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不论怎么激辩,交易还是要照旧做下去。现在是契约期间,在法理上,任何新规格的电池灯都不能自己销售,一年多期满后,我们就可以自己销售了。我并没有要跟你中止生意关系的意思。我是想跟你永久交易的。因此我希望你让一步,把角型灯给松下销售看看。我有诚意把脚踏车界方面的销售权长久交给山本氏。就算我在电器界销售很顺利,脚踏车界的范围还是很大,不会对你的生意产生影响。我相信,脚踏车界和电器界充分合作,可以造就繁荣。何况角型电池灯能不能为业界所接受,不发售看看也不知道。就是要发售,也许要一年多的准备,刚好赶上契约满期。请你让一步,接纳我的建议吧。”
山本却回答说:“不论如何,不限于电器界,你要销售任何一部分,我都要坚决反对。契约满期以后要怎么卖,那是你的自由。目前,无论如何,我不同意。”他怎么也不肯让步。松下感到很为难,也很佩服山本氏的坚强意志。
松下继续说:“契约满期之后,我们当然可以自由销售,我松下绝不是那种不顾情面的人。不论契约如何,我仍然希望我们能够继续合作下去,只限定在电器行方面,我想利用角型灯实现松下的方针看看,特别请你同意。”
“你花了那么多天的工夫想要说服我,我可以同意,但是,你要提出代价来。”“什么代价呢?”“1万元现金。”这真让松下吓了一跳。角型灯仍在试用阶段,前途还是未知数。尤其是在炮弹型全盛的当时,更不大可能会畅销。再说,过一年以后即满期,根本用不着提出什么代价的。就算真的要制造发售,准备期间刚好拖到契约满期的时候。1万元的代价,跟电池灯的销售权3万元比较起来,实在是故意出难题。
像这样旁若无人,下大赌注的作风,是山本氏伟大的地方,也是他的本事。一般人的想法是,包销炮弹型已经赚了不少的钱,新型灯是松下自己设计的,脚踏车界方面继续包给山本,只有电器界让松下直接销售,这样一定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山本氏却不那么想。他的意思是,那么想直接销售的话,何必仅限于小小的电器界,大大方方地在全国销售,不是更好吗?不过,那得付出1万元的代价。如果不愿意,就别多说话,乖乖地等到契约满期吧!
山本氏一旦说出口就不肯更改。所以,松下只有在提出1万元赔偿、等契约满期和中止契约三者中择一而行。中止契约,松下觉得可惜。等到期满,这是合理合法,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在情谊上,松下不喜欢那样做。那么,炮弹型照旧给山本氏销售权,松下要卖角型灯,就只好提出1万元给他了。当时1万元是相当大的数目。尤其这项新产品刚设计好,是好是坏,不卖卖看,谁也不晓得,更觉得1万元太贵了。可是,松下决定无论如何要按照自己的方针销售看看,跟山本氏的交易又要继续,为了这两个目的,松下愿意提出1万元来,松下跟山本氏说:“好吧,依照你的话,我愿意提出1万元。”
山本氏对松下的决定,感到很意外:“松下君,你是说真的吗?是现金1万元啊!”“不错,我答应了。”终于决定由松下销售角型灯。山本氏说:“反正我赚了1万元,请你吃饭吧。”他招待松下和加藤先生到高野山去吃饭。加上木谷总经理,一共4个人。1万元变成高野之行,松下对此印象特别深刻。这个高野山有弘法大师从中国带回来的唐代时期的“试运石”。山本氏说:“松下君,这块石头是弘法大师从中国带回来的‘试运石’。能够把这块石头抬上架子,表示那个人的运势很强。”山本氏自己先试,怎么也抬不起来。接着,木谷总经理也试,还是抬不起来。松下突然想起,今天自己付出1万元才被带到高野来,到底今后命运如何,不妨借这块石头问问。松下在心里把意思向神明说清楚,然后试着抬。说也奇怪,松下是3个人当中最没有力气的,不可思议的是,奇迹发生了,他竟轻松地把石头抬起来了。这一瞬间,松下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信念:“新产品是必定会成功的!”这一次高野之行对松下来说意义非常深远。
经过这一波折,6个月之后,角型灯上市,当时是1927年4月。这就是后来销售到全国各角落的“国际灯”。最初在角型灯要推出之前,为了取名,松下想来想去,总想不出恰当的来。好几次,松下把十几个名字写在纸上选。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International”的日文片假名。这时候,松下脑里好像有所感触。可是不懂英语的松下,原本以为“International”是跟苏俄革命有关的什么字,查字典才知道是“国际的”的意思,而“National”,是“国民的,全国的”的意思,当时日本也有National出纳收银机,松下就在这一瞬间决定用“National”。松下希望自己的产品能成为国民的必需品。
松下终于开始销售“National”牌的角型灯了。花了1万元代价才拿回来销售的东西,松下觉得非拼命不可。松下开始动脑筋,如何宣传才能传达到每一个角落。事前松下先检验新灯是否实用,结果是“十分实用”。
松下下了决心:“好,既然十分实用,我就加强宣传。”第一个方案是,把1万个角型灯免费提供给市场。当时的售价是一个1.25元,现在看起来相当贵。松下要把1万个免费散发到市场,可见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既然要散发1万个灯,就得附上电池。松下打算叫冈田干电池免费提供电池。
方针即定,松下立刻到东京去,找冈田氏交涉(冈田氏在日本是干电池制造者的领先者之一。当时已经是创业第15年,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资产也有,是比松下电器更大的工厂经营者)。松下把角型灯拿给冈田氏看,然后对他说,要在上面冠上“国际”之名,大大地推销,最初的宣传方法是要免费赠送1万个,希望他能够免费提供1万个电池。爱喝酒的冈田氏,以酒代替晚餐,边喝边听,他看看松下并不说话。他太太在旁边插嘴说:“松下先生,我们听不懂,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松下说:“为了宣传,要免费赠送1万个新灯,请你免费送给我1万个电池,一齐散发。”“呵!免费吗?1万个?”他感到惊讶、意外,又说:“松下先生,那不是太过分了吗?”
松下告诉他:“冈田先生,你吃惊是必然的。可是,我现在十分有把握,所以敢这么做。但我不会向你白要,我们可附带条件。现在是4月,我保证在年底以前卖出20万个。到时候,请你赠送1万个给我。如果卖不到20万个,你就一个也不给。我有信心,所以我敢先向你要那免费的1万个,怎么样?”
冈田氏夫妇都笑着说:“松下先生,你真了不起!我做生意15年来,从没有人来这样跟我谈生意。好吧,今年之内销售20万个的话,就赠送1万个给你。”“谢谢,我这就回去按计划进行。”这个销售计划,冈田氏不但十分了解,还十分赞成。松下按照计划,很大方地免费赠送。怎么送也送不完,1万个的数目并不少。一个一元二三毛钱的东西,没有人敢开口要两三个。就是有人开口,松下也不会给。只能给一个。样品送到1000个左右的时候,已经接二连三地有人来订购了。松下只好把样品先当作商品寄给他们。短短时间内就获得了市场认可。到那一年的12月,远远超出预计的20万个,共销售了47万个。冈田氏一定感到很意外,从来不曾出门拜访顾客的冈田氏,元月2日特地到大阪来,穿着礼服,带着感谢状和1万个电池来向松下拜年。他说:“我真的吓了一跳,做梦也没有想到电池能卖出这么多个。我过去15年间,看过各种人做各种计划,多半都归于失败。你来谈计划的时候,我心里也很担心,我想大概不会成功,真没有想到,你能销售47万个,这真是我国电池界的空前纪录!”
松下在产品的制造技术和销售这两方面的一些创新举措和经历,不能不让人佩服和称赞。他曾说过:“想起当时,要发明一件东西,再把它制成商品,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产之后的销售,更是难上加难。这是我从实际经验中总结的心得。事业成功的关键,在于制造和销售的配合,两者相辅相成。有人制作了相当优良的产品,因为销售方法不得当而失败;或销售方法适当,所卖的东西品质不良,因而前功尽弃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常看到有人制造了好产品,销售成绩却不佳。其实,只要改变一点想法就可以畅销的。我所说的‘改变一点想法’冷静地想起来,正是困难所在。多半拥有优良制品的人,常常自负过高,或认识不够客观,对制品的真正价值产生误判,根本想不出很好的销售策略。正确的价值判断,并不光看制品的好坏,也得考虑当时的业界情况,再进一步顾及社会的情势才行。要把个人的人生观融进去,再确定销售条件,而条件又能被业界所接受,这才可能成为畅销品。因此,要‘改变一点想法’其实并不简单。然而,‘改变一点想法’的功夫不到家,就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实业人。”
正如松下的理念,有优质的产品却不注重产品的推广和销售,或者有好的销售策略而生产的产品不佳,都会使得企业走上绝路,无法长期生存和发展下去。松下企业在发展过程中,自始至终都很注重技术方面的创新。松下曾经发动提高技术的运动,把技术的提高列为企业的一大方针,进而勉励员工。而这里的技术不单单是产品制造方面的技术,还包括营业方面的技术。
“本公司是否有忽略技术的情形呢?本人认为有。有些公司则根本不考虑这一点,他们认为只要专心于制造,经营方面自然会步上轨道。当然这也是一种做法,无可厚非。但是,我认为若能两者并重,才最为理想。无可否认,本公司的确是‘经营领导技术’。”松下曾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技术与销售齐头并进的重要性。
技术创新和销售创新正如人的左臂右膀,忽视和淡化任何一个方面,企业发展速度都将受到牵制。企业经营者应当梳理全方位的创新理念,它是企业发展壮大强有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