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花与梦(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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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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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我,你很失望?”

郄松喧坐在无名冢的旁边,他不怕诅咒,最残酷的诅咒他已然经历,痛失所爱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你竟然会带着酒壶来看我,难得。”住在郄府的时候,狼最少接触的就是松喧。但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他们是一类,人和狼也可以是一类。

将酒壶送到她嘴边,他询问道:“你不想喝点?酒可是好东西,它能让你终日里迷迷糊糊的,那样可以忘记很多东西。”

“酒让你忘记他了吗?”她开口询问,这一问就问到了松喧的痛处。

跟妖精打交道果然是件挺可怕的事,她能看穿你的心思,你却拿她没半点法子,“你有那么多的精力管别人的事,为什么不想想办法让自己脱困呢?”被囚禁在爱里,除非郄竹喧愿意打开牢笼让她自由,否则她逃去哪里都一样,“不逃了,找了千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累得不想再逃了。”

“那就逃到来生——这一世希望破灭,来生上天不会再辜负你的深情。”

狼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静如死灰,“我累了,不期盼来生,只希望今生能再爱一回。”

即使明知道竹喧无法给她真爱,她仍旧坚持,何苦呢?“你既然能劝解三叔,为什么自己不懂得罢手呢?”妖精的心思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松喧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来无名冢陪她。曾经他是最恨无名冢的人,他恨那诅咒,恨千年的怨气让他无法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可如今,他却能放下心头的痛楚来陪她,这感觉太奇怪了。

狼不期盼他能明了自己的心境,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这一步,再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你若不相信诅咒,诅咒就不存在;你若将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为诅咒作怪,那你就只能期盼来世。”

来世真的充满期待吗?

松喧不知道来世的模样,只盼今生还能再见所爱之人一面。

“去找他。”狼轻易读懂了松喧的心思,她却看不懂竹喧的感情,“既然你可以为了他放下族长的地位,整日与酒为伴;既然你可以为了他变得疯疯傻傻,放弃清醒的机会。还有什么不可以?”

松喧苦闷地闭上双眼,失去的再难追回,“他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或许他还在等着你,或许他跟你一样难以割舍下这份感情,或许……或许其实你们可以幸福地相爱。”即使这段感情不被世人所接受,可那又如何?

松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无名冢,坐在狼的身边了。只因他们是同类,同样经营着不被世人接受和肯定的爱,同样爱得盲目又义无返顾。

冲着这一点,松喧必须提醒狼:“有些事可以坚持,有些事却坚持不得。竹喧现在的身份是族长,不管他想不想,都得考虑到族人的情绪。为了不让你的诅咒祸害郄族千年,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伤害你,甚至……”

“甚至让我魂飞魄散。”

做了千年妖精,狼明白妖精一族的弱点。想要破坏她用魂魄下的诅咒,惟一的办法就是请仙人灭咒,只要她魂飞魄散,也就不存在诅咒一说。然而,魂魄一旦四散,她连投胎转世的机会也被剥夺。

郄竹喧若真狠心,就毁了她吧!

“你这又是何苦?”松喧想要劝慰,却被狼合上的双眸打断了。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毫无感觉,即使是看着我彻底消失也无所谓。”

她是在赌,拿转世的机会跟郄竹喧赌。哪怕赌会一点点的感情,她也赢了——她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给的,她成为千年不死的妖精本来就因为他。

远处有双深邃的眼始终注视着她,从她被人用石子砸他就一直在那儿了。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活在期盼与绝望之间,狼已是身心憔悴。

今晚没有月亮,再没什么好期待的,狼疲倦地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她看到了一团火光,红彤彤地映得她睁不开双眼。

悠悠醒来,她在火光中见到了她等待已久的人。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句——“你终于来了?”

她是如此平静,即使知道可能到来的结局,仍然平静如斯。她真的不怕魂飞魄散吗?还是她吃定他不会对她使出最后的手段?

她的判断没有错,如果郄竹喧真的能狠心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就不需要来这里看她了。

“收回你的诅咒。”

“爱我。”

狼望着他,在她的眼里,他不再是披着金黄色皮毛的狼,而是一个男人。放弃前世的记忆,不代表不可以拥有今生的真爱。

郄竹喧拨着火,心中也是火势汹涌,“收回你的诅咒,我求你。”

他又求她?再次相遇他时常求她,却不愿意爱她,“爱我,我也求你。”没有你的爱,即使有来世,我依然是不幸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给你想要的,你就放弃吧!”

“你知道千年来我惟一不懂的就是放弃。”

他们之间僵持在一瞬间,她要的爱,他给不了。他要她放弃,她做不到。

狼在温暖的火光中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若能放弃我早就放弃了,决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的。”

“若可以爱你,我一定会爱你,可我做不到。”他的爱已被素湍带走了,拿什么给狼?

她知道,明了他心中的无奈其实与她一样,明了他们同样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就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吧!忘记前世今生,忘记爱与被爱,忘记他们之间无法划解的矛盾。她只想多看他一眼,让这份记忆可以享受她无法拥有的“天长地久”。

“郄竹喧,”她极少喊他的名字,这名字意味着他不是狼,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失去最爱再也无力爱谁的男人,“我怕火。”

拨动火光的郄竹喧手颤抖了一下,他只想让她温暖,却忘了狼怕火。他想将火光熄灭,却被她阻止了。

“但我喜欢这份温暖,因为那是你给我的感觉。”

害怕与喜欢竟然如此矛盾地融合在了一起,连他也觉得个中奇妙难以把握。他无法爱她,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害,他也矛盾啊!

“狼,听我一句,别再倔强下去了。解开诅咒,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吧!”

“若我不呢?”她问得云淡风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会毁了我?”

郄竹喧咬紧嘴唇,无论是理智还是现实,他都必须毁了她。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于是他选择狠下心肠,“会!如果你不肯解开诅咒,我一定会毁了你。为了郄族全族的利益,我必须毁了你。”

“你宁可毁了我,也不愿意试着爱我?”她需要确定,这样才会懂得死心。

那她就死心吧!“除了爱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她不要其他,只要他。浅浅的笑荡漾在充血的眼中,那片红不是泪水浸湿的,是被火光映红的,“既然无法拥有你的爱,那就毁了我吧!”想要接近温暖,就得做好被火烧死的准备。

她的倔强将他逼到了绝境,“狼,你这是在逼我?”

狼闭上双眸,不再说话。她没有逼他的意思,她是在逼自己。如果魂飞魄散可以放飞对他的爱,那就开始吧!

没有什么比不被爱更可悲了,千年的感情她放不下,就让他来帮她一把吧!求不来爱,她不再求别的,只求解脱。

火光冲天,那是郄族人握着火把赶到了无名冢周遭,映着火光的是狼苍白的容颜。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她的生命因为爱走了千年,终于还是走到了头。

月老自认不是杀戮之神,他也不想看到今天这种结局,但若不毁了狼的魂魄,她的诅咒就会降临在郄族所有男女身上。一个妖精的生命与一族人的感情相比,他只有选择后者。

郄竹喧又何尝不是如此,火越燃越旺,他多希望狼能在最后一刻认清事实,不再执拗下去。

她却是铁了心跟他抗衡到底,不仅不知道害怕,她甚至用微笑迎接最后一刻。

狼在赌,最后的赌注是她投胎转世的机会。他若不想爱她,就让她彻底消失在六界之间吧!

按照规矩,她被架在了无名冢上,无数的柴火将无名冢团团包围,只要点燃火把,她就会被火海彻底地吞噬。

最后时刻即将到来,月老最后问狼:“只要你收回诅咒,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这是最后的机会。

狼眨巴眨巴眼睛,怔怔的目光望着郄竹喧,她的眼里除了他,再没有第二方身影,“只要你肯爱我,我就收回诅咒。”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在拿她的命来玩。郄竹喧扬扬手中的火把,期望她能正视危险,“狼,别闹了,你收手吧!我有什么值得你爱?我不是前世爱你的那只公狼,我是人,是你不了解的男人。”

他真以为她的爱那么浅薄吗?狼摇摇头,只因他不懂她,“前世今生,你完全变了,我们之间相隔千年,你变得我无法了解。但我了解一点,你和前世一样,对爱一样忠心,一样执着,一样痴心不悔。”多可笑,她爱他的原因竟是因为他对素湍的深情打动了她,让她想用前世爱他的心包容今生的他。

要如何他才能明白,她的爱或许汹涌,但从来不盲目。

将她的深情融入心底,他是人,他也会感动,会因为感动而产生不舍,会因为不舍而想将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

他的挣扎狼看不到,她只看到自己的感情一去不复返,“我没有闹,我不想收手,为什么要放弃爱?你不是也不放弃对素湍的爱嘛!”

提到素湍,郄竹喧顿时打了个寒颤,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可以对一个妖精有所留恋?你对得起素湍吗?这是背叛,是爱情里绝对无法容忍的背叛!

打起精神,他不能再犹犹豫豫耽搁下去,“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宁可魂飞魄散也不肯收回诅咒,是吗?”

梅喧看不下去了,站在二哥的身后拼命地向狼招手,“狼,算了吧!你就放下怨恨投胎转世吧!”

松喧选择沉默,他知道狼早已做出了决定,除了竹喧,没有人能撼动她。

狼不再犹豫,她甚至从未犹豫过。所有的结局掌握在郄竹喧的手上,她的爱,她的命,她的未来连同她的心一齐交给他。他决定就好,他决定就好!

全族的人都注视着郄竹喧,等着他的决定。“点火”两个字卡在喉中,他吐不出来却又咽不下去。

再这样耽搁下去会错过吉时,月老不再给郄竹喧犹豫的机会,使出法力,他用神力点燃了所有的干柴,火在刹那间燃烧起来,将狼团团包围。

这一刻即使她想逃都无处可逃,被困在他的爱里,她从来都无处可逃。

这场赌博狼输得彻底,原以为他对她会有点点感情,哪怕少得可怜,至少还曾拥有。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他不爱她,一点也不爱。

火在郄竹喧的眼中蔓延开来,比火更红的是她的双眸。她的爱来得彻底,比火还旺盛。

熊熊烈火烧到了她的脚底,炙热的温度却比不过她心上的热度,那种焚心的感觉让痛来得猛烈,她快要扛不住了。

快点收回诅咒吧!只要你肯收回诅咒,我会亲手灭了这场大火——看着她遭受火焚,他的感觉并不好受。

不!她偏不,不能拥有爱,她宁可烧了全天下。她因为对人类的怨恨,对爱的期盼幻化成了妖精。千年不死,不是为了报复郄族人,而是为了寻觅投胎转世后的他。她不曾想过要郄族人品尝杀戮之后的代价,如今她却执意要每个郄族人都无法拥有幸福。

不是因为恨,只是为了让他永远记住她。记住她不曾向爱妥协过,记住所有的决定是他做出的,所有的结局也是他应得的。

俯视所有人,她呐喊:“我以我千年的魂魄发下誓言,除非我得到真爱,否则郄族男女永远无法与有情人长厢厮守。”

她断了他的后路,郄竹喧这才明白她是在逼他,逼他正视自己的感情。若他对她尚有丝毫的感情就不会眼睁睁看她被焚,若没有感情,她宁可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她的爱到底绝到何种地步。

“郄竹喧,”她又叫他的名字,用她特有的声音,“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再做一只狼,你也做一只狼吧!我们依然是对方的挚爱,依然守着那份惟一。”只可惜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来世,她选择了毁灭,而他帮她执行毁灭计划——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小妖精,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

随着火光的蔓延,虽然狼没有发出痛苦的呐喊,可郄竹喧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火舔噬他的每寸肌肤,那种痛从心头窜起,再难阻拦。

是幻觉吧?他看到通体雪白的母狼一次又一次地离开陷阱,再带着一身伤回来,却将最肥美的食物丢进陷阱里喂他;他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用头去撞灰黑色的山洞岩壁;看到她为了不让他被石头砸到,不停地奔跑;他看到自己躺在石头垒起的无名冢里;甚至看到自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那是前世,他不确定的前世,他却确定自己曾用生命爱过她。

迷幻中,他看到一双遍布血丝的双眸,那眸光闪现的红色是用他的血铺成的,一如火光中的鲜红是用她的命铺成的。

她的命……

“不!不——”

郄竹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正在用双手扒开干柴,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卷入烈火中,不在乎那种焚身的痛。他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狼在那片如血般鲜红的火光中永远地消失,他不能!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失去。

“幸好我不放心你,早回来一步,否则你们真要等待来世了。”幽灵小鬼又做了一回英雄,对自己的壮举他显然有些得意。

就让他得意片刻吧!狼的确很感谢幽灵小鬼及时赶到,月老那个神仙都做不到的事,他却轻而易举解决了,若不是他,郄竹喧早已死了一回,狼怎能不感谢这自大的小鬼头。

要怪只怪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他啦!狼的确很高兴在最后时刻他终于拨开了干柴,为她灭火,但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去与火抗衡吧?他是人,不是妖精,哪禁得起这番折腾?

瞧狼沉默的模样,幽灵小鬼连捧自己的心情都没了,“你别担心了,除了那些烧伤,他的性命完全无忧。”他这个冥界王储不准许,谁敢带走他的命,“那些烧伤只要涂些药,很快就会好的。一个大男人,有点疤痕更显英雄气。”

小鬼头最近看了很多老妈从二十一世纪的人间带来的武侠小说,对疤痕男人的印象大加提升。他甚至鼓动老妈给爹创造一些疤痕——他是不孝子,他知道。

“不跟你瞎扯了,总之他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去看茫茫,先走一步。”

幽灵小鬼这就要走,狼也不挽留,甚至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太多的情感已经无法用语言诉说。小鬼头在走之前拉了拉她雪白的衣衫,“相信吗?我遇上的每个妖精最终都会拥有完美的爱情,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幸福。相信你的结局也不例外,我是幸运的小鬼,专门为小妖精带去幸运。”

谢谢他的话,狼会将它视为一道祝福。

送走了幽灵小鬼,空荡荡的卧房内只剩下她和昏迷着的郄竹喧。他的闯入破坏了火刑,虽然救了她的命,却伤了他自己。只要证明他对她有情即可,她并不想他受到半点伤害啊!

“郄竹喧,你醒醒啊!你醒过来,咱们俩一切从头开始,只要你肯爱我,我什么都不再计较,真的什么都不再计较。”不计较你最爱的是素湍,不计较你给我的比我付出的少许多,不计较你的冷漠是否会伤害到我,“只要你肯给我时间,给我机会,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很多时候当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盲目地选择相信。若连这点相信都没有,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希望了。

希望让郄竹喧再度睁开双眼,恍惚间他像是在前世今生共走了一遭,分不清眼前的双眸是谁对他的期盼。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会为他担心,会为他害怕,会为他欢笑,会为他悲鸣——这人是谁?素湍吗?不!素湍已死,她是狼。

他何德何能竟让她用千年时间来沉淀感情,不为了其他,只为了回报,只为了郄族上下不用受诅咒之苦,只为了她不用永远地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他愿意做一次婚姻的叛徒,他娶她,如她所愿,他娶她,行了吧?

“我娶你。”

他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让狼大吃一惊,大火烧坏了他的脑子吗?“你说什么?”

“我娶你。”他重复,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也有些吃惊,“我愿意娶你为妻,也就是续弦。”素湍永远是他排在心头第一人选,狼只会是续弦。

她不介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是什么身份,她都不介意。但,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娶她?难道他完全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还是一场大火让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爱?

都不是,他只是不想让悲剧再度重演,他只是害怕她再拿自己的命跟他赌。他年纪大了,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变迁,再也禁不起半点折腾。他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被她打乱心绪。

“我可以娶你,但我无法爱你。”不想骗她,不能骗她,他对她说了实话,“我爱的人是素湍,即使她不在了,我依然爱她……永远爱她。我想我暂时无法爱你,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爱你。”

他说得直接,伤得她体无完肤,那种痛更胜火烧。

“我爱你!我爱你啊,郄竹喧!我是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爱我?你怎么可以?”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哭音,她知道爱不是等价交换,不是付出就会有结果,但她还是想知道爱的结果。她想被爱,寻觅了千年,孤单了千年,她想好好被爱一场。

再赌一次吧!她相信自己,相信时间,相信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很爱很爱她。

“嫁——我嫁!”

没有花轿,因为郄竹喧说素湍去世不到三年,花轿不易进门;没有鞭炮,因为郄竹喧说这是续弦,不想惊动四邻;没有宾客,因为郄竹喧说素湍去世的时候宴请过太多回,不想再铺张;没有喜字,因为郄竹喧说丧偶不久,贴喜字对死人不敬;没有大红锦被,没有龙凤盖头,没有所有成亲该有的一切,因为郄竹喧,因为他有无数个理由。

狼告诉自己,她和郄竹喧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相处,她不在乎这些礼节上的小事,再如何简陋的仪式也改变不了她成为他妻子的事实。

可是心头的失落从何而来,又飘向何处?

没有花烛,最简单的灯烛也已燃去了大半,新郎依旧没有进屋。狼想遵守人间的礼节,做个乖巧可人的新嫁娘,可心下的焦急却逼得她频频走到门边,静听屋外是否有他的脚步声。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苦笑着,他若是回房来,凭她身为妖精的感应能力百步之外就能听到了。他若是不想来……不!他会回房来的,他一定会。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俩大喜的日子,他决不会抛下她空守喜房,她得对他有信心啊!

一个时辰之后,狼的坚信在慢慢动摇。等了又等,等待终究还是耗完了狼的耐性。

轻施法力,她感应到他正坐在……正坐在他和素湍成亲时的喜床上——他的手指抚过他们共有的锦被,他的嘴巴诉说着对死去妻子的爱与思念,他的眼中望着所有跟素湍有关的过往。

狼笑了,仰头放声大笑,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就是她的夫君!她的洞房花烛夜!

新郎待在别人的卧房里,坐在别人的喜床上,心里想着别的女人。她是什么?一个甩不开,丢不下,所以必须承担的包袱吗?

郄竹喧,你何其残忍!这比让我被火烧到魂飞魄散更加惨烈,你明白吗?

他不明白,他听不见她内心的呐喊,总以为娶她,给她安稳的家就是最大的付出。她想要的不是别的,是他的爱,他怎能忘了给?

希望换来的是失望,她除了忍受还有其他选择吗?

不只是她,郄竹喧也同样活在煎熬中,抚着卧房里每件东西,他仿佛看到素湍站在他的面前。素湍刚去世那阵,他最想见她那会儿,即使他用尽办法也无法与她相会,可今日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很近,近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素湍,我做错了,我不该娶她的,是不是?”

没有人能给他正确的答案,他惟有抱紧身边的枕头,那上面依稀残留着素湍脱俗的清香,又似狼那充满野性的味道,他分不清楚。

“她想要的爱,我给不起,我只能娶她,这样一来,诅咒才会消失,月老才会放过她。我为她着想,所以才会决定续弦。可娶了她,我又觉得自己无法应付现在的局面。我不敢面对她,多可笑啊!我不敢面对我的妻,她是我的妻啊!可我却连抱她的勇气都没有……我甚至……我甚至不敢进我们的新房。”

他心里想着的,口中念叨着的都只有素湍一个人,他拿什么多余的力气去照顾狼——他现任妻子?

“我解决了一个麻烦,却又要面对另一个烦恼。这些事就像蚕茧,将我一层层裹起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彻底地解决?”

把所有的问题交给时间吧!或许时间久了,他就能平心静气地与狼相处,把她当成妻子一般拥在怀里。

毕竟,在前世,她是他用生命去爱的惟一伴侣。

随着月色的转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洞房花烛已燃尽,而他们依然无法拥抱在一起。

前世今生,时空转换,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包括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