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战国那些CEO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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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后霸王时代 (6)

不得不说,这两根水管都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搞得晋国很被动。景公五十一年,景公联合卫灵公,一起跑到晋国,去抢地盘,这是何等的嚣张!同一年,喜讯再次传来,晋国内部发生了火并,先是当权派范氏和中行氏联合起来挤兑姓赵的,姓赵的被逼无奈,逃到了晋阳。紧接着,姓韩的和姓魏的联合知氏,给了范氏和中行氏一耙。于是范氏和中行氏被撵到了朝歌暂避风头。

晋国内乱的时候,齐国和众小弟当然不甘心袖手旁观,他们手痒痒。于是他们把宝押在了范氏和中行氏身上。这两家也希望在公司外围拉拢几个盟友,一旦公司内部有乱,他们可以向外面求援。有需要就有市场,齐国和范氏、中行氏一拍即合,达成了同盟。所以当范氏和中行氏在晋国失败后,齐国马上联合鲁定公、卫灵公、宋景公开会,商量如何营救他们。而这场救援行动,注定不会干脆利索,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内外远近各个级别、各种力量。

在范氏被驱逐后的第三年,也就是景公五十五年,齐国没能扭转晋国的内乱失利局势,范氏和中行氏仍旧被困。齐景公在晋国的这两家兄弟只能指望齐国不时的救济粮食,才得以保存。这三年的时间,曾经被范氏和中行氏打败的赵氏,也喘息过来,开始反扑。就在一次齐国给这两小弟送粮食的途中,赵氏半路打劫,在戚地埋伏,抢光了运粮车队。第二年,齐国派人包围了戚地;又过了一年,包围了五鹿。可以说,齐公为了这两个盟友,不惜由暗转明,公开支持,人、财、物要啥给啥。

可是晋国的韩、赵、魏三大家族终究根深蒂固,范氏和中行氏难逃失败的命运。景公收留了他们,在齐国集团内部做了安置,也算仁至义尽。至此齐国图谋晋国的计划宣告失败,景公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他一辈子都在图谋再续齐国辉煌,却一辈子都没达到齐桓公的高度,哪怕仅仅是一半。虽说景公在位期间,齐国公司一度重新崛起,大有跟晋国分庭抗礼的架势,但这些现象终究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倒更像是回光返照。

写到这里,对景公突然有种恻隐之心,不是为他失败的悲情,而是为他走错了路却一辈子努力的执着。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多么可怜的孩子。

荣誉,每个人都在追求。可是如果刻意追求,反而会失去本我。景公一心要再次图霸,钻了牛角尖,特别是后来,他几乎是为了图霸而图霸。他忘记了霸王的本质意义,不单是他,晋国和楚国以及后来的吴越、秦国,都忘记了霸王的含义。

霸王是什么?

霸王是一种厚积薄发、不言而明的实力;霸王是一种让人心服口服的道德高度;霸王是一种心怀天下的责任和担当;霸王是一种忘我的精神气质。

纵观春秋战国史,能称为霸王的,仅齐桓公小白一人而已。

小白之后,再无霸王。

十、市场营销大师——田穰苴

关于齐景公的失败,有人可能会列举出一堆理由,比如当时没有管仲式的人物出现,没有老鲍出现,没有五虎将出现。江山代有才人出,难道到了景公时代人们的智商普遍下降了么?肯定不是的。一个时代,尤其是一个霸王时代的出现,是各方面的因素和条件的合力结果,不是单单某一方面。就拿人才来说,景公期间也不是没人才,文有晏婴,武有穰苴,这两人都是对后世影响极深的人物。这一节单讲穰苴。

先说说他的成就,小三翻遍了史料,并未发掘出太多关于田穰苴的案例。但是司马迁却用一个单独的篇幅《史记·司马穰苴列传第四》来为他作传,措辞间对他推崇备至;后人又有《司马穰苴兵法》编纂问世。虽无具体案例,但田穰苴却历来被推为兵家鼻祖之一。可见,田穰苴的市场营销理论在当时影响是非常大的。

田穰苴,生卒年不详,生活在景公时代,是陈国外逃到齐国的公子陈完(在齐封于田,又称田完)的庶出后裔。一个“庶”字,把田穰苴从王公贵族打入了小老百姓阶层。记住,不是所有的贵族后裔都会世袭尊贵,荣耀加身。走上公司前台呼风唤雨的,不过是极少数,更多的庶出子弟家道中落,沦为百姓。

这一支传至田穰苴的时候,家道已经败落无几。但是家族世传下来的忧患意识、图强意识却仍旧流淌在穰苴的血液里,一刻不曾停歇。在被起用前,他已经在公司小有名气,“文能附众,武能威敌”。

“时势造就英雄”,这句话一点没错。成名成腕的人,不是因为他比别人强多少,而是他获得了出场机会。机会,远远比能力更重要。一个露脸的机会,很有可能造就一个影帝,造就一个董事长,造就一个商业奇才。李白没有获得从政机会,郁闷得要死要活,却被迫发掘了自己的文采,成为千古诗仙,谁又能说这不是上天给他的另一个机会呢?

田穰苴的机会,来自于齐国的危难。当时,北方霸主晋国联合燕国,一起来教训齐国这个蠢蠢欲动的小弟,晋国抢夺了齐国的阿、甄两家分公司,燕国则直渡黄河,大肆把自己的商业领域划到了齐国境内。齐国公司顶受不住,连战连败。景公急得在办公室转来转去,毫无办法。

晏婴敲开了景公的房门,小心翼翼地给景公推荐了一个人,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田完家族在齐国已经很有话语权,再加上田家暗中采用“大斗出,小斗进”的惠民政策,拉拢了很多人,民意支持率节节攀升,客观上已经对姜氏的地位形成挑战,这引起了景公的警觉和担心。晏婴提议说:“董事长,眼下的情势,田穰苴或可解救。”

景公嗯了一声,眉毛吊了起来,没说话。很显然,景公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会推荐他?晏婴趋前一步,说:“董事长,虽然田穰苴是田完后裔,但是却早就与田氏家族疏远,落魄不堪,如果董事长重用他,他必定知恩图报,不起二心。”最终景公给了田穰苴一个出场机会。

田穰苴当然明白,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他去公司总部见了董事长,把生平所学尽数倾倒出来,景公大为赞赏,马上签署了人事令,任田穰苴为市场部经理,统一调度公司对外市场工作,受董事长直接统领,不受任何部门任何人的约束。

拿到任命状后,田穰苴很谦虚地给景公下了一个传诵千古的“套儿”,他说:“我出身卑微,从未有过大公司任职经历,所以难免有些气短,也怕员工不服。不如这样,您派一个您最信赖和欣赏的副手给我,作为市场部监督,好不好?”

景公认为田穰苴这个要求很讨巧。虽说自己把大权交给了他,但终究没见识过他的实战能力,他主动要求派一个我的心腹过去,一个是为了让我放心,另一个是他想有个帮手。嗯,他想得很全面,我很欣赏。于是当下就把最宠爱的经理庄贾派了过去。

田穰苴回到市场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所有市场部人员在公司大门口集合,准备出差。第二天,田穰苴早早到了大门口,并把自己家的挂钟搬来,放在门口正中央。挂钟滴答滴答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接近中午,市场部除了庄贾,其他人都到齐了。

田穰苴面无表情,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庄贾,你小子还真配合,果然要迟到。否则我精心设计的这出戏,就要演砸了。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庄贾却还没到。全市场部的人,都站在门口,等待着市场部监督的出现。可是中午过了,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也过了,庄贾还是没出现。如果这时有人识趣,应该赶紧溜出去,偷偷给庄贾打个电话,通知他赶紧过来,说不定通风报信的这个人就发达了。可是,没人去打这个电话。直到五点,庄贾才气定神闲、大包小包地带着东西,赶到了公司大门口。

田穰苴面如冰霜,问道:“为什么迟到?”

庄贾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以为意地回答说:“哎,亲朋好友知道我要出差,就安排了宴席给我送行,一时喝多了,就来晚了。临别送行,依依不舍,这是人之常情嘛。”

田穰苴听完,啪啪地拍了挂钟两下,狠狠地说道:“放肆!作为市场部人员,从接受命令那天起就应该因公忘私;从出差那刻起就应该严守公司规定,抛弃亲情;从实施市场计划那时起,就应该舍生忘死,勇往直前。你倒好,别的公司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还顾着亲朋送行,按照公司规定,违反市场部约定时间,该怎么处置?”这一番话下来,庄贾喝的一肚子酒,全惊出来了。他赶紧捅了捅身边的下属,下属明白,按公司规定,这是个死罪!下属赶紧抽空跑回了公司总部,去报告董事长。

景公一听田穰苴要玩真的,马上派了人事部经理,火速前去要求刀下留人。等人事部经理赶到现场,庄贾已经人头落地,市场部全体员工无不动容,心里暗暗紧缩了一下,这个经理连董事长的红人都敢处置,有魄力!

人事部经理为了救人,没打招呼就闯进了市场部布控现场,按照公司规定,这又是一个死罪。人事部经理还没顾得上这点,他喘着粗气问田穰苴:“不问不请,随意处置公司员工,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田穰苴回答说:“董事长给了我独断专行的大权,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有什么异议吗?”

人事部经理一时语塞,田穰苴向身边的下属问道:“未经允许,擅闯布控场地,该当何罪?”

下属回答:“死罪!”

人事部经理看着庄贾的一腔热血还没凉透,田穰苴这厮,连他都敢杀,看来自己就要步他后尘而去,吓得腿肚子都朝了前。

谁知,田穰苴却说:“董事长的特使,就好比他老人家亲临,按规定,我无权处置顶头上司董事长。放他回去!不过,司机乱闯禁地,不能饶了他。”于是,田穰苴杀了人事部经理的司机,把这件事处理过去。人事部经理捡了一条命,一溜烟跑回了总部,向董事长报告了事情的详细情况。此时,田穰苴已经带着市场部人员启程了。

到达目的地后,田穰苴一改杀人不眨眼的严酷,对下属关怀备至,连下属的饮食起居都要亲自查看过问。吃饭的时候,他不开小灶,与下属同吃同住。这一招恩威并重,目的很明确,就是打造一支“有所畏惧,又无所畏惧”的勇猛之师。果不其然,他带领的这帮属下,士卒归心,士气高昂,战斗力极强。

据说晋国听说田穰苴带队后,不战自退,燕国也自觉地撤回了黄河以北。没打就服输,这不大可能,未战而屈人之兵只是个传说,但至少这个传说告诉我们,田穰苴带队应该是非常有一套的。不久,田穰苴的市场部收复了所有市场地盘,凯旋而归。景公闻听,亲自出公司迎接,并提升田穰苴为公司常务副总,主抓市场部,号为“大司马”。

田穰苴的成功对齐国公司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拥有这样一位“出必战,战必胜”的经理,这对急于谋求霸王业绩的景公来说,应该是老天爷特别的照顾了。现在的景公对外有田穰苴,对内有晏婴,珠联璧合,这样的配备放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顶级的。但是,田穰苴的出现却意外地给齐国公司带来了一场提前上演的内斗。

小白以前,以各董事长嫡传家族为首的王室成员非常强硬,牢牢控制了董事会,齐国的其他世袭股东(包括公族、外族、国高两家等股东)只能俯首帖耳地跟在董事长后面,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是,小白去世后,齐国经历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五子争位,这大大削弱了董事长家族的统治力,也给其他股东提供了做大做强的空间。

这些股东们也开始谋求内部结盟,齐国形成了传统团伙(以国、高、鲍氏为代表)和新兴团伙(主要是小白时期从陈国避难来的公子陈完家族)两个互相拆台对立的股东集团,他们都企图通过各自的影响力,干预公司决策。他们之间的内斗,从未停止过,只是碍于董事会的统治,背后动作居多,表面上依旧平静。当初景公犹豫要不要起用田穰苴,也是考虑到他是田氏家族的后裔,可见董事长对内斗是有所顾忌的。

而田穰苴的成功,激发了两个团伙的矛盾,使他们的争斗彻底公开化。当时,景公对田穰苴大加封赏,这引起了传统团伙的猜疑,他们误认为这是景公倾向于新兴团伙的一个信号。于是鲍、国、高三家决定联合起来,把田穰苴这个打破平衡的家伙除掉。他们不停地给景公施加压力,景公为了保持公司内部的稳定,无奈撤掉了田穰苴常务副总的职务,使他成了这场内斗的第一个牺牲品。

田穰苴立了大功,却被革职辞退。可见能力不是成功的充分条件,而只是必要条件。他被辞退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