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尽是受伤之色,望着她,深深地望着,深深地望着,却发现,从来善于言辨的他,在这一刻,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感到,胸口,有口气,堵得死死得,十分慌十分慌,十分痛十分痛。
那一种痛,如一颗心,被人狠狠地撕开,而后在里面撒满了盐,而后再生生地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而后那盐,就在心口处,一直一直地折磨着他,直至死。
“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凤孤望着晚清的眼睛,深深地问道。
晚清忽然,没有勇气去望向他那受伤的眼睛,避开了眼,而后轻轻地道:“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纵然我原谅了你,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是那种关系了。”
凤孤看着她避开的眼睛,她竟是连看他,也不看一眼了?
还想说什么,可是她如此果决的话,却让他的胸口,更剧烈地痛着。轻轻一转身,向着远处走着,狂乱地笑了起来,笑得天地间也崩塌一般。
笑得……眼泪,也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原来,情之一字,竟会伤至此的。
望着凤孤飞身而去的身影,那样的萧瑟,那样地冷冰,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十分酸楚之感。
她刚刚,一定深深地伤了他吧?看着他转身时那带着痛苦与绝望的眼神,忽然觉得是否自己太过残忍了?
这些天来,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她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了他了。也为着他而感动着。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原谅与接受之间,却又是另外一件事情。曾经,她也曾对爱情对婚姻,有着美好的憧憬,她也想像书中所说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想要举案齐眉,想要静享闺中画眉之乐。
可是,在一次次的伤害中,一切,都化为恐惧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要坦然面对一切,又是谈何容易呢?
世间无常,人还在,物已非,曾经心情,早就已经化为乌影了。
若是在从前的时候,一个男子能够如此倾心为了自己,她只怕,早已经是软化了,人心也是肉长的,岂有不感动之理。
可是有些时候,迟了就是迟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真要续,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
淡淡地叹了口气,心中,却仿佛有着一个郁结打不开一般,那样深深地积郁着。
银面看着晚清望着凤孤一脸若有所思,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她的眼神中,不再是以往的那一种冷漠带恨,而是一种,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充满了挣扎的复杂心情。
沉默许久,终于打断了她的思路,轻轻地道:“我看看你的脚。”
晚清望向了他,而后沉默不语,静静地伸出脚来,女子的玉脚确实不宜给男子看到,不过,她与银面之间,也许早就不是男子与女子的关系了,他们之间,更似是亲人。
她对他,有着亲人的信任与依赖。
玉脚雪莹如玉,正如这满目的雪一般,晶莹而剔透,只是手中握着那冰凉的玉脚,他的心中,反而带着一种凄怆。
轻轻一扳,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咯’声,她的眉头紧皱了一下,虽然有些疼,不过还是没有吭声。
银面为她揉着,直到脚腕处传来那酥酥麻麻的似痛又似舒服的感觉,才道:“好了,只要不再伤到,没什么问题的。可惜没有药酒,若不然,能够好得更快。”
说着拿起一旁的袜子,要为她套上。
“我自己来就可。”晚清伸手想要抢过,银面却拿得紧,一方白袜,两人对抢,四目,望向了那袜子。
“还是我来吧!”银面轻轻地道,晚清没有坚持,只松开了手,任由他为她轻轻地套上袜子,系上袜绳,而后轻轻地穿上鞋子。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地进行着,似乎十分自然。
可是偏偏,却又带着不自然的气流,两人的心中,各怀心情。
“好了,我们起程吧!我的军队就在不远处。”银面轻道,说着站了起来,一身白衣无风自飘一般,带着他天生的冷傲,轻轻地吹了一下口哨,就见一队军队迅速地跑了过来。
行到他的面前,单膝一跪:“将军。”
“起来吧!全速起程向北而行。”银面的声音,不若以往那般地冰冷而无情,那冷中,透着一股王者天生的霸气。
这一次的领军,他其实无形中,改变了许多。领军打仗,是带着一种铁血的情感的,若然无法与将士连成一心,做起事来,十分困难。
晚清轻轻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改变,其实心中是开心的,至少,他不再似以前那样的独行独往了,这样的改变。
也许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虽然一直他从不曾说出口,可是,孤单一人,真能不感到寂寞吗?
想必,这是不可能的吧!
他也是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转头,对着晚清道:“能走吗?”
晚清点头,其实脚扭得不是太重,而且刚刚经他的手一扭,已经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疼了。
而凤孤,飞身而纵,向着一方急速地飞跃而去,似乎,只有这猛烈的速度,才能够减轻他少许的痛苦。
胸口的痛,如狂潮般袭卷全身。
不是伤口的痛,而是伤口里面,那血肉的痛,那心的痛,如抽丝一般,足以颠倒了人的生死。
“啊!……”长啸一声,似要将心中的所有发泄出来一般,如野兽临终前那不甘惨痛的嘶叫。
听在耳中,纠结了人的心。
“爷……”忽然,身后响起了呼唤声。
凤孤停了下来,挺直背部,手微附于背上,脸上的泪,早已经被风刮干了,只有那凝了紧致的痛,充斥着全身,五脏六腑。
“你们来了!”沉沉的声音,带着从前那一股狠戾,让身后的四婢停了下来,恭敬地行了礼。
“是的,爷,我们来了。”
“好吧,那就赶紧向北面而去,尽早找到冰玉雪莲。”凤孤冷冷地道,虽然晚清此时与银面在一起。
可是他承诺要为她找到冰玉雪莲,那么他就一定会找到的。
虽然愤怒生气,可是,他却做不到,不顾她的生命。
“是,爷。”虽然几人看得出爷有些不对劲,而且刚刚还听到爷那一声痛苦的长啸,却没敢说什么。
终是红书,站在后面许多,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二夫人,终于忍不住问道:“爷,二夫人呢?”
凤孤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终于,没有开口说什么,只道:“先找到冰玉雪莲。”
虽然爷没有说什么,但红书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但是,可以知道一点的就是,二夫人,是没事的。
于是,也没有再问,点了点头,领着百名侍卫,与凤孤一同,向着天山北而去。
一行人全是武功不凡之人,行走起来,没有牵拌,竟是十分之快,不过两天的路程,已经翻过了十来座山头。
一路而北,反而没有前些日子那般冷了,也幸好没有再遇到雪暴,一切都十分顺利。
在又翻过了一座山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一片枯木林。
一棵棵雪梅上,没有红色的花朵,没有绿色的叶子,只有那雪白一片,积压而成的雪花。倒成了一棵棵雪花树一般。
宽大的一片枯木林,一排排的雪梅枯树,竟有一种不一般的美景,带着一种萧冷与凄楚,凤孤忽然有种爱上了它的感觉。
心中的酸痛之意油然而生,这一片林,如他的心情一般。早已经没有生命了,只留下满地的凄沧。
“走吧!”说着,领了四婢还有众侍卫一行人进去。
不过,尽管在痛苦之中,凤孤还是没有失掉警戒心,毕竟木哈耳说过这枯木林进去就是雪莲派所在,而这一片枯木,摆在门前,不会是空做摆设的。
在走进枯木林的时候,他眼尖地注意到,有一棵枯木林的枝上,沾了一块衣布,虽然细小,却逃不开他的眼睛。
手一摆,示意身后的人停了下来。
左右四顾一周,却没有看出任何行八卦阵术,但是他知道,这枯木林,决非那么好过去的。
“都小心点儿。”收拾起来沉痛的心情,凝重而沉稳地道。
“是。”众人领命,一时警戒心上升百倍。
轻轻地向着内里走去,就在这时,脚下响起了‘咯吱’的声音,不同寻常,似冰雪裂开之感。
就在这时,地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就在他们的下面,众人不防,纷纷都要掉下去。
就在这时,一些临在枯木旁的侍卫想要跳上树。
凤孤急促一喝:“不许上树!”
众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向来已经训练得惟命是从,纵然是死,也不眨眼半下,所以几个跳到一半的身影忽然于半空停搁了下来,顺着巨洞,滑了下去。
只听得轰隆隆作响,一路下滑了许久,终于在掉落一个巨大的笼子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