生方式。在这儿每接待一个客人,苏姐会给他三百块钱,有时客人也会给些小费,他自嘲,这也算是在生意失败之后有的第一份稳定收入吧,只不过是用出卖尊严换来的。从此他的生活中就只有两个字,服从。没有客人的时候服从苏姐,有客人的时候服从客人,反抗是这个圈子的禁忌,他必须满足客人的任何要求,如果客人投诉,他一分钱也拿不到,还必须去向客人道歉。

干了这行之后,被捆绑被虐待被调教是很正常的事,但最难以忍受的已经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心灵的鞭笞。对于他来说,最痛苦的事并不是鞭子、绳索和手铐,而是无边的恐惧,以及尊严的丧失。

有那么一次,苏姐叫他一起到附近的一个农家乐去买草鸡,还喊了她的两个朋友,都是女的,看上去很体面,也很和气。他想,看这样子,苏姐应该没有跟她们说自己的身份,顿时觉得轻松起来。四个人开着车过去,在农家乐吃饭,聊家常,偶尔开开玩笑,入行之后他难得遇见这么轻松的氛围,心情也不错,他想,这大概才是人间正常的相处方式吧,人和人之间是可以平等对话的。

买完东西之后,苏姐带着大家回家,他也装得跟正常人一样进屋了,因为平时在苏姐面前,他是不允许站着的,必须跪着。那天有客人,他以为不用那样,还跟刚才在外面一样说笑,苏姐突然走过来甩手给他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谁让你站着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那两个刚才跟朋友一样的女人,就这么笑嘻嘻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苏姐叫他脱光衣服抱着头站在她俩面前,身体还要不停扭动,这是平时训练时教过的动作,但是在“熟人”面前,他实在做不出。一股巨大的屈辱感袭来,本以为她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为在她们面前是平等的朋友,结果,熟人突然间变成了客人,她们一直是主人!原来从一开始,她们就心知肚明,看着他作为一个卑贱的男妓在她们面前拼命掩饰自己的身份,他以为自己终于站在与她们平等的位置,其实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一件玩物而已。

这种突如其来的屈辱,就好像倾盆而下的大雨,将他冲得无法思考。那一次的接待已经记不清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开始慢慢了解到,进入这扇罪恶的大门之后,失去的已经是全部。

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是一家的顶梁柱吧,应该保护着自己的女人,顶天立地的活着吧!但是现在呢?在那些女客人面前,他不是朋友,不是男人,不是路人,也不是任何一个陌生人,他连人都不是,他只是个工具,没有人格,什么也没有。他有的仅仅是一个又一个客人,她们以主人的姿态凌驾在他的尊严之上,用折磨他来满足自己的某种需求。

来苏姐这里玩SM的客人年纪大都在四十多岁,有的自己是老板,很有钱,有的老公是老板,也很有钱,还有些有着不错的工作,她们在“使用”他的时候,会朝他脸上吐口水,会让他张开嘴把痰吐在他嘴里;她们甚至会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让他当众手淫;她们还会就这么把他脱光了吊着,自己在旁边喝咖啡看电视,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太会正常生活了,因为跟了苏姐之后的他,是靠指令活着的。苏姐给他在外面租了公寓,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在公寓待着等电话,不能随便出去,要随叫随到;通常在自己公寓待着的时间也很少,基本苏姐都会有安排,他的每一分钟,都是靠着指令度过,不是在执行指令,就是在等候指令。

我问:“那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吗?不做这个了。”

他淡淡地笑了:“你觉得呢?如果是你,被拍了那些丑恶的照片、视频,你想被公开吗?你想让多少人看到?再说,她的势力范围,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她手上,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我之所以能在这辆火车上,当然也是听从她的指令。”

他说苏姐答应他,有一天会放他走的。但是是什么时候呢?不知道。他能想象的未来,是现在多攒些钱,以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一个小店,安静地过完残生。

他对我说,做这一行有大半年时间了,这大半年说的话,都没有这一个晚上多,他已经没有朋友了,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做这个,所以自动脱离了交际圈。加上全年无休,随时都会接到苏姐的电话,除了苏姐和客人之外接触不到任何别人,而跟客人在一起,也不需要说话,只要按照她们的要求做就行了,语言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有时候甚至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哑了,还具不具备说话这种功能。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寒冷的光芒,让人揪心不已。他看着窗外轻声说:“我知道你一定也在心里鄙视我,觉得我很贱吧?我也觉得自己很贱,但是我从来没有恶意伤害过别人,甚至很想有个可以聊天的朋友,可以一起大声说话,可以在路边喝酒,可以在家里做饭款待他,可以结伴去健身,打打游戏,逛逛街,哪怕只是在路边的咖啡店像个正常人一样喝杯咖啡……这些在你们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是我眼下最奢侈的梦想。”

我突然想起《白夜行》,他跟亮司一样,是在黑夜里行走的人吧,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关心他过得好不好,甚至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还活着,他每天每天当着别人的性奴,忍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他不敢对别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他连笑一下说句话都弥足珍贵,但就像他说的,他没有去伤害别人,反而,他受到的伤害,也许一辈子也无法痊愈。

他最后对我说:“我希望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SM这件事,也希望那些对它抱有好奇心的人不要像我一样,它是个深渊,你一旦走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而我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没有脱离苦海,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可以看到这个故事,我想对他说,不管从前怎样,勇敢地活下去,记得你曾经想要过的生活,去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开一间小店,然后,从头开始。

评论。

无意间点开网页,阅读了这个故事,故事很好。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觉得平淡带点烦恼的生活是很美好的,且不知还有这般活着的人。祝愿他早日完成心愿,结束这样的生活方式,回到平凡的日子里来。支持原创,喜欢店主的这份心意。

From:花***繁(匿名)

Thethirtiethnight_最好的故事

City_南京

Storyteller_丛平平

这是我自己的故事,一直没有放到店里,今天写下来,当作这本书的“彩蛋”吧。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客人的身份参加自己的婚礼。

我跟老公都是南通人,从小就认识,高中三年是同班同学,彼此的朋友圈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我的同学也是他的同学,高中我们所在的班级是五班,全班有五十多个同学,老公是班长,属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热心参加各种活动各种比赛的那种人,加上那时候咱们乡下孩子没见识,所以老公那种姿色平平的人也被当成校草火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他当然没看上我,我们并无太多交集。而且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很严厉的人,生怕我们早恋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班上的座位也被严格分成了男女两区,女生在前四排,男生在后四排,泾渭分明,在这样沉闷的气氛里,我们当然没法有太多交流,一直到高三毕业,我跟班上有些男生讲话都没超过十句。

反而是毕业之后,没有了束缚,我们大家才有了更多的话题,走得更近了。大一那年的寒假,我们班第一次办同学聚会,男生喝得烂醉如泥,没醉的同学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回家;不久之后,QQ群开始流行,有人建了班级群,把我们班五十多个人全部找到,都加到了群里;2011年,当年高中六个班都在筹备毕业十年聚会,最后只有我们班真正实现了,来了三十多个同学,拍了十年后的“全家福”。那次聚会我们定下一个约定——下一次同学会,要在我和老公的婚礼上。

为什么是我?当然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而是因为我和老公是班上唯一一对走到最后的情侣。同学们趁着我们的婚礼再搞一次同学聚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我跟老公却没有举办婚礼,因为我俩都懒。我觉得自己胖胖的身材穿上婚纱之后也不会像公主,只会像个包子。所以我跟老公只是去民政局领了证,没有特别通知同学朋友,这事儿就算完了,我们生活并没有因为结婚有什么不同。

我俩结婚的消息传出去后,一直有同学跳出来声讨我们:这么不声不响把婚结了,不想要回那些年出过的份子了吗?

遇到这个问题,我跟老公都会头一甩,说出标准答案:咱们不差钱!

五月的某一天,同学亮打来电话,说过几天是他三十岁生日,让我们回老家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高中同学里大办三十岁生日的,亮倒是头一个。他家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做得很大,生意人可能讲究这个吧。

本来我也对这件事没有太在意,心想到时候有空的话就回南通一趟好了。谁知那天之后,接二连三好几个同学都打来电话,说起亮生日的事,说亮喊了很多同学,几乎全班都聚齐了,嘱咐我和老公一定要去。

看来大家的日子都很没劲啊,一提到聚会有酒喝,这帮人总是积极得要命。

眼看着亮的生日越来越近,我刚好换了一份新工作,被安排出差去景德镇,而且新单位单休,亮生日那天是周六,按理我是要上班的,请假也麻烦,于是心里想着可能去不了,要不然就给他买份礼物寄过去得了。

我知道亮喜欢喝茶,于是在景德镇给他买了一套手绘茶盏,店主号称是名师作品,拿回去被老公批评太娘了,不适合亮,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生日嘛,收到礼物总归会开心的。

那天我从景德镇回到南京是早上六点多,老公说要去盱眙开会,用住别墅吃龙虾诱惑我,我意志不坚定,带着大不了被炒鱿鱼的心情请了假跟他去了。其间又有同学给我们轮番打电话,叮嘱我们一定要去,扬言要是我们不去,他们也不去了。

于是到盱眙的第三天早上,我们一大早爬起来去了南通。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同学先到了,中午就有十来个人一起吃饭,一边吃还一边有人打电话来,汇报已经在路上了,我心想大家可真能凑热闹,中午我们一群女生坐在星巴克聊八卦,等到三点多的时候,有人说要去拿给亮订的蛋糕,晚上一起带到饭店。我要跟去,她们不让,我又问她们要不要给亮包个红包呀?这是我们老家的风俗,出多少得告诉我,大家统一标准才好。

几个女人心不在焉地打发我,晚上再说啦!

等到晚上,我和老公一起去饭店,一个小包间,两桌,一共二十来个人,我心想大家还真够意思,来的人可不都是本身就生活在南通的,还有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的,就为了给亮过生日,实在太难得了。

但我跟老公都没有想到,这看似平静的生日会竟然是个圈套!

等到人都来齐,关上包间的门,所有人开始起哄,让我和老公站到前面去。我不肯,以为是照例要闹我们的,大叫反抗:“今天亮生日,人家才是主角,让我们站前面算怎么回事呀!”

大家七嘴八舌地喊:“不是亮的生日,你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我跟老公面面相觑。

蛋糕端上来,打开,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有人把玫瑰捧上来塞到我手里,大家一起啪啪鼓掌,齐声说:“今天根本不是亮的生日,是我们给你俩办的婚礼,惊喜吧!”

岂止是惊喜,简直是惊吓和惊魂,要不是我拼命忍着,一定当场飙泪了!

我心想一定不能哭啊,要不然这帮孙子一辈子都会笑话我的,一定不能哭!

那天晚上的几个小时中,惊喜接二连三。同学买了一对黄金的坠子给我当嫁妆,提前订好了KTV,还在酒店订了房间当洞房,而且,这个酒店可不是随便找的,他们找了很多家,才找到这么一间有红色圆床还有按摩浴缸的房间,因为他们觉得,洞房要有洞房的氛围,绝不能将就。

我和老公像两个傻瓜,看着大家精心安排的所有情节,一步一步走进他们设好的圈套,只不过,这种当,上一百次也是情愿的。

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的我,心里百感交集,这一辈子,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参加自己的婚礼,竟然事先毫不知情!也从未想过,人生中能够收获一件这么美好的礼物。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那天一直闹到很晚,有人连夜走了,有人留下来第二天继续陪我们玩。那晚我跟老公躺在床上回想上学的时光,今晚这些人,不仅与我们一起度过了青春,还在我们青春的尾巴上,留下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他们都是故事的主角,而我们,不过给这个故事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同学们就开始计划这次“阴谋”,这个方案一致通过之后,用什么借口骗我们回南通成了最大的问题,最后他们敲定由亮担此重任,因为他最合适,他经常呼朋唤友张罗聚餐,换了旁人,我们可能真的不信呢。

为了防止提前泄密,同学们没有在班级群里说这件事,而是另开了个讨论组共商大计,最怕的是我跟老公有事来不了,所以他们还事先跟订好的饭店和酒店打了招呼,如果我们真的没去,他们就得重新想一个新的借口骗我们下个礼拜再回去。

但还好,我们俩如预想的那样,一步一步走进了他们的“全套”,让他们的计划顺利完成了。

这是一个无论过了多久,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心里甜甜的故事,很庆幸在我的青春年华遇见了这样一群人,并且很久以后,我们仍在彼此心里。上学的时候,因为我们班发生了好多事,那些事是我们五班同学共同的秘密,也是由于各种原因,当时我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感情深厚,反而是毕业之后,没有了束缚,也不再受到那个秘密的挟持,大家才有了更多的话题,走得更近了。

大一那年的寒假,我们班第一次办同学聚会,男生喝得烂醉如泥倒在街上,由没醉的一个一个送回家去;不久之后,QQ群开始流行,有人建了班级群,把我们班五十多个人全部找到,都加到了群里;2011年,当年高中六个班都在筹备高中毕业十年聚会,最后只有我们班真正实现了,来了三十多个同学,拍了十年后的“全家福”,每人有一份印着照片的纪念品……这么多年来,不管什么时候有聚会,大家总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积极响应,也许见一面聚一次并不能怎样,但事后想起来,暖暖的,很窝心,这就足够了吧。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们都从当年的少男少女变得为人夫妻,为人父母,时光带走了很多,包括当年的我们。在工作之后,我们习惯了市侩,习惯了利用,习惯了冷漠,习惯了疲惫,习惯了忙碌……可是,还有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为你精心准备一场婚礼,什么都不图,只是因为我们曾经是同学,因为我们是全班唯一走到最后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对,这种纯粹,瓦解了那层保护自己的盔甲。这份情谊,在这个淡漠的世界,像一枚闪闪发光的火花,照亮了心里某一个角落,深藏一生。

我们是同学,不仅是一同学习过而已,还有一同走过人生中最重要的路。我想,很多年之后,我们的故事都会是我经历过的最好的故事,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