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只是沉默的听着,可从头到尾却像是在听她谈论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因为褚浔阳每次去看方氏都是和褚琪枫一起,母子三人私底下接触的情况罗皇后其实是不清楚的,所以此时见到方氏对和自己女儿相关的话题如此不上心,心里就又起了不小的疑团。
方氏的神色十分平静,一直低垂着眼睛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至后来罗皇后自己觉得失神太久,轻咳一声道:“今天找你过来就为了一件事,浔阳丫头也大了,老大再怎么疼她到底也是男人粗心,本宫这里替她合计了一门婚事,你替她瞧瞧,若是觉得合适,咱们就定了吧!”
方氏闻言,这才终是皱了眉头,为难道:“娘娘,臣妾的身份低微,太子殿下曾经嘱咐过,浔阳的婚事一定要他——”
“他是浔阳丫头的父亲,你也是为人母亲的。”罗皇后不悦道,声音也跟着严厉起来,完全不容她拒绝的指责道:“这么多年来那丫头的事都是他在操心,如今难道连婚事也要让他一个男人去办吧?这成何体统?”
方氏紧抿着唇角,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但是面对罗皇后,最终也只是一声不吭。
罗皇后说着就取过手边的一封帖子扔到桌子的另一角。
梁嬷嬷将那帖子捧着送到方氏面前。
方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然后罗皇后才又继续说道:“这帖子上是本宫叫人合的罗家老三和浔阳丫头的八字,杨承刚说是天作之合,罗家的门第显赫,罗翔的人品才学也都不差,和浔阳也算般配,再者罗家是本宫的母家,有本宫在,浔阳丫头嫁过去也不会有人委屈了她,以后你和老大也都可以少费点心。”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完全没给方氏插嘴或是反驳的余地。
方氏的面色不好,听她说完就起身福了一礼道:“是,娘娘替浔阳丫头打算的周到,臣妾谢过,回去之后就将此事和殿下提了,合计一下!”
她不是不明白罗皇后的意思,如果罗皇后是想要征询褚易安的意见,根本就犯不着把她叫来。
罗皇后见她装傻,不由的勃然变色,冷然道:“本宫方才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都说了太子事忙不要事无巨细的都拿去烦他,东宫没有正妃,你也算是一家主母,这么一点小事你替他拿了主意即可,哪有这么麻烦的!”
“可是——”方氏似是有些急了,猛地抬头。
罗皇后的耐性也是消耗殆尽,目光锐利狠狠的横了她一眼,“怎么?你这是看不上本宫的母家了?”
“臣妾不敢!”方氏忙道,赶紧跪了下去。
罗皇后本来就因为她的出身对她不喜,她在对方面前根本就是半点退路也没有的。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你就算是应了。”罗皇后也不再试图等她开口,只对梁嬷嬷吩咐道:“回头去把江氏宣进宫来,哀家也好知会她一声,早些准备去提亲。”
“是,娘娘!”梁嬷嬷恭敬的答应着。
罗皇后然后便再就看也不看方氏一眼,径自起身进了内殿。
待她走后,方氏才从地上爬起来,用力的捏了捏手中庚帖,然后紧抿着唇角走了出去。
她的为人惯常沉默,出宫之后就直接一声不吭的上了马车。
一路无事,待到马车在东宫门前停下来的时候,车夫跳下车唤了声:“侧妃娘娘,到了!”
可是等了片刻,那车上却无半点的声音。
褚浔阳也是不确定宫里会发生什么事,正好带着丫鬟出来,见状心里莫名就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来,吩咐道:“还不看门请母妃下来!”
“是!”那车夫应了,抬手开了车门,随后却是脸色惨白的后退一步,指着那车厢里面颤声道:“这——这——”
车厢里,方氏扑倒在面前展开的一封帖子上,脸色发青,那帖子上则是她喷出来的一口黑血。
桔红忙是跳上车,将方氏的身子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她跟在延陵君身边,略微通晓一些医理,拿住方氏的手腕简单的探脉之后就倒抽一口凉气,看向褚浔阳,凛然道:“郡主,侧妃娘娘中毒了!”
“郡主,侧妃娘娘中毒了。”桔红道。
说着已经把方氏抱下马车。
褚浔阳狠狠的愣了一下,随后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
她的目光移过去,浅绿马上会意,“郡主别慌,奴婢马上去请延陵大人!”
言罢,夺了侍卫的一匹马就飞奔而去。
“郡主——”护送方氏进宫的朱远山也是脸色发白,到了这时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管家曾奇已经得了消息快步走了出来。
“府里的古大夫先过去了。”曾管家道。
“曾管家你亲自跑一趟吧,如果父亲不得空就先把哥哥找回来。”褚浔阳简单的吩咐。
曾奇早年也是褚易安在军中的部从,是有官职在身的,一般的侍卫根本就进不去宫门,一来二去等着过了层层关卡把消息传进去就得个把时辰。
曾奇的身份特殊,可以免除部分限制。
“好!”曾管家点头,马上就有是侍卫给他牵了马。
目送他离开,朱远山还是一副惊魂未动的模样,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褚浔阳看过去。
他的神色愧疚,悲愤之余几乎都有点想哭,“回来的这一路上小半个时辰,属下一直护卫在侧妃娘娘的马车旁边,几乎寸步不离,绝对没有任何可疑之人接近马车,也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方氏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的为人本来就冷淡沉默,一路上她不吭声也没人过问,短短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怎么会?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褚浔阳的眉头深锁,脸上表情却是前所未见的凝重。
她和方氏没有母女情分是一回事,可方氏毕竟是褚琪枫的生母,而且这一次她又是在罗皇后传召进宫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事件本身就极为敏感和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