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王得知孙膑在齐,暗排阵势,扶助龚妃,大惊失色。连声叹气道:“这该如何是好?”
金子陵奏道:“吾主放心,想当日无当老祖请了三教圣人,夜设平龄会,劝孙膑归山。
他如今扭天而行,违了三教圣人的法旨,反在临淄惹事,无当老祖知晓,岂肯善罢甘休。待臣焚起信香,吾主虔诚祷告,老祖若知此情,必然愤怒下山,还怕孙膑神通广大?”
秦王转喜道:“军师言之有理。”吩咐快排香案。
子陵就焚起信香。
秦王鞠躬行礼,暗祷情由。
只见一阵香烟缭绕,起在空中,直奔高山古洞而去。
此时无当与众门徒在洞中正唪黄庭。
忽闻一阵信香经过,忙让过香头,抓住香尾一闻,早知其情。
无当勃然大怒:“可恨孙膑惫懒,扭天而行,故违法旨,不如我再下红尘,踏平东齐,与刖夫战个高下!”遂吩咐带过脚力。
看官,原来无当门下有二十四位神仙。内有一位东华帝君,为众仙之领袖。当时帝君见老祖动怒,连忙离座,稽首道:“祖师清净无为,为何擅动嗔痴,要下山去,此去何处?”
无当道:“贤徒有所不知,今因孙膑扭天而行,不尊三教的拘束,又在东齐暗摆阵势,打败金子陵,我恼恨不过,为此下山要与孙膑见个高低,分个强弱。”
帝君劝道:“祖师暂息雷霆之怒,听弟子一言。岂不知在幽州与孙膑大战二百余场,费了多少工夫,不曾把他困住。好不容易请得三教圣人下界,与他讲和,祖师此次若再惹红尘,重开杀戒,不知何日了局,诚恐有累圣德,既然孙膑在临淄滋扰,不拘哪一洞府神仙,差遣一位下山,拿了他,治扭天之罪,似为两便。”
无当道:“贤徒言之有理。”遂传五雷真人毛奔道:“你与贫道代劳,下山走一遭。”
毛奔稽首道:“谨遵师命。”
无当道:“恐你不是孙膑对手,我与你两卷神书,敌得过他便罢,若敌不过,你可照神书上所载办理,只需如此这般,小心行事。”
毛奔接书叩辞,即下三清大殿,出了云光洞,提杖跨鹿,招展金光,起在空中。
瞬息千里,早到了东齐。收了云头,落将下来。
这毛奔与众不同,乃有五雷神气,行动处红光罩体,隐隐有风雷之声。
秦营旗牌看见一个个心惊胆战,纷纷议论:“这跨鹿的不知是人是怪,怎么脸上生有那么多的黑毛,好不怕人!”
另外一个道:“这定是个元门,想必是我家军师旧友,特来拜访,也未可知。待我招呼他一声。”随即高声喊道:“骑鹿的元门,休要往前,此乃秦国大营!”
毛奔道:“你快去报知王翦、金子陵,就说云光洞五雷真人到此!”
秦王闻报大喜,大开营门,率文武迎将出来。
真人忙下了脚力。
金子陵、王翦抢行几步,一个拉鹿,一个提杖。
秦王见其相貌不凡,心中大喜,揖让至黄罗阵,分宾主坐下。
茶毕,王翦与金子陵等众文武各自见礼叙话,不提。
再说龚娘娘得了卸甲风病,阵阵昏迷,医治无效,齐王分外着急。
忽有内侍来报:“李王妃进宫。”
齐王离座相迎。
李美容进入寝宫,欲参见国母。只见龚娘娘昏迷不醒,阵阵发厥,倒在龙床之上,病势沉重。
李美容一看,便知病源。遂奏道:“国母患的是卸甲风,圣上勿忧,臣妾能治。”
齐王大喜:“王婶既会调治,不知应用何物。”
美容道:“无须凡物,现有金光圣母与我的金丹,能治人间百病,国母服了此丹,定然痊愈。”说罢,取出一粒金丹,用阴阳水化开,吩咐宫娥扶起国母,启开牙关,将金丹灌下。
登时打通三关,冲开七窍,就将贼风祛散。
娘娘睁开凤目,齐王一见欢喜不尽。道:“难为王婶,孤不敢忘恩矣!”
龚娘娘醒不多时,精神复旧,病症全无,翻身坐起。
看见美容在旁,便问此系何人。
美容上前参见,奏道:“臣妾乃保国公之女李氏美容,是金光圣母的门徒。”随后便将救活田英并招亲等等细细告知。
龚娘娘闻言,喜之不尽。忙下龙床拜谢道:“深谢王婶活命之恩,永不敢相忘。”
言罢吩咐宫娥:“设宴,待哀家款待王婶。”
齐王也留王叔畅饮,搁过不提。
且说秦王一日升帐,集众文武道:“军师败阵,占算得孙膑现在临淄,料难取胜,众卿家有何高见?若有人胜得孙膑便罢,如无奇能异术之人,孤当撤兵回国,免得损兵折将。”
众将默默不答。
当下有五雷真人挺身而出,道:“贫道既然下山,今日临淄会会孙膑,责备他一番,他若是归山便罢,不然定与他见个高下。”
秦王笑道:“真人小心为上,切勿学魏天民等人摆下个什么阵,要拿孙膑,反倒伤了我许多人马。请道长三思而行为妙。”
这毛奔性烈如火,受奖不受贬,一闻此言,哪里忍得住,厉声道:“圣主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贫道哪怕他三头六臂,也要手到擒来,此行务要取胜!”
言罢愤愤出帐,提杖上鹿,不带兵卒,不放号炮,单人独骑来至临淄城前。
收住了脚力,高声喝道:“巡城军校听着,我乃东海云光洞无当老祖门下中八洞神仙五雷真人,请你家南平郡王出来搭话!”
军校闻言,飞马进朝启奏。
齐王与孙膑正在大殿议论军情,闻报,便问孙膑:“这五雷真人是何等样仙?指名要亚父会阵?”
孙膑道:“这五雷真人乃无当的门徒,中八洞神仙之首,姓毛名奔。他性如烈火,神通广大,料来者不善,今既指名相邀,必无好意。”
袁刚在旁闻得孙膑有畏惧之言,心中不服,朝上行礼道:“启禀师祖,不必怕惧,我袁刚情愿当先,杀此妖道。”
孙膑大喝道:“好孽障,你有多大本领,敢说此大话,他比不得官兵敌将,真杀真砍,你便去得;他乃无当的门徒,法术无边,你焉是他的对手,还不快快退下!”
袁刚的一场兴头,被孙膑给喝了下来。
孙膑喝退了袁刚,自思道:“如今毛奔讨战,欲待出去,又怕五雷之灾,若是不去,反惹人耻笑,说我惧怕此人。细想我的三灾五难已经躲过,此去谅无大难。”想罢,上前行礼道:“吾主放心,待微臣出马,生擒毛奔。”
齐王大喜道:“若得亚父出阵,孤当高枕无忧矣!”
孙膑辞驾下殿,吩咐孙燕:“好生侍奉贵人,煎汤熬药,不许擅离。”言毕,架拐骑牛,率领全山七将、袁刚等十四家荫龚公爷,三声大炮,冲出营来。
毛奔催鹿上前,用茶条杖一指,高声招呼道:“来者莫非南平郡王么?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孙膑勒住坐骑,拱手道:“五雷真人请了。请问真人不在云光洞修真,到此何干?”
毛奔道:“我也不是私自下山,今日来此有金玉良言相劝。”
孙膑道:“但说无妨。”
毛奔赔笑道:“你乃高明之士,岂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王翦扶助西秦吞并六国,原是天命,真人为何扭天而行?在幽州大战数年,伤损无数生灵。后我祖师请三教圣人设平龄会,与你讲和,你就该归山返洞,如何贪恋红尘,又在东齐生事?贫道本次奉师命下山特来劝你,你可即刻回归洞府,红尘杀戒非我等元门所为。不知你意下如何!”
孙膑道:“真人所言,句句是实,我岂敢不从,只有一件,不知真人可容纳否?”
毛奔道:“你且说来。”
孙膑道:“我岂不知王翦吞并六国乃是玉帝敕旨?只是临淄气数未尽,尚有十一年鸿运。即便鸿运将尽,天福注定,多一日不生,少一日不死。二来家母还有三个月阳寿,以待百年辞世,上吴桥埋葬,那时我便归山,再不管临淄存亡之事。望真人能给九个月的期限,也算真人对我的宽恩。”
毛奔闻言,心下自思:“宽容九个月不甚要紧,然一来秦营中日费千金,二来老祖差遣,自家焉能擅专?”
想罢答道:“此言差矣,个月数旬尚可担待,百日之外,时久则变。这是你不肯回山的托词,我焉能相信?”
孙膑道:“若是真人不允,两下都有不便。你若依我,两下都好,也不失同道之情。”
毛奔变色道:“如此说来,莫非你想与我动手么?”
孙膑冷笑道:“当面不藏私,有本事就能保无事,谁怕谁来不成!”
毛奔大怒道:“好大胆的刖夫,人说你奸心欺诈,话未虚传。我既下山,焉能轻易饶于你?”说罢催鹿举杖,往上就冲。孙膑以拐相迎。
牛鹿盘旋,一场好杀。战至二十回合,杀得毛奔招架不及,拖杖败走。
孙膑用拐一指:“毛老道,你往哪里走?”催开青牛赶了上来。
毛奔回头一看,心中暗喜,忙将摄魂旗取出,要摄孙膑仙魂。
这摄魂旗,晃一晃眼前发黑,晃两晃脑后生风,连晃三晃,就会落下尸壳而去。
毛奔将此旗对着孙膑连连晃动。
孙膑在牛背上就觉得头脑发昏,暗想:“不好,若再晃几晃,就耗散了我的精神。”
想罢,连忙亮出峨嵋剑来,念动真言,取太阳三昧真火,吹在剑上,对着毛奔连指三指,喝声:“疾!”
忽见剑尖上火星骤起,烈焰飞空,径奔老道而去。
毛奔正在那里晃旗,不提防一阵神火扑来,把一脸黑毛烧个精光。还起了几个燎浆大泡,疼痛难当。
毛奔哪里还顾得上晃旗,忙在脸上乱抹。
那旗也被燃着,忙将旗掼在地上,一看早被烧得无影无踪。
毛奔心中好恼:“不料这刖夫倒会放火,烧了摄魂旗倒不要紧,而将我颜面毫毛全部烧光,让我怎么见得人!”
毛奔越想越气,圈鹿便闯将上来。
孙膑大笑道:“不用气恼,省得剃,烧光了倒好看!”
毛奔闻言,咆哮大怒:“可恶的刖夫,气死我也!”举杖就打。
孙膑侧身闪过,撑开双拐上下飞腾,杀得老道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毛奔暗想:“刖夫拐法厉害,不如用法宝伤他。”想罢,用个狮子大开口架势,让过一拐,便将五雷神塔祭起。
只见冷风飕飕,雾气漫漫。
孙膑一见大惊道:“此乃五雷神塔,我如何能够抵它!”
这时就见毛奔使了一个掌心雷,那神塔便闪电生光,迅雷响亮,震得天摇地动,竟扑顶门落将下来,连人带牛压在下面。
众将看见,吓得目瞪口呆。
毛奔圈鹿回转,来至塔前道:“刖夫,不料你英雄一世,却落得这般结果。我与你原本无仇,你不该下此毒手,把我一脸的毫毛烧尽。此乃一报还一报,你休得埋怨于我。”说罢,念动真言,将神塔挪开。
仔细看孙膑的尸首,不由大惊失色:“好刖夫,怎么走了!弄个假的哄我,费了我多少气力,原来却是纸人纸牛,真人却往哪里去了?”
忽听有人答道:“不必费心,贫道在此!”
毛奔闻声,举目四顾,只见孙膑立在对面,大吃一惊。
孙膑大笑道:“我三灾五难已满,神塔岂能压我!若不是我有些法力,怎敢与无当对敌?”
毛奔一听,气得面目焦黄,大喝道:“气死我也!”举杖复又打来。
孙膑急架,二人战经三十合之外,毛奔大败而走。
孙膑大怒道:“我看你往哪里走!”忙将杏黄旗取出,念念有词,往四下里一指。
就听得半空中云磨响亮,六丁六甲、四值功曹、偈帝伽蓝等由四面俱至。
众神拱手道:“真人令我神何方使用?”
孙膑道:“无事不敢相烦,我今要拐打毛奔,借仗尊神把五门闭住,上架天罗,下支地网,不许放走妖道,违者听贬!”
众神领了法旨,按上下四方各守汛地。
孙膑请神已毕,一催脚力,从后赶来。
毛奔见来得近切,心中暗喜,从怀中取出一物,上大下小,有三寸多长,指头粗细,名为雷屑,神击人乃是此物也!
只见毛奔托在掌中,一放掌心雷,一声响,起在空中。
孙膑将近,忽见阴云惨惨,冷气沉沉,雷声响亮,闪电光明,对着天灵盖落将下来。
孙膑一见,忙用杏黄旗一指,喝道:“雷屑还不转去,更待何时?”言未了,只见空中云收雾散,雷屑转奔毛奔。
毛奔一见大惊,忙把神塔往上一迎,物归其主,被神塔收去。
这时孙膑催开脚力,如云飞电转,赶将下来。
牛鹿相挨,一拐照毛奔狠狠打来。
毛奔一见,忙把头一低,正中后心,一声响,几乎跌下骑来,遂抱鞍吐血而逃。孙膑在后紧紧追赶。
毛奔心中着忙,催鹿往西败走。
忽见闪出一位天神,大喝道:“五雷真人休走我的汛地,我奉巡天都尉使的法旨,在此把守,已候多时了!”
毛奔见功曹拦住去路,料难过去。
又见孙膑赶来,只得转奔北方。
又见闪出一位金甲天神,摆旗仗剑拦住去路。
毛奔心中恼恨,大叫道:“何神拦我去路?”
功曹道:“小神日值功曹是也,奉巡天都尉使的法旨,在此守候,休走我汛地!”
毛奔无奈,又奔正南,也被天神阻住。欲要腾空,架有天罗;欲要遁地,又有地网。四方盘旋,俱无出路。
孙膑追至近切,大叫道:“毛奔,你怎么走迷了路,何故团团而转?我不赶你,你慢慢地转罢!”
此时毛奔又羞又恼,暗骂:“刖夫,我败阵就是怕你了,你还下此绝情,闭住五门,不放我出去。难道我在此等死不成?”细想起来,战又战不过,走又走不脱,唯有求这刖夫,方是生路。想罢,弃杖离鞍,立在路旁。
孙膑一见,冷笑道:“毛奔,要么你与我动手,要么就败走回营,怎么倒下骑歇在路旁?”
毛奔闻言,直羞得面红过耳,哀求道:“孙真人在上,听贫道一言,我本受师父差遣,身不由己。你火烧我面,拐打我背,贫道也不敢抱怨,但求放我一条生路,回转秦营,定劝秦王收兵。恳切看在无当家师之面,同道之情,高抬贵手,拐下超生,定感恩不浅。”
要知孙膑能否放过毛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