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禛心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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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荣太妃听着宜太妃说的不像,便忙笑着打岔道:“宜妹妹也不用再提起陈年往事了,是是非非都一阵风吹散了,咱们都七老八十的老婆子了,不过能吃的嚼两口,看着小孙子小孙女玩耍一番也就是了。”

惠太妃眼中竟是闪过一丝异色,垂眼不说话。

荣太妃亦是聪明人,况素性极明白惠太妃的性子,又忙站起来,拉着惠太妃的手,含笑道:“如今皇后有了身子,咱们竟是莫打搅皇后了,也回去歇息一忽儿罢。”

惠太妃就着荣太妃的手站起身,却因身子弱,便微微摇晃了一下。

忽听黛玉柔声道:“我瞧着惠太妃的气色竟是不大好,可巧御医都是在宫里候着的,便吩咐他们来给惠太妃瞧瞧脉息,万岁爷和我也好放心些。”

惠太妃听了微微一怔,忙笑道:“我不过就是年纪大了,夜里着了些凉,并没有大碍的,很不用吩咐太医来瞧个不休,便是没病,到了他们嘴里也有了三分病。”

宜太妃一旁却笑道:“依我说,惠姐姐竟是吩咐个太医来瞧瞧才是,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姐姐每每出宫礼佛,可是佛祖再保佑,也并不能保佑人一生一世没病没灾的。”

宜太妃笑得花枝乱颤,可是那话中也是如同软软的肉里,带着极硬的骨头。

惠太妃脸色微微一变,可是随即便若无其事地道:“倒也不用如此烦恼了,只要虔诚地为佛祖上香,在佛祖跟前诵经拜佛,佛祖必定是能保佑我一生一世的。”

宜太妃听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采有些阴郁,因唯恐黛玉侧目,忙又笑道:“也罢了,我自个儿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呢,哪里还能管姐姐的事情?”

说笑间便起身告辞了,也不肯多留,脚步有些快,像是藏不住了心里的怒气。

荣太妃也忙告辞出去,惠太妃也欲一同走的时候,黛玉轻启朱唇:“还请惠太妃暂且留步。”

听到黛玉叫惠太妃留下,荣太妃脸上极诧异,宜太妃眼中却是一丝精光闪过,隐约有些得色,忙笑道:“惠姐姐,到底皇后孝心,想必是想要给万岁爷诊脉的御医给姐姐诊脉,真是难得的福分了,姐姐快坐下,妹妹与荣姐姐先走。”

惠太妃冷光闪过眼眸,并不言语,只是缓缓地复又落座。

待得荣太妃与宜太妃离开,黛玉轻轻摆手,殿内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当然,黛玉是有孕之人,惠太妃又是让雍正十分忌讳的,岂能让黛玉独自一人面对她?因此雍正亦在屏风之后,并没有睡在龙床之上。

青烟袅袅,一片寂静,唯闻窗外蛐蛐儿啾啾。

一抹浅笑浮上唇瓣,笑容浅淡有致,既不见讥讽,亦不见凶色,只见淡丽之致,黛玉娇脆地开口道:“素闻惠太妃善吹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呢!”

惠太妃冷笑了一声,道:“只听说皇上和皇后善于音律,何时要我这个门外之人来教了?有什么事儿就尽管说,我还要回宫里给佛祖进香呢!”

黛玉轻叹道:“太妃既然日日给佛祖上香,却为何下手如此之狠?”

惠太妃脸色却是不变,冷硬着声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了惠太妃否认的话,黛玉缓缓站起,隆得高高的肚皮随着小家伙的挥拳而略有起伏,黛玉面色沉静,眼中也不见咄咄逼人之气,只是柔声细语,似江南烟柳中的雾气:“很多事情,不说,并不是我不知道不明白。宫中的水太深了,人的心又何尝不是?惠太妃如今年纪已老,在宫中颐养天年岂不是极好?偏生要生这么些的事故做什么?”

惠太妃不管艰险,竟然孤注一掷,想必,她是有破釜沉舟之心罢?

惠太妃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道:“我如今在宫中过得好好的,死了也会葬入皇家陵园,一生都是锦衣华服,又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满的?人心难测,我也不懂皇后说这些话时做什么的。”

当初,情怀如诗的少女入宫,也有着万般心怀,如今都已不再,她亦心若死灰。

到底是惠太妃,不承认,黛玉自是拿她没有办法。

可是黛玉到底也是极厉害的人,幽幽地道:“一曲笛音,指挥群兽攻击,丝毫没有手软之象,倘若心中没有悲愤,又怎会如此呢?惠太妃的伤势,是音律中内力攻势所伤,这样霸气的攻势,只有四哥修习的功夫才会如此,惠太妃便是否认,可是事实终究是事实,总是瞒不过别人的。”

惠太妃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静,黛玉亦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池春水洗涤误会,越发得让人心神宁静和空灵起来。

“颐养天年?什么颐养天年?我连儿孙都没有了,一个孤孤单单的老婆子在宫里,这就是你们给我的颐养天年?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不要以为你们不追究,我就应该有感恩的心,我儿子都没了,我也要你们尝尝失去骨肉的痛苦!”

听到一生心事已破,受不了黛玉清凌凌的双眼,空灵灵的气息,惠太妃心神大乱,竟也不掩心事地大吼,隐隐有些狰狞,有些张牙舞爪,竟是仿佛虎狼附身一般,没有半分平淡祥和之气。

多少年了?她是数着一日一夜过来的,噬心的痛,他们谁能明白?

黛玉听了她控诉的话微微一怔,脸上的浅笑也淡薄了下去,唯独剩下一些怜悯之意,“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作为额娘,谁都会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丧子之痛,是母亲最大的痛苦。做人,总是要坦坦荡荡的,不知道太妃做到了么?”

缓缓走近惠太妃,黛玉眼眸似水,一字一句地道:“当年九龙夺嫡,多少事情真当皇阿玛不知道么?敢问惠太妃,大阿哥一生谋权篡位之心昭然若揭,当年裂帐偷窥魇理密亲王之事虽是旁人陷害,可既然皇阿玛明知陷害,却依然圈禁,惠太妃可知为何?”

惠太妃亦从未见过黛玉脸上如此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此时才恍然发觉,她真的不是那个小时候粉粉嫩嫩的小女孩,而是一个足以与雍正并肩指点江山社稷的女子了,为黛玉脸上的气息所逼,惠太妃竟是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可是满心的愤恨,却是无话可说。

“那是因为,唯有圈禁了大阿哥,才能保全住他的性命。儿是娘的心头肉,又何尝不是爹的骨血?帝王权再大,骨肉情却浓。那时候,允祀之心愈加难防,又与德妃允禵勾结,防不胜防,四哥当年的势力,尚且屡屡被刺,屡屡受伤,又何况大阿哥?大阿哥或许不懂皇阿玛之心,可是太妃扪心自问,是不是因为圈禁,才保全了大阿哥的性命?”

黛玉眼神凌厉,话语也越发凌厉起来,像是风中的刀。

惠太妃脸色煞白,不断后退,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不是的,不是的!”

两行清泪从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落,隐隐透着一丝血色,嘴唇微颤,更是不知说何。

黛玉幽幽一声长叹,竟似窗外的石榴花落,坠地无声。

缓缓坐下的时候,黛玉抚着肚子,脸上云淡风轻,凝视着惠太妃,“有时候,人心不就是深如海,倒是真想知道太妃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是猜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不想去猜,什么事情,从她嘴里吐出才最真切。

果然惠太妃脸上有些灰败之色,唇角亦溢出一丝血迹,她的确是时候不多了。

拿起软滑的丝帕,惠太妃优雅地擦拭着嘴角,老脸依然雍容华贵,即便是临死之前,亦不见一丝仓促,她太明白这种事情了,宫闱中的事情向来都是私底下解决,既然黛玉摊开了来说,自己便是死路一条,毫无第二条路可走。

惠太妃的声音,像是冰雪中的枯枝,干涩暗哑:“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瞒天过海,可是,宫闱中的女人,没有几个是简单的。我的儿子,是康熙爷的长子,不及允礽也罢了,为何竟然连老四都不如?我不服,康熙爷虽能瞒得过极多的人,可是却瞒不过我去!我查过,德妃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老四不过就是康熙爷在外面生的私生子而已,凭什么得到他那么大的宠爱?”

听了这话,黛玉微微一怔,她从来没想到,德妃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而眼前的惠太妃竟然是知道的。

看到黛玉脸上的微微诧异,惠太妃却是从容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又如何在宫中立足?我冷眼旁观,允礽被立为太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儿被封为王,我也不会多想,本身,他是庶出,也无可厚非。可是,我就是不服,越到后面,康熙爷越是宠爱老四,我就隐约瞧出了些眉目,我就知道,太子也只是给老四预备的一块垫脚石而已!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给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