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替贾母揉着双肩,劝慰道:“老太太也节哀,福晋哥儿虽没了,只要养好了身子,总是还能再怀上的。”
贾母叹息道:“好容易已经九个月了,就快要临盆了,热喇喇地就没了,就像割了我心头的肉一样,怎么能不心疼?”
说着,不免眼中又滚瓜似的落下泪来,神情十分凄楚。
鸳鸯劝道:“奴婢已经将老太太上好的人参补品送到太太房里去了,给福晋补补身子,太太那样细致,总是能好的。”
贾母怅然地道:“也只好如此祈祷了,回头再给菩萨多上几柱香,保佑咱们家才好。”
若是黛玉在自己家中的话,不知道家里得好上几倍,只可叹,这个外孙女,竟如此冷心!
凤女金身,竟是她,若不是慧人传来的消息,也许自己真以为是宝钗了。
黛玉是凤女金身的消息,自己连王夫人都瞒着,元春更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还得闹成什么样子,王夫人的性子,必定会想着法子除了黛玉去,或者弄成太子殿下的人,到时候登基的,自然是太子殿下了。
若是登基的是四贝勒胤禛,不但王夫人与元春一番心思化为流水,家中也白白供奉了太子殿下那么许多的银两!
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罢了,也要防着谁坏了大事。
只那个宝钗,倒是极精明的,不知道她是猜测到了,还是偶然为之,竟也将目光放在禛贝勒府里。
说起来,只怕她倒也不能确信,只是看着胤禛至今尚未大婚,侧福晋的位子还有两个,因此想巴结上去的罢!
就是年家似乎是知道了一些,可是唯独自己心里明白,年家是并不十分清楚的,自己也是露了十分中的一二分罢了。
用年家,是看着年家的势力大,让他们家的年玉慧做瞎子的探路拐杖。
哎!
贾母又是一声叹息,神色间却是稳重如山,双眸精光内敛,暗暗下了心思。
如今瞧来,但凡是觊觎着胤禛之人,黛玉皆不给好脸色,那么自己也不能硬碰硬,只好智取了!
心思可是万万不能露出来了,就是探春这件事情,也就暂且按下,总不能做事未成,倒让探春心里有了什么疙瘩,总算黛玉还有二年方能大婚,二年的时间,能做极多的事情。
想好了后路和谋略,贾母倒也神情坦然了起来,也舒心了许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元春虽丧子,却总算得了黛玉的一些怜悯之心,日后亲近也就容易些了。
元春丧子,有人欢喜有人悲,这些都不关禛贝勒府的事情。
元春养了一个多月,方略略恢复了些气色,却依然闷闷不乐,几乎快哭出来。
不过就是省亲回家罢了,为何她竟小产失血?连昨儿个的太医都说她身子骨受创太重,日后怀胎艰难。
贾府众人始终心中难以索解,这将成为他们心中最大的谜。
暮色西沉,残阳洒落余晖,整座禛贝勒府仿佛沐浴在金光之中,让人屏息而不敢有丝毫轻视。
春日的风儿柔和而温润,拍打在面颊上,如同柔软的手轻轻抚摸,温暖到了心坎儿里。
黛玉身材渐高,生得越发清丽无伦,体态若风中弱柳,袅娜飘逸,胤禛那双霸气的眸子,也越发柔和起来,宛若春风。
黛玉兴冲冲地举着一张桃花粉笺子,径自跨进胤禛书房中,笑道:“四哥,今年的桃花节据说极好,还特特送了帖子来,四哥,你陪着我一同去好不好?不知道京城中的桃花,和咱们桃源林府的比起来怎么样。”
胤禛无奈的看着面颊红扑扑的黛玉,冷漠犀利的眸子霎时软了下来,让一旁方才与他议事的中年男子暗暗称奇。
将黛玉给风吹散的青丝轻绾在耳后,胤禛接手她手内的粉笺子,瞄了一眼便放在案上,眸中浮上一层轻鄙。
黛玉不解地看着胤禛,问道:“四哥不想去吗?那我自己一个带着人去逛一逛就是了。”
很贴心地不打搅胤禛的事情,更不为难他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胤禛摇摇头,凝思了片刻,看着那中年文士道:“戴先生可否愿意游览一番?”
戴先生淡淡一笑,文雅的面庞上却是极风雅的笑容,道:“听说桃花节美不胜收,赏玩一回又何妨?”
黛玉好奇地瞅着戴先生,眨巴着翦水双眸,波光潋滟,更显得清丽绝俗,秀似芝兰。
似乎是察觉了黛玉的好奇,戴先生拱手道:“戴铎见过玉格格。”
眼儿一亮,黛玉语气也高昂了起来:“戴铎?这位戴先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戴先生?”
对于这个戴铎,黛玉可谓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听说此人满腹经纶,谋略堪比孔明,有一外号,便称之为卧龙先生,胤禛极多的计谋皆是出自他之手,更是将他倚为心腹,十分信任重用,也听说,外面不少人都想打探到戴铎的消息,只可惜此人闲云野鹤,无踪无迹,很少有人见过他,更别提还请他出山了。
真是没想到,这位戴铎先生,如今竟是在禛贝勒府里为胤禛所用。
听了黛玉的话,胤禛有些好笑,却仍旧将她好奇的小脸挪过来,不愿意她在别人身上注目太久,举止之间,那显而易见的霸道让戴铎不禁有些好笑,道:“什么这个戴先生就是那个戴先生的?说话也不怕咬舌头!”
人人都说香玉郡君生性霸道,如今瞧来,这四贝勒也不遑多让。
黛玉方将目光收了回来,笑吟吟地问胤禛道:“四哥,你可愿不愿意带我去啊?”
春光正好,岂能闷在家中无所事事?高高的宫墙,岂不也是将目光遮住了?
胤禛揉了揉她柔细的青丝,道:“既然你想去瞧瞧,便去就是了。”
黛玉欢喜得忙提着裙摆就往房里跑去,一叠声吩咐人预备好明儿个出门的衣裳东西等物事。
胤禛摇摇头,唇边含笑看着黛玉婀娜生姿的背影。
戴铎瞧着胤禛霸气却又不失温柔的神情,暗叹胤禛刚硬冷漠的心,到底还是给女儿情缠绕。
沉吟了片刻,戴铎才问道:“在下在各处游历了一番,回来恍惚听说贾府的大姑娘,太子的侍妾回娘家省亲,忽然小月。”
胤禛眸色中有一道红丝,那是杀气,还有嗜血的狠绝,淡然道:“是又如何?”
戴铎轻笑道:“只求四爷解惑而已!”
说着背着手在室内踱步,停在案前看着玉瓶中插着的几枝粉色桃花,花润如玉,蕊娇似绸。
这样柔和的花枝,不是胤禛喜爱摆设的,太柔弱了,没有男儿的刚气,想必是黛玉摆在这里的罢。
细细打量了花枝半日,戴铎才缓缓地道:“怀胎已有九月,虽说劳累,但是胎儿亦已成型,岂能早产却是死胎?”
语气悠然,淡漠如风,不是询问,却是肯定。
胤禛冷冷一笑,道:“是与不是,也不是一人说了就算的,胆敢对玉儿不敬,我从不怕手染鲜血!”
顿了顿,才淡淡地对戴铎道:“贾氏临出宫之前,自是有太医诊脉,以确认此行不怕劳累,故而动手也在那时候。”
心腹太医,深藏太医院中,一身高深的内家功夫,要让一个妇人坏了腹中胎儿,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悬丝诊脉,三道丝线,一股内家真气,早已将元春腹中胎儿震得胎死腹中,时间也算得极恰当,应在子时发作。
戴铎听了这番话,心中触动极大,叹息一声道:“四爷此举,自是理所当然,在下亦无置喙之地。只是,”
说着神色郑重地看着胤禛道:“这些都是小卒子,何必污了四爷的手,吩咐一声,想叫谁家灭门,在下自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再说了,动贾府,除了贾氏的骨肉,不过就是动了一根头发罢了。贾府虽盘根错节,又哪里配得上和四爷动手?”
你要动手的,作对的,不是小小的贾府,而是满朝中已成年,且有夺位之心的诸位皇子!
胤禛随意地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淡然一笑,道:“贾府算什么?我要的是天下,不是以和贾府斗为目标的!”
戴铎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要除掉一个贾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与贾府斗,实在是太有失了自己的身份!贾府还不够格!
戴铎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追随的主子,眼光深远,不拘泥于眼前一点蝇头小利,结党营私更是康熙之大忌。
忽而展眉一笑,戴铎道:“四爷还是去瞧瞧玉主子罢,光对着在下这张老脸也没什么可看的!”
不过就是一张老树皮罢了,哪里能比得黛玉如花凝露一般的容颜?
胤禛瞪了他一眼,犀利如剑的目光几乎要割下戴铎脸上的老树皮来,低咒了一声,方举足去黛玉房中。
谁知黛玉正坐在刺槐林中的秋千上,手上还拿着一卷书,衬着远处的小桥流水,细碎的余晖穿过刺槐,斜斜地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亮,偶尔有些洒落在黛玉身上,竟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庄严宝相,愈加让人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