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太君眼睛已经无法完全睁开了,他只能透过一条细缝看着女儿,“涵儿……父君……似乎看见……你的大皇兄……来……接我了……涵儿……父君走了之后……便以……先帝……君侍的……仪制下葬……葬入……君侍……陵寝即可……父君……不敢……与和裕凤后……比肩……也不想……打扰先帝和和裕凤后……父君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为……你母皇活着……从未……离开过你母皇……父君……想……将来下……到下边……能够……有自己的……日子……想……一个人呆会儿……”
“父君!”司慕涵握紧了皇贵太君的手,泪水不禁往下流。
皇贵太君继续低喃:“答应……父君……”
“好!”司慕涵用力地点头。
皇贵太君用力挤出了一丝微笑,“好孩子……莫……哭……父君……此时很……很安心……也没什么遗憾了……父君这一辈子……能够……有你这个女儿……是父君……最大的福气……父君……是个有福之人……莫要为父君……难过……父君……很开心……安心……”
皇贵太君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帘也渐渐地滑落,然而,嘴边却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司慕涵浑身一震。
皇贵太君的手,从她的双手之中缓缓滑落在了床榻上。
司慕涵神色僵硬,泪流满面,半晌之后,一声凄厉叫喊随即响遍了寝殿:“父君——”
永熙元年一月十九日,皇贵太君薛氏薨!
先帝驾崩未满一年,永熙帝再丧父。
永熙元年一月十九日,皇贵太君薛氏薨于清思殿,帝大悲,却只令内务府协同礼部以先帝君侍之规格办理丧仪。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交泰殿
御书房暖阁
司慕涵独自坐在了窗边的暖榻上,暖阳穿过窗户上的宣纸照了进来,她伸出了口,平放在了面前,仿若要将那阳光托住。
雪暖汐走进来之时,便看见了这般情形,眼睛一酸,泪水便认不出落了下来。
司慕涵没有落泪,然而眼底却有着清晰的悲伤。
雪暖汐抹干了眼泪,深吸了口气,缓步上前,“涵涵……”
司慕涵愣了会儿,随后放下了手,转过了身,淡淡地道:“你来了。”
“嗯。”雪暖汐点头,随即走到了她面前,坐了下来,随后偎依入了她的怀中,伸手抱着她的腰,“涵涵,我知道你很难过……”
“朕不难过。”司慕涵却笑了笑道,“父君走的很安心,也可以和大皇兄他们团聚了,朕应该高兴方才对。”
雪暖汐听了她这话,却是更加的难过,方才忍住的泪水,便又落了下来。
司慕涵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他。
许久之后,一宫侍进来禀报道,言礼部尚书求见。
司慕涵松开了雪暖汐,下旨让人进来。
雪暖汐擦干了泪水,便站起身来说他先回清思殿守着,“清思殿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定然会办好皇贵太君的丧事的,还有凤后也说了,他愿意帮忙,你安心处理政事。”
司慕涵握了握他的手,“朕没事,别担心。”
雪暖汐挤出了一丝笑意,随后却是行了一礼,方才离开。
礼部尚书的来意亦是为了皇贵太君的丧仪一事,自永熙帝下旨让以君侍规格办理皇贵太君丧仪之后,朝中便有大臣上奏,希望永熙帝改变圣意,言皇贵太君薛氏乃帝之养父,理应追封为太凤后,以国丧待之,而且之前传出皇贵太君病重一事之后,她便向内务府探过了口风,当时内务府的人也曾隐晦表示,永熙帝吩咐内务府以太凤后的规格准备皇贵太君的后事的。
永熙帝一时未曾做出回应,礼部尚书却在收到这些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进宫求见永熙帝,是否需要更改规格,因为若是以国丧待之,那许多事情需要准备,譬如说皇贵太君被追封为太凤后之后,依照规矩是要葬入帝陵寝与先帝、和裕凤后合葬的。
“父君不喜欢热闹,而且,这也是父君临终之时的希望。”司慕涵看着眼前的礼部尚书,缓缓地道,“父君不想打扰先帝和和裕凤后的安寝,自请葬入君侍陵寝,况且,先帝丧期为过,此时若是重启帝陵寝地宫,与先帝亦是不好。”
礼部尚书闻言,心中惊了一惊,死后的哀荣可是人人皆想要的,皇贵太君居然推开了这等哀荣?只是心中惊讶归惊讶,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道了一声领旨之后,便告退。
“等等。”司慕涵叫住了她。
礼部尚书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虽是以君侍规格下葬,但皇贵太君始终是朕之父。”司慕涵正色道。
礼部尚书心中一凛,“臣明白,请陛下放心,臣定然会办好皇贵太君的丧仪的!”
陛下没有用养父一词,而是直接用父一字,用意,已经溢于言表。
皇贵太君薛氏病逝的消息让方才进入新元年的大周朝蒙上了一层悲伤,时隔大半年,皇宫之内再一次挂上了白绸。
虽然丧仪是以君侍的规格办理的,然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所有的仪制与太凤后的相差无几,而宫中上下朝廷内外也以为内皇贵太君的特殊身份而没有丝毫的怠慢,进宫致哀的大臣家眷,皇室成员都依照了事太凤后的丧仪规矩进行。
一月二十四日,皇贵太君薛氏大殓,一月二十六日入葬泰陵君侍陵寝。
丧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