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没有人替他解惑,锦匣子已经给胤祯急不可耐地打开了,取出一份黄绢来。
好容易拼做了一起,众人尽皆愕然,原来拼在一起的黄绢,竟是笔走龙蛇:“朕在位六十载,生子三十有五,活者二十,历经九龙夺嫡风波,朕心实伤,故立此诏书,传位于最得朕心的……”
隆科多那一份上就仅仅有“传位于最得朕心的……”一句,并没有说传位给谁!
胤祀心念极快,幡然醒悟:“必定是皇阿玛从中捣鬼,竟是糊弄我们呢!”
胤祯亦急了起来,道:“这可如何是好?”
胤祀急急地在书房中踱步,半日才道:“锦匣子才偷出来的,他们未必日日夜夜亲自去看还在不在,快些儿将东西原样放回,重新将锁修好,放回原处。这是如今唯一的法子,最好的法子了,绝不能让他们发觉是我们偷了锦匣子!”
因此张廷玉和天狼星的锦匣子被盗不过一夜有余,便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胤祀几个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偏生就是无计可施。
他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做,总是跳脱不了康熙的手掌心。
因此,听到康熙询问锦匣子的事情,天狼星和张廷玉以及隆科多荣俊四人,急忙将锦匣子奉上。
胤禄胤礼忙走出来,手上皆带着一把钥匙。
康熙满意地笑了笑,才问道:“十三没有来么?朕前几日吩咐他快马进京了!”
正在这时,听得外面一声朗笑,胤祥已经冲了进来,拜倒在地上:“不孝儿臣胤祥,给皇阿玛请安来了!”
康熙不禁露齿一笑,背后竟尽是冷汗淋漓:“好小子,十年不见了,倒是越发高壮了些,可回去见过你媳妇了?她原也是不容易的!”虽然这十年中,自己也常常打发老十三的媳妇去江南瞧他,但是久别之后,自是倍感亲切。
胤祥哽咽道:“儿臣都好,媳妇们也好,只是皇阿玛却怎么病成了这么个模样?”
康熙摇头笑他还是幼时一般孩子气,因瞧着他身上竟是带着一些血迹,急忙站了起来,却不防站得急了,复又跌坐龙椅上一阵咳嗽,黄绢手帕掩住了口,掩住了嘴角溢出的血丝,他道:“十三,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胤祥摇头,半日才闷闷地道:“遇到了一些刺客,不过幸而带回京的人多,因此并无伤亡,儿臣身上的血迹都是敌方的!还有,儿臣此来,每每总是遇到刺客无数,最近方才取得证据,竟是十四弟麾下的刺客,欲阻挡儿臣进京,怕儿臣助四哥一臂之力,让四哥如虎添翼!”
康熙神色却是淡淡的:“你放心,朕决不允许他残害你们兄弟!十四,如此毒辣心思,当朕大去,他就给朕守陵罢!”
不少大臣急忙道:“单凭着十三爷一面之词,皇上岂能定十四贝子之罪?他回京不久,且又新遇丧母,心神不定之时,皇上此举,未免惩罚太过!”
康熙重重挥手,冷冷地道:“朕之言,可比天,决不允许任何人反对!”
诸位朝臣无言以对,天子之言,重若泰山,岂能反对?除非不要了项上人头!
康熙含笑对隆科多道:“隆科多,这几个锦匣子,似是有开过的痕迹,朕倒是问问你,可曾给人开过?”
隆科多心中“咯噔”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首泣道:“回皇上的话,的确是有!”
众人一片哗然,胤祀和方才听到康熙又要发放去皇陵的胤祯皆是铁青着脸色,有些儿不知所措。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康熙似是没瞧见诸位朝臣的脸色,径自问着隆科多。
隆科多理了理思绪,似是察觉了康熙的意思,因此顿首道:“微臣守着这个锦匣子,原是身负着重责大任,然则没过多久,却有十四贝子找微臣共商大计,却是他竟得了荣俊额驸的锦匣子,又盗出了天狼星可汗和张相的锦匣子,企图凑齐四个锦匣子,取出诏书,篡改诏书名讳。微臣原不知其中奥妙,自然也不肯,偏又为十四贝子府中侍卫所胁,生死受到胁迫,只得交出锦匣子。最终拼凑出的诏书,并不完整,想必这些阴谋诡计,皆在皇上手掌之中也。”
胤祯怒斥道:“隆科多,你不要血口喷人!”
心中却是不禁惊吓连连,却为何这隆科多只言自己的不是,并不提起胤祀来?
隆科多仰头看着胤祯,道:“十四贝子要隆科多背出所看诏书内容么?”
说得胤祯无言以对。
康熙龙颜大怒,指着胤祯怒声道:“朕有此子,实乃国之不幸也!”
厉声喝道:“将胤祯拿下,押往皇陵!”
声音太大,以至于他咳嗽不断,却依旧支撑着瘦弱的身子坐在龙椅上。
胤祯丧母,如今又彻底失势,不禁垂头丧气,竟是无言而回。
见到朝中如此大的变故,诸臣谁还敢言语?
康熙对胤禛招招手,吃力地道:“老四,你上来。”
诸位朝臣心中已经有所明白,胤禛肃然,一步一步踏上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畔,屈膝跪在康熙跟前,大手也扶起康熙。
阳光斜落乾清宫,头顶的金匾熠熠生辉,诸位朝臣抬头仰望着这对沐浴在金光下的父子,鸦没鹊静。
康熙喘成了一团,却依旧平复了喉间的痰意,道:“朕一生有子三十有五,活者二十,朕十年未有太子,今第四子胤禛,得上天之命,为朕身后帝王命,且秉性刚正,智勇双全,朕在位六十载,已一甲子矣,当时退位让贤之时。朕于今日,将皇位传给朕之第四子胤禛,朕大去之后,号为雍正!”
字字沉重,句句清晰,满殿之中,更无人声。
胤禛泪流满面,年已四十有余的他,此时竟像个孩子一般:“儿臣遵旨!”
诸位朝臣无言以对,也不敢上书说什么,只得顿首高呼:“皇上圣明!”
康熙脱下身上的龙袍,披在了胤禛的身上,含笑道:“老四,不,皇上,从今儿起,你便是我大清的雍正大帝!”
众臣叩首,高呼万岁。
康熙六十年九月二十三日,康熙禅位胤禛,为雍正大帝。
只是感念康熙在世,故而雍正不敢自用年号,仍旧以康熙为号。
自此,康熙陷入昏迷之中,不能理事。
也因康熙卧病于乾清宫,故胤禛挪宫之时,自是不能居住乾清宫,选了养心殿为寝宫,以及处理朝政之所。
黛玉怀着孩子,万事不能操心,幸而有阿穆和敏慧帮衬着,收拾各色东西器具,只等着胤禛册立皇后,黛玉的东西便搬进数十年无人居住的坤宁宫,走向她母仪天下的道路。
阿穆轻叹:“倒是不曾想到,那个凤凰签竟是真的应验了如今的事情。”
黛玉听了不禁失笑道:“谁知道是真是假的?原是人心定了人的命运罢了!”
说着不禁蹙眉道:“为什么进宫了,四哥住在养心殿,我却住在坤宁宫?离得好远,要是四哥给别的女官宫女勾引了怎么办?”好可恶啊,夫妻本是同体,岂能分开这么远的地方?从坤宁宫到养心殿,要走好久的路呢!
阿穆与敏慧相顾愕然,然后劝道:“历代以来,皇上居住乾清宫,皇后居住坤宁宫的,只有前后之分,皆位主中轴。如今上皇尚在,故而皇上不好居住乾清宫。只是日后还是要住在乾清宫的,娘娘只好耐心些罢了。”
黛玉心里仍旧是十分的不舒坦,夫妻本就是住在一起的,做什么非得分开住啊?
因此黛玉气咻咻的,直要去找胤禛讨个说法。
敏慧和阿穆急忙抓着黛玉的手,笑劝道:“这时候皇上忙乱得很,娘娘去给添什么乱的?”
因黛玉尚未册封皇后,因此敏慧和阿穆都不好叫她皇后娘娘,只好含糊称作娘娘。
黛玉不禁蹙眉道:“他忙什么啊?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并没有什么改变的!”
阿穆笑道:“皇上登基了,可是,册封皇后的事儿还没着落,想必此时已经吩咐李总管拟旨,一会儿,咱们的妹子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了!”
说得黛玉双颊红了起来,娇嗔道:“瞧把你们贫嘴烂舌的!”
虽然如此说话,心中却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忧虑来,隐隐约约觉得竟是还有风波似的。
她却不知道,她心中果然想得极对,封后一事,又是风波无数。
秋风浓,菊香浓,康熙病,胤禛继,秋风秋雨愁煞一些心怀别意人!
胤禛登基,首先册立林佳氏黛玉为皇后,号为香玉,移宫坤宁。
圣旨颁布出来,诸位朝臣争相反对,且振振有词:“自古以来,大清皇室从不封汉人为皇后,皇上岂能无视祖宗规矩?”
听了这话,高高在上,身披着龙袍的胤禛嘴角梨涡乍现,冷然地俯瞰着对自己跪拜的朝臣,缓缓地道:“皇后乃是当年上皇赐姓林佳氏,抬入正黄旗旗籍,乃是正经的旗人主子,与朕结缡十余载,从小亦是一处长大,如今膝下儿女皆是人中龙凤,且皇后为人宽厚,才貌德惠兼备,朕倒是想听听,你们反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