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无话可说,只得恨声道:“你原是牙尖嘴利之人,谁还说得过你?”
宫外骤然风起,吹进落菊无数,芳香宜人,掩去了宫中层层杀机。
胤禛冷冷地瞪着惠妃,淡淡地道:“只要理直气壮,便不怕牙尖嘴利!”
黛玉双眸中似有菊花盛开,冷傲绝然:“十四弟,你如今可明白了?此局布下久矣,只为陷害我夫妻二人罢了!”
“不可能!我额娘活得好好的,岂能寻死?”胤祯双目通红,用力掰开了德妃的手,拿起那一枚青龙古玉,用力摔在黛玉跟前,怒道:“这块玉佩,我曾在四嫂你身上见过,倘若不是你们动手,我额娘为什么扯下你身上的玉佩为证?”
冷眼看着青龙古玉惯在地上四分五裂,黛玉冷冷地道:“十四爷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怎么却不听你说,这是德妃娘娘娘家传宝,只给了两个儿子,我们自己的尚在手里,却不知道十四爷的又在何处?”
这时候,她也很不用叫他一声十四弟,在他眼中,自己从来都不是他的嫂子,只是帮着胤禛夺他皇位的狠毒女子罢了!
说得胤祯暴跳如雷:“我的自然是在我身上佩戴着,从不曾离身!”
翻来覆去往身上找玉佩时,竟是踪迹全无,不由得愕然睁眼。
但见黛玉素手纤纤,晶莹如玉,竟是拈着一根红丝绳络着的青龙古玉,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秋千似的,众人细细打量时,的确就是方才与那玉佩一模一样的青龙古玉,胤祯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胤禛却是静静地立在黛玉身边,大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头,唯恐她踩着地上的血水滑倒。
黛玉双眸流光,泛着万千风华,在宫中流光溢彩,可是眸子深处却是饱含怒气:“此玉佩常年累月佩戴在我身上,从未曾离身,岂能容人扯下?倒是不知道十四爷的玉佩现在何处?能否取出来与我们大家一瞧呢?”
胤祯喉间似乎塞了棉絮似的,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黛玉微微一笑,如昙花忽而盛开,凝结出永恒的美丽!
荣妃咳嗽了一声,方上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雍亲王爷夫妻是无辜,这是毋庸置疑的了。两夫妻进宫,宫门口是人人都可作证的,再说,两夫妻亦不曾带进什么吃食东西,也没见到德妃妹妹宫中有什么狼藉之处。只是如今又牵扯到玉佩上来,十四,你总也要该有个说法罢?”
胤祯急躁的心立即平复下来,神色阴冷:“荣妃娘娘这话,竟是怀疑是胤祯弑母,陷害兄长了?”
荣妃是个聪明平和的女子,自是不敢得罪任何一位皇子,毕竟后宫三千佳丽,要多少有多少,而皇子却都是皇上的骨肉,一个个都是疼到了心坎儿里的,得罪了谁,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因此浅笑道:“十四这话说的,本宫岂能说怀疑谁就怀疑谁的?如今瞧来,只怕是德妃妹妹自个儿触鼎自尽的呢!”
这话说的谁也不得罪,原是极平和的,宜妃不觉点头称是。
胤祯厉声喝道:“依着荣妃娘娘的意思,竟是我额娘故意自寻死路陷害四哥了?”
黛玉淡淡地道:“德妃娘娘自寻死路陷害四哥,事实就是如此,何怕人说?”
胤祯利眼瞪着黛玉,目光如剑,寒气逼人,冷声道:“四嫂,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黛玉竟是没哟一丝儿畏惧,只是仰头看着胤禛道:“四哥,站了这么些时候,我们的宝宝要对阿玛和额娘抗议了!”
拉过胤禛的手放在圆圆的肚皮上,果然原本圆溜溜的肚皮不断有着突起,小家伙似乎生气地挥拳。
胤禛脸上露出温柔的笑,竟如同阳光洒落,吹去宫中阴霾,扶着黛玉小心翼翼地坐下,黛玉露齿一笑,香唇如玫瑰,益发显得丰润起来,眼神透着一股清澈如灵泉,也未染上一丝尘埃。
黛玉眼中清光流转,轻轻地打量着暴跳如雷的胤祯,语调清冷,缓缓流淌:“是与不是,十四爷岂不是更明白?”
胤祯鼻子中哼出一团气,哈哈大笑了两声,声中却没一丝笑意,好像黛玉说的是鬼话似的。
黛玉扬眉而笑,只是直直地看着胤祯,目光的凛冽,竟是让人不寒而栗。
毕竟胤祯十分孝敬德妃,这也是人尽皆知之事,竟也无人怀疑到他头上。
黛玉突然娇声玲珑:“柜子后头是谁?躲得也够久了,还不快些儿出来!”
声音凌厉如刀,刺向旁边的一座衣柜,众人不由得都十分注目。
只见柜门轻轻晃动了几下,缓缓打开,爬出一个小宫女来,不断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要喝绿豆粥,奴婢才吃了药,绿豆粥解药性的,奴婢不要吃!”
看到那小宫女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黛玉不觉柔声道:“你不用害怕,你方才说的是什么绿豆粥?”这个小宫女,她亦见过的,叫做写翠,服侍了德妃好几年了。德妃失宠,上头自是不大会分配些身份高贵的宫女过来伺候,毕竟有些宫女或是女官也都是大家子出身,因此德妃宫中大多都是身份卑贱的小宫女。
写翠不敢抬头,呜呜咽咽地道:“奴婢得了风寒,好容易拜托小周子公公给奴婢抓了一副药,才吃了正渥着汗,娘娘赏了好吃的绿豆粥来,奴婢不是有意违背娘娘的意思的。实在是药材来之不易,绿豆粥解药性,奴婢不敢吃的。”
黛玉听了隐隐有些明白。
一旁的赵太医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了,这些宫女太监似乎服用鹤顶红已久,少说也有一日一夜的功夫了,可是死得时间却明显长了些,原来鹤顶红竟是掺杂在绿豆粥中,解了些药性,所以今日方死!”
胤祯的双目倏然冷冽无比,狠狠地瞪着写翠,大有倘若她敢说半句不是之言,立即手起掌落,击破她的天灵盖!
黛玉柔声问道:“什么时候赏了你们绿豆粥的?”这个小宫女必定知道些什么的。
写翠两眼生泪,嗫嚅着断断续续地道:“是昨儿个。娘娘说,见到十四爷很是欢喜,因此赏了奴婢们绿豆粥,福晋要是不信,可以问厨房里的厨子,是他们送过来的。奴婢病着,吃一剂药不容易,因此将绿豆粥偷偷倒在了夜壶里,怕姐姐们打奴婢,奴婢就躲进柜子里来了。”
说话之间,她尚有不寒而栗之色,想必方才的事情,她必定也是一清二楚。
荣妃神色肃然,道:“那今日的事情,你也都听到了?”
写翠惶恐地磕头,咬了咬唇,不知道说不说。
荣妃见状,柔声细语地道:“你放心,你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就尽管说出来,本宫为你做主!”
听了这话,写翠惶恐地道:“奴婢好生害怕,只是听到了娘娘和王爷有吵声,说什么不是儿子之类的,奴婢本就是不懂得规矩藏在这里的,也不敢吱声,只从柜子缝隙中看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娘娘问福晋借看玉佩,然后娘娘是自己撞上去的,王爷并没有推娘娘的,娘娘临死前还哭了一场,说什么想见谁的意思。”
胤祯厉声道:“你果然看到是娘娘自个儿撞鼎自尽的?”
胤祯神色阴冷,宛如嗜血之人,吓得写翠哭了起来:“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房里夜壶的绿豆粥还放着呢!”
荣妃听了,吩咐身边的宫女道:“跟着这个小宫女去取来,让太医瞅瞅!”
宫女答应了一声,跟着写翠取来了夜壶,嫔妃们闻得臭气扑鼻,只得掩住了鼻子窃窃私语。
当着妃嫔王爷福晋的面儿上,赵太医如何敢退缩的?
吩咐人取出银碗来,将夜壶中的东西倒进去,不大工夫,银碗立即变成了黑色,果然是有毒!
此时真相大白,还有谁能说什么?
惠妃脸上犹有不解气的神色,只是却不敢露出。
因此黛玉看着荣妃,唇色瑰红,微微一勾:“荣妃娘娘,自然德妃娘娘并非是我四哥所杀,是不是,也要止住了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这边德妃娘娘尚未装裹,外头却已是非漫天,若不是有心人,岂能如此?荣妃娘娘是不是很该整治些后宫爱嚼舌根的奴才了?”
荣妃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听了黛玉的话,连忙笑道:“你放心,这些话,我自是理会得的。”
说着,缓缓地扫视着众人道:“真相已然大白,乃是德妃娘娘毒害宫女太监,撞鼎自尽,意图陷害雍亲王爷夫妻两人。这件事情,你们这些嘴里利索的,趁早儿都给我传了出去,将今日那些说王爷弑母的谣言统统洗掉!”
“是!”诸人忙躬身答应,这时候,谁还能说个不字?
只剩下胤祯抚着德妃的尸首痛哭,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却没想到,竟让他们逃了过去!
荣妃缓缓地劝慰道:“十四,去者已矣,你节哀顺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