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毛遂拨转云头回至铁义山落将下来。走至山岩下,念动真言,喝声“疾”,真是那神仙的元妙无穷,不多时变成身高七尺、膀阔腰圆、方面大耳的一个仙人。又向山崖下把葛条打了几根,变成一个如意金钩,口中念念有词,那金钩便散出霞光万道。
毛遂执在手中,满心欢喜。随即返身来至洞门口,用手击门,高叫:“开门!”
童儿问:“什么人?”
毛遂道:“我是白鹤山潮仙洞掌教祖师跟前的金霞童子,受掌教差遣,请你家长眉祖师的。因我家掌教自感孤单烦闷,特来请你家祖师前去下棋消遣。”
童儿听得明白,不敢怠慢,忙将洞门打开。
一看果然是金霞童子。
童儿忙倒身下拜,口称:“师叔,弟子不知您老驾到,多有得罪。”
毛遂道:“起来吧,快去禀告你家祖师,说金霞执掌教的如意金钩前来,令他快些前去。”
童儿叩了头起来,如飞跑到三清殿禀道:“师父,今有白鹤山潮仙洞掌教祖师差金霞童子前来,请师父前去下棋,现在洞口外等候。”
长眉道:“祖师有何凭据?”
童儿道:“执有如意金钩。”
长眉道:“你可去对他说,请他先回,我随后就到。”
童儿转将出来,说道:“金师叔,你且先回,我家师父随后就到。”
毛遂闻言,即时驾起云头,往白鹤山方向扬长而去。走不多时,转过几道弯子,便在山涧边落下,专候长眉过去。
这里童儿闭上洞门,转身回来,禀道:“金师叔去了!”
长眉吩咐道:“牵过我的脚力来,若有人来寻我,只说我往白鹤山那里下棋去了。”说毕,搬鞍上骑,出了洞门,招展金光,竟奔潮仙洞而去。
再说毛遂在山涧躲着,看着李长眉去远,心中大喜,忙返身奔山前洞门而来。
来至洞口,用手击门,叫道:“快开门!”
童儿正在洞中玩耍,忽听有人击门,忙开洞门,见是金霞,忙道:“我师父去了,怎么师叔又来相请?”
毛遂道:“我刚才已遇见你师父,他说既是掌教祖爷心头感到闷倦,差我来取一粒金丹,定气养神。”
童儿道:“我师父知道否?”
毛遂喝道:“好孽障,还是你师父让我来取的,我还能诓你不成?”
童儿道:“师叔说明白就是了,何必动怒?我这就取来!”言罢,回至后洞,从八卦炉中把丹盒取出捧着跑出洞门,道:“我取来啦!”
毛遂道:“拿来我看!”
童儿把丹盒递上。
毛遂接过来,把盒盖揭开,只见霞光霭霭,瑞气凝凝,心中暗喜。
毛遂道:“我如今取一粒,还剩二十三粒,你收回,若是别人来取,却不可与他。
我去了。”
说罢,驾起祥云而去。
单道李长眉祖师驾云来至潮仙洞口,用手敲门。
童子道:“是谁?”
长眉道:“我是铁义山八宝云光洞的李长眉,方才金霞召我来与掌教老祖下棋解闷,适才到此。”
金霞慌忙把洞门放开,叫道:“好长眉,要坐你就进洞来坐,何必谎称是我召你前来?”
一句话把个长眉羞得满面通红,说声“打扰”,便复上梅花鹿告别金霞,返回本洞。
来至洞门落下,拍门大喝道:“快开门!”
童儿把洞门大开,长眉恶狠狠地问道:“方才是谁来叫我?”
童儿道:“是金霞来请师父的,师父去后又转来说师父要金丹一粒,给掌教定神养气,烦他来取,弟子但与他一粒去了。”
长眉听罢大怒道:“何人诓我童儿,盗我至宝?”忙袖占一课,尽知其情。大叫道:“是这矬贼根子!”忙上鹿追去。
正催云间,忽思道:“我纵然赶上矬贼,将丹夺回,打他一顿,使他颜面无光,但若被天下人知道,却说我是善求不与,反倒被他捣鬼骗去,岂不见笑于人!况今孙膑死在钻天箭下,我就是送他一粒丹药,也是我的一点善心,罢了!”
想罢,牵鹿回归洞府,不提。
再说毛遂骗了九还丹,慌慌张张地往前飞走,只恐长眉赶来。
正走间,忽见一座高山,十分险峻。
毛遂心中暗喜:“到了这里,就是长眉赶来也不怕他了。且下去歇息一会儿再走不迟。”随即收云落下。
回头不见长眉来赶,心才放下。现了原形,把二目一闭,养起精神来。
自己思忖:“谅金丹已经到手,救三哥料也容易。只是我曾到过此山,一别多年,未曾复来,虎邱山,藏仙洞,对,我的师兄柳展雄在此修真,何不请他下山并力擒拿王翦,此乃一举两得也!”想定,起身寻至洞口,只见两个童儿在洞外玩耍。
毛遂道:“你二人玩什么?”
童儿抬头,认得是毛遂,便道:“师叔来了?”
毛遂道:“你是萧古达的道童,怎么不在独龙山归源洞侍奉你师父,来此何干?”
童儿道:“我师父也在此!”
毛遂道:“妙极妙极,快去通报,说我来了。”
童儿忙进洞去了。
此时柳展雄正与萧古达叙谈,听说毛遂到了,忙出洞相迎。
三仙同至三清殿上,行礼毕,分宾主落坐,令童儿看茶。
毛遂道:“先莫进茶,童儿出去把洞门关上,有人问我,只推说未到此地。”
童儿口中答应,心中咕哝道:“这贼根子准又偷了人家的东西,怕人家赶来,在此躲藏。”
童儿自语着,把洞门关上,然后奉茶上来。
展雄问道:“贤弟如何面带惊慌之色?其中定有缘故。”
看官:你道这展雄是谁?原来他就是春秋时期周敬王二十三年前后的率领奴隶起义的农民领袖柳下跖。当时他率众风靡,杀人太多,各国闻名丧胆,皆称其为盗跖,后放下屠刀,投师鬼谷子学艺,又在虎邱山藏仙洞修炼二百余年,终成仙体。
闲话休提,毛遂见问,就将孙膑被钻天箭射死的前后诉说一遍。
毛遂道:“因往东海铁义山诓丹而回,途经仙山,恳乞二位兄长下山相助,并力擒拿王翦,一则为孙膑报仇,二则救幽州黎民涂炭之苦。”
萧古达道:“原来师弟遭此大难,我等同去,为道友之情也该下山走走。”
看官:这萧古达非是别人,他也曾拜鬼谷子为师。孙、庞斗智时,因庞涓骗去了他的七箭定喉书,他恨庞涓是“雕心雁爪”之人,把庞涓捺在新河中,淹了个七死八活。后在独龙山归源洞修真。因闲来无事,到此与柳下跖叙谈讲经。闲话带过,接表下文。
柳展雄道:“不可,王翦奉谕旨牒文,吞并六国,你我焉能妄害于他!此红尘我是不染的。”
毛遂见柳展雄不肯下山,便用激将法激他:“柳道兄不去也落下了骂名。”
展雄道:“谁敢骂我?”
毛遂道:“现今王翦就骂过你。”
展雄道:“平白无故地他为何骂我?”
毛遂道:“因为小弟临阵杀不过王翦,我就提起你来。我说:十八国临潼关有一个天朝国,天朝国有个截宝的好汉。那王翦就问:莫非是柳下跖柳展雄么?他若下山遇见了我,定能拿他,破腹屠肠,剜眼摘心。”
展雄闻听大骂道:“好个王翦,我与你风马牛不相及,为何骂我?”
当即吩咐童儿:“带过脚力来,待我到幽州擒拿王翦,定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古达道:“王翦口出狂言,藐视兄长也是有的。小弟此去一来奉陪兄长,二来看看伯龄。”回头叫过童儿:“回去看守洞门,我去去便回。”
毛遂道:“我看二位早日动身为好!”
展雄忙取了法宝,三人齐出洞口,各驾金光,飞奔幽州府前落下。
燕丹闻报大喜,急领众人迎出府门。
燕丹道:“贤侄,取丹之事如何?”
毛遂道:“伯母万千之喜,丹已取回。”
燕丹便问:“这二位仙长高姓大名?”
毛遂道:“这一位是虎邱山藏仙洞的展雄真人,就是当年大闹国朝的柳下跖,这一位是独龙山归源洞的萧古达,二人同我三哥皆是同师学艺。”
燕丹大喜,忙让至大堂叙礼坐下。
茶毕,毛遂引二仙至软榻前。
只见孙膑面如金纸,唇如靛染,四肢僵直,塌了顶门。
众人看罢,各自感叹不已。
毛遂道:“二位兄长少坐,待我及早救活三哥要紧!”
说罢即命中军将阴阳水取来,从锦囊中取出如意九还丹。
这丹半红半白,红者属太阳,白者司太阴。
毛遂先将白的研开,擦在天灵盖上,三掐三台诀,念念有词,不多时,天灵盖就复好如初;又将牙关撬开,将半边红的灌进腹内,只听腹中咕咕作响,喉中吐出浊痰,孙膑睁开了双目。
孙膑看见毛遂、老母,爬将起来,倒身下拜。
燕丹老贵人喜之不尽,众人各自欣然。遂将灵床拆了,众人都脱了孝服。
燕丹道:“还不快给你毛贤弟叩头!多亏他费心救你。”
孙膑道:“看茶来,待燕人与贤弟斟茶叩谢!”
毛遂道:“不必如此,乃是理之当然,何必多谢!”
孙膑道:“燕人蒙贤弟取丹救活,真乃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言罢,双手捧茶,递与毛遂,跪下叩头。
毛遂连忙接过,顶礼道:“三哥请起,折煞小弟了。”
彼此礼毕,孙膑看见萧古达和柳展雄,慌忙施礼道:“二位师兄何来?”
二仙将前事说了一遍。孙膑大喜,吩咐排素斋款待。
一宿晚景无话,到了次日清晨,孙膑回营,密传军令:“人马照旧穿白挂素,一日三次举哀,不许走漏消息。”又令孙燕进城奏知燕王,发木匠五百人听用,另用木头三千条,每日运送三百条出城,作十日运完,不得有误。
孙燕领旨,进城奏知燕王。
燕王闻孙膑得救,欢喜不尽,那病也好了。即传旨采买木头并工艺人等运送出城,至军营应用,不提。
且说秦营细作探得明白,进报秦王:“燕营内每日三次举哀,运木料进营不知何用。”
秦王便问金子陵。
金子陵道:“木料必然是棺木出殡安葬所用。”
一旁王翦奏道:“虽说孙膑已死,但未必轻信,待臣前去燕营探听,如属实,踩进营中,将孙膑尸首抢来,用火焚化,才得放心。”
秦王道:“殿西侯只需打探虚实罢了,切莫抢他尸首,恐又与前日一样,烧得满军营都是孙膑,使孤心中惊惧。”
王翦道:“龙意万安,此番比不得从前了,如今他是被钻天箭射死的,此物乃我师父的镇洞之宝,孙膑纵有回天本领,也绝不会再活。微臣此去,务将刖夫尸首抬进营来,斧剁锤颠,以泄一拐之恨。”
秦王道:“须见机行事!”
王翦得令,下得帐来,提矛上骑,带领王贲,炮响出城,直奔燕营。
蓝旗飞报大帐,孙膑闻言大怒,咬牙切齿。暗想:“王翦狠毒不过,你既然发钻天箭害了我的性命,还在营前要我的尸首,真是可恶至极。”越想越恼,真是难按无名之火。
旁边早惹恼了一位真人,挺身而出道:“伯龄不必着恼,贫道出去必生擒王翦,与你报一箭之仇。”
孙膑见柳展雄要去迎敌,不住地摆手道:“师兄去不得。”
展雄道:“我为何去不得?”
孙膑道:“师兄印堂带青,凶多吉少,焉能胜于王翦!”
这展雄素来好胜,性如烈火,听得孙膑如此言语,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怒气冲天道:“呵唷,气死我也,你把王翦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偏要出去会他,哪怕他三头六臂,也要与他见个高下!”
孙膑无奈,只好嘱道:“师兄临阵须小心!”
展雄吩咐带过脚力,飞身上骑。
孙膑传令:“全山众将齐出,暗助柳真人,休教有失!”
众将纷纷披甲执鞭,簇拥着展雄出了营门。
王翦正在候敌,忽听营门炮响,来了一队人马。
当头一位道者,头顶一字云巾,身穿八卦道袍,面如活蟹,四齿獠牙,生得十分凶恶。
王翦喝道:“面陋的道者慢来,快快通名上来,我矛下不死无名之鬼!”
展雄把飞镰刀一扬,厉声道:“对阵莫不是王翦么?我名天下人所共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山东兖州人氏,秦秋时独占红山为王,纵横天下,杀得上邦赠金不受,偏邦送宝不取,大闹国府,名闻列国,今在虎邱山藏仙洞修真,姓柳名下跖,表字展雄的便是。”
王翦闻听,大笑道:“原来是柳真人,久仰大名,今日才会,不知秦人有何得罪之处,劳动仙家,震动无名?”
展雄高声喝道:“无知小辈,说得轻松,惫懒至极。我与你往日无恨,近日无仇,舟车不同路,因何辱骂于我?你祭钻天箭射死孙膑,还要人家尸首,非要赶尽杀绝,真乃狠心之辈,且坐稳,看我取你!”
说着双手举刀,照头就砍。
王翦用矛急架,二人好一场大战。有诗为证:
任尔金刚铁汉强,不会狠毒中谋伤。
匹夫之勇非为上,暴虎冯河在沙场。
二人大战不分胜负,展雄自思:“王翦武艺不弱于我,何不用法宝取他!”想罢从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宝贝。五寸多长,一根小小的竹节铜鞭,名为如意豹尾鞭。
展雄念动真言,顺手祭起,大喝一声:“王翦休得逞强,看我的法宝到了!”
王翦抬头一看,只见明晃晃的一根钢鞕落将下来,说声“不好”,拖矛往下败走。
只见那鞭直奔王翦而去。
一声响亮,打在头梁之上,直打得火星乱冒,甲叶齐飞,险些坠于马下,遂抱鞍吐血而逃。
展雄大笑道:“好王翦,我不赶你,慢慢去吧,这不过与你一点厉害看看,若日后你再来猖獗,我定不留情。”
说罢,倒念真言,收回法宝,率众将打得胜鼓回营。
孙膑接进帐内,设宴贺功,不提。
再说王翦败回秦营,军校搀定上帐,叩见秦王请罪。
秦王抬头,只见王翦面如金纸,唇白鼻青。便道:“你方才轰轰烈烈地出去,要夺孙膑之尸,如今怎么这般光景回来?”
王翦叩头道:“为臣出去讨战,不想燕营中出来一位道者,是春秋时红山的柳下跖,此人雄枭异常,为臣被他打了一鞭。”
秦王闻言大惊道:“不好了,我想这柳展雄曾在那红山独称为王,而今下山来助幽州,恐怕又有一番焦累了。殿西侯且去歇养,待我传令众将拔寨回国,不必再惹是非!”
王翦道:“今日末将虽败,吾师法宝还在,待过得几日,为臣伤势好转,用钻天箭隔营射他罢了。”说罢,辞驾出帐,回归本营。解开袍甲一看,伤口足有碗口大小,心中越想越怒。
要知王翦怎生调治,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