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响应了党的号照,下放到农村去了。两个女儿还算好,军军入读机关幼儿园,惠惠仍在阳关小学,放学回家,搭饭堂食,可以解决一日三餐,每个月我休息回来一次,给惠惠买饭票,给军军交幼儿园费,也一起给你送东西到看守所。好姨(妗)晚上到我们家陪惠惠。就这样安排,不必担心。”这是她在下放时给何金水捎入去看守所的信,略略说一下家中的情况。虽然简单几个字,但也可以说明问题,她也不能写得太多,因为看守所是要检查每一封信,写多了,可能不给传递。
何金水拿到这封信,泪流满面。这个家,没有了,可怜的女儿!
这次下放,医院放走了廿多人,但真正的牛,一个也无放,因为他们不能放。
这批牛全部未得到解决。只下放了部分牛的家属,以及部分其他职工下到县或公社去。
“你今晚做夜些,资料明天一早等着要。”杨同志在三楼一间小房内,对整理资料的陈玉玲说。
“好的。”陈玉玲回答。
陈玉玲那时正好在整理老彼得自杀后的材料。本来老彼得的材料,是有两个资料员负责;护士曹丽华负责记录,以及记录后的整理;而她,陈玉玲,则负责总体整理及外调工作。陈玉玲的责任比曹丽华重。因为曹丽华仅仅是资料员,而陈玉玲则是专案组的成员。
老彼得自杀身亡,必需要一份完整资料上报市革委及军管会。现在陈玉玲正是整理这一份资料。
陈玉玲,未足三十岁。人挺白净,瓜子脸,短头泛,身材也算苗条。外表并不风骚,而且看起来也是一个颇为老实,穿着只是很普通。她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未毕业,就来到阳关医院工作。因为她不是技术人员,无一技之长,来到医院之后,被分配到病人厨房做个工人。但因为她思想进步,工作积极肯干,很快就在病人厨房扎下根来,因为她有初中的文化,比起其他厨房工人胜一筹。
她跟着营养护士兼营养师何少芬学习营养学,成了营养室(营养室包括病人厨房)的一名比较有出色的工人。
这个初中未毕业的年青女孩,在这些营养厨房的工人中,她出身好,积极肯干,加上她的咀巴不错。于是来医院不足半年,就加入了共青团。随后,又被党培养,年多以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第一个在营养厨房的党员。
她的积极,被内儿科支部书记李贾善看中了。李贾善是一个转业军人,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已文化程度不高,不原意找一个有文化的护士做妻子。当他看中了陈玉玲之后,在党组织辍合之下,他们很快地结婚。
遗憾的是,他们婚后两三年了,一直未有生育。原来李贾善在抗美援朝时受过伤,他的一边睾丸,被美帝国主义的子弹打掉了。他这一段光荣负伤历史鲜为人知,除了组织上了解之外,谁人都不晓得。当然在陈玉玲与他结婚前,完全不知他有这一回事。而结婚后,她也是蒙蒙查查,完全不知此事。因为他虽然失去了一粒睾丸,仍然可以“行周公之礼”,对于一个不懂生理,又没有很多情趣的女人来说,她不懂得在性交时玩弄一下她丈夫的睾丸的乐趣。他当然不说,能瞒就瞒。所以,她还是蒙在鼓局。
对于不能生育,每一个女性都很心急,玉玲姑娘也不例外。她找妇科医生给她检查,说是正常,于是她唯有等待。李贾善虽然自已心中有数,但他也找医生“闲聊”时问过一些问题:比如说少了一粒睾丸的男人,能不能生育之类的问题,所得的答复是:当然可以啦!因为还有另外一粒,正如失去了一个卵巢的女性,一样可以怀孕。
于是,他们感到“希望尚在人间”,可以等待,年纪还不算太大,结婚才不过三年左右,有些婚后五六年才生小孩,不也是一样可以吗?
文化大革命,使到李贾善掘起,也带动了他这位原本已够积极的爱人,一起“成长”了,院革委会成立后,她也被封为院革委会的委员,专责妇女工作的妇女委员,当清理阶级队伍开展后,她也是专政队的成员,整天拿着专政棍去专那些牛鬼蛇神的政,同时,她也是一个专案组专门去“外调”的成员。所谓外调,就是出外调查资料,核对资料,搜集资料的人员。外调所得的资料,能有多少是正确的,只有他们才知。
这个晚上,她是整理李彼得的资料。人已死了,不可能在资料上说调查无结果。只能将些听回来的,或是移花接木式的资料硬套上去,使资料能得到“完整性”。反正人已死,死无对证,正确与否,毫无关系。
已是深夜一时,资料也整理得七七八八。杨同志初时也在整理些甚么,后来,他也停止了笔,正望着眼前这个少妇在出神。
其实,女性最美的时候,不是她们在少女时,或未经“开苞”时,而是在少妇时期,那时她们已有了性的经验,却未有怀过孕,那种少妇的风情,是最值得人们欣尝,最值得人们去爱慕的。陈玉玲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这个瓜子口面的少妇,在默默地写,半垂的头,剪短了的发,白净的脸,倒有一番别致。
“她很不错!”他内心在想。他原是一个经过革命多年,受过革命的薰陶,应该是一条铁汉子。不过人类的弱点,就是凡是具有英雄感的男性,他的内心,都有一种软的心肠。他们可以在刀山火海中冲杀,可以面对枪林弹雨而毫不畏惧。可就是过不了美人那一关。这是古今中外,但凡人类历史,都不乏这种事例。何况杨同志今天所处的境况,他在医院中,是最高无上的统治者,谁都得听命于他,谁的命运都是操在他的手上。虽然管辖的范围不大,仅仅只有那六七百个职工,但是,它的特点却是女的多于男,而且美丽的女孩,几乎都集中在医院内。而且,这些人是他的下属,他的话,谁都得要听,谁都得要服从,他的指挥,谁都不能反对。地方虽小,却有绝对权威。这点,做就了他更加肆无忌惮。他潜在的权力欲与占有欲开始急剧地彭胀。
比起在军队,虽然他是师的政委,在师一级的部队中,他也是最高的领导。不过,在军队中绝大部分都是男丁。而且,共产党的军队,每一个人的政治觉悟都很高,尤其是身处高级环境,并不会因为师的政委而被忽略。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逾越一点,那怕你是师级的最高领导。因而,在部队中,他也能中规中距地作他的师政委工作。
他含着烟,喷出浓浓的烟雾,迷起两眼,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妇。这个虽然不是医院中唯一最美的女性,甚至,她只能说得上是一个顶普通而又没有半点风情的女人,可是在他的眼中,已经是难得的人。
………
两个月之后,从李贾善的喜悦中,知到他的爱人陈玉玲怀孕了。她呢?她也暗自高兴,因为毕竟她是能怀孕的,不管这个孩子属谁,将来出生,他也是性李的。女人,能够为自已的丈夫延续下一代,是本身的天职,正常途径不能获得的话,其他途径也在所不计。
幸好,李贾善不知到一个医学上的讯息,就是他当年在战场上受伤后,那一位军医不知是抢救太忙,抑或是技术不精,本应是一个睾丸外伤,只需切除一个,而保存另一个完整性,以便日后性生活及生殖能力。可是这位军医在割完受伤睾丸之后,却“不慎”在结扎时,连健全一侧的输精管也给扎住。虽然该侧睾丸保住了,可是却结扎了输精管。使他虽有性功能,却无生育能力。还好,他讳疾忌医,没有去检查精液,不知自已连精虫也没有,否则,他爱人“私通”之事必然暴光。这一位日后杨姓的族裔,变成李姓之子,就这样蒙混过去,大家皆大欢喜。
其实夫妇生活无需要太过了解,过分百分之百的了解,反而不一定能维持“百年好合”。只保持相对性了解,或甚至有时蒙查查,是一件好事。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是至理名言。
杨政委对于陈玉玲其实无多大的爱意,只有冲动。当他在陈玉玲身上获得充分发泄四、五次之后,他从满足,开始觉得厌倦了。而她呢,除了惧怕他的淫威之外,还有就是希望获得他能令她“借种”怀孕。她也成功了,她对他也无甚么企求了,所以,他们之间疏远,对谁都不构成压力或不满。
曹丽华,一个美丽而沉静的护士,具有年青人的热情,但不外露。工作积极而不自满。外表美丽,却别不虚浮。选中她作为资料员,是她心向党的具体表现。
“你要好好地做好你的工作,以更大的成绩,来争取入党。”杨同志对曹丽华说:“你们今天的革命青年,一定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要做好这点,必须在此次伟大的政治运动中,积极投身进去。”
“我怎样才算积极投身于运动呢?”天真的曹丽华问。
“要积极投身于革命,除了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之外,具体的,还要听我的教导,因为我是来这里执行及贯沏政策的人,听我话,即是听党话,你理解不理解这一点?”杨政委在问曹丽华,他们是在一个晚上,当曹丽华整理好一些资料之后,正准备离开时,杨政委同她闲谈。于是,她坐在政委的对面,倾起上来了。
“一点点啦!”她想说不理解,可是说不出口。因为讲真的,他来医院这段时间内,他所说的一切,都很对,都是说出毛主席要说的话,做了毛主席吩咐的东西去做。因此听党的话,不就是现在要听他的话吗?无错呀!但是,要说他讲的任何话,都是党的话,都是毛主席的话,又似乎过了头一点,他怎么能代表共产党、代表毛主席呢?可是,他是政委呀!他就是军队内党的代表!不就是他说了,就代表了党,你得服从吗!
“你懂得一点点,理解得一点点,这是一种进步。任何进步,都是一点一滴的累积。不过,我要求你要迅速地了解。凡是政委,都是党的代表,他的一切,都是党在这一个范围内的代表。而我,在这间医院,就是执行党的政策,就是党的代表。就拿你来说,你不是想申请入党吗?那么你就要积极争取符合党的条件,与此同时,必定要听我的话。这样,你就容易获得批准。”
“好的,我听你话。你叫我向东,我绝不会向西!你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会犹疑。”曹丽华是一个天真而纯洁的少女。在她的一生中,护士学校毕业,就被派到阳关医院,像一张白纸一样洁白得可爱。
她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年青女性。从地区卫生学校护士专业毕业之后,就被派到这间医院的内科来。她同何金水接触不少。起初,在她那纯洁的心灵上,感到何金水是一个好医生。尽责任,工作勤奋。但是从文化大革命以来,大字报都说何金水是一个大坏旦,于是在她那纯洁的心,似乎发现自已的不足,不懂得看待人生,将一个如此大的坏人,作为自已心中的偶像来崇拜。于是,她下决心要端正自已,要在这次伟大的运动中改造自已,来同这些阶级敌人划清界线。
并且积极争取加入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
她的思想动态,被内儿科支部发现了,于是被发掘出来,加入了共青团,而且很快被吸收入专案组专门整理资料。
她是一位很美丽的少女。身材不太高,但皮肤白哲得令人见人爱,两道弯弯而乌黑幼细的眉毛,紧贴她那眼眶之上。红红的双唇,洁白的牙齿,很恰当地镶嵌在那白局透红,活像一个苹果样的圆圆面孔上。头上梳两条粗大长长的黑辫,打一双蝴蝶结,行起来辫子及蝴蝶结的摆动,轻轻地落在她那纤细的腰上,而松散的辫尾,正好扫着她那圆而结实的臀部。她的身材一流。不过,她的衣着却保守。在人们面前,很少会露出轻浮的样子,加上她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被人一看,就知她是一个“冷美人”。
“冷美人”却爱上了在阳关医院留医的一个急性黄疸型肝炎的病人。他是一个甲型肝炎。她是传染病区的护士,当他病愈时,他们的恋情已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护士同病人谈恋爱,这是常有的事。当然,最初时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这种现象,谁都不会阻止,谁都有爱人的权利,谁都有被人爱的权利。
他是一个县级糖厂的技术员,两人很快就结婚,拉埋天窗了。
曹丽华被调到专案组后,杨同志越来越觉得她有一种令他难以抵受的诱惑。这种诱惑并不存在于她的言谈、举止,仅仅在于她的外表,她那珠圆玉润的身材,或者甚至她的冷漠。这个在军队生涯数十年,纵横驰骋百战疆场而不死的老将,却受不了医院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千恣百态女性的美色。
在一次开会讨论完之后,杨同志要小曹留下“你今晚赶起这批资料,要上报。”
这是一批关于原党委书记李青定的资料。因为要将他下放到五七干校去,也要附带将资料上送。
“好的!”曹丽华每次分配任务,都是很爽快地答应,从不推搪,也从不拖拉。从这个意义上去看,这是一个可以做就的年轻好干部。
过去在病房工作时,何金水同她配合得非常好,尽管她毕业时间不长,工作经验不多,可是,她工作积极、肯做,而且每逢工作,从不挑惕。而她也原意跟何医生,因为他有决断,尤其是在抢救病人时,从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迅速果断。
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份资料的整理,最快也得三个多小时才能完成。
时钟打响了两点。虽然已经是初秋的天气,可是中国的南方,“争秋夺暑”,仍觉酷热。尚好,初秋的晚上,会有几丝凉意,减轻日间那种闷热。杨同志走到小曹身旁关心地问:
“倦吗?”
“还好,快完了。”她轻声地答。
“果我现在向你提出一些要求,你原意应承我吗?”他试探地问。
“只要对工作有利,对党有利,我甚么都会应承的。”她很轻声,却也很坚决地答。
“如果这个要求是关乎个人的感情呢?”他进一步地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