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腹之后,可以言归正传了吧。傅叶函眨了一下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陈彦哲。
女孩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目光中的好奇满得快要溢出来了,这让陈彦哲忽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再说。”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傅叶函笑得有点小邪恶,“好啊,我们坐公交车吧。”
公交站台张贴的车次表中有好几辆公交可以直达她住的小区,傅叶函却故意选择了311路公交车。以她的乘车经验,这辆车的沿途停靠站最多,还最拥挤。现在正值乘车高峰,一定会被挤得爽歪歪。对不住了,大家长,您吃点苦吧。
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人挤人挤死人。如愿看到风光霁月的陈彦哲频频蹙眉,他身上笔挺服帖的卡其色格纹外套也被摩擦出了一道道褶皱。本该暗爽的,傅叶函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自己也深受其害。
又到一站,上车的依然比下车的多。傅叶函与陈彦哲也被移动的乘客阻断开来,彻底被挤成夹心饼干。失策,大大的失策,根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以此为鉴,她日后定当牢记——冲动是魔鬼,报复须谨慎。
突然,公交来了一个大转弯。正在三省吾身的傅叶函悲催地向前倾倒。没关系,从这个角度和速度估算,再加上与身前人的间距,等缓冲结束,怎么也撞不到扶手的支撑杆上。这算是人挤人的唯一好处了,傅叶函自我安慰。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在傅叶函分心地想——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弹钢琴的话,一定很有美感——的时候,这只手稳妥地抓住她的肩膀,阻缓了她的俯冲。
“你还好吧。”隔着几名乘客,传来陈彦哲焦急的声音。
原来是大家长。
大家长如此高风亮节,以德报怨,令傅叶函惭愧不已,在心中默默作着检讨。
终于到站了,好容易挤下车来,傅叶函出了一身薄汗。她抬首望向陈彦哲,对方朝她无奈一笑。
“很享受吧。”陈彦哲的笑意中有着看穿一切的洞悉。
“呵呵。”傅叶函囧。
路过小区附近的奶茶店,自知理亏的傅叶函买了两杯热柠檬茶,“请你喝。”她将其中一杯递给陈彦哲。
“谢谢。”
坐在小区花园的躺椅上,两个人一时无言,专注品尝柠檬茶。
这对小情侣真养眼啊。走过路过的居民纷纷在心中感叹。
“我们坐这儿很奇怪吗?”路人热切的目光,让傅叶函想忽视都难。
“大概误会了。”陈彦哲轻轻地说。
“误会什么?”
“没什么。”陈彦哲叹息一声,道明来意,“我今天来送伊人生日宴的请柬。因为是手工特制的,你的那份不会那么快制好。昨天听你说,明天就要回家了,我就想着,先把我的给你。”
“请柬上详细说明了宴会须知,你提前熟悉一下,好做准备。等你回来再送,我怕来不及。”
不愧是大家长,考虑事情就是周到,给她这种宴会小白留足了应对时间。
第一次见这么精美的请柬——镂空花纹的封面正中缀着一朵金丝蝴蝶结。
在金色柔光的诱惑下,傅叶函伸出罪恶之手,抠了抠蝴蝶结,玩笑道:“这不会是真金吧?”
“嗯,18K金。”陈彦哲如实说。
“诶?”傅叶函急忙缩回手。
“怎么了?”
“好烫手。”傅叶函吐吐舌头,“何学姐家真土豪啊。”
陈彦哲失笑,“今年是特例……”
乘电梯回到家后,傅叶函才发现,糟糕,围巾忘还了。
掐着沙莎晚上回到家的时间点,傅叶函将一大锅胡辣汤同步煮好。这份对时间节奏的精准把控,让沙莎不止一次感叹,学数学的人太可怕了。
一大碗热乎乎的胡辣汤下肚,沙莎舒服地喟叹出声,“好喝,手艺见长啊。”
“从网上搜的秘方——外婆珍藏四十年的秘制胡辣汤配方。”傅叶函谦虚道。
“都放在网上了,还能叫秘方吗。”沙莎表示怀疑。
“只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别收拾了,待会我来打扫。”沙莎拽过傅叶函手中的抹布,“明早还要赶火车呢,你早点休息。”
“有劳。”
“啊!”沙莎一声尖叫。
正在收拾行李的傅叶函急忙从卧室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沙莎的手中正拿着陈彦哲的那条围巾。
“我今天见了陈彦哲,这条围巾是他借我的,临走前忘记还他了。”傅叶函有些奇怪,“有这么惊讶吗?”
沙莎死死地盯着围巾,大脑一片空白,好容易回过神,自顾自地说:“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傅叶函不明所以。
沙莎一阵风似地跑进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另一条围巾。与陈彦哲的围巾是一样的颜色和款式,就连品牌的logo都是一样的。这条围巾正是沙莎在整理哥哥遗物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围巾里还包裹着那本带锁的日记。
两个女生屈膝抱腿,并排坐在沙发上,无言地注视着并排放在茶几上的两条围巾。
良久,沙莎打破沉默,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地开口,“这该不会是情侣围巾吧,难道我哥日记里的那个‘她’,压根不是女生,而是个男生。”
“应该……不会吧。”傅叶函也有些底气不足。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沙莎又问,“陈彦哲找你什么事啊。”
“他来送这个。”傅叶函从茶几下的置物筐里拿出那张红色请柬,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上面的蝴蝶结是真金做的。”
扎眼的红色,扎眼的日期,扎眼的黄金蝴蝶结,沙莎红着眼睛说:“人命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今年居然还要举办生日宴,请柬还弄得这么夸张。”
“那个……今年是特例。”
傅叶函照搬陈彦哲的原话进行解释。
“伊人学姐的生日恰在年节,所以她每年的生日宴不仅仅是生日宴,还是何家一年一度的社交晚宴。因为去年出了事故,陈彦哲关于这一点说得很含糊,但我想应该就是你哥哥那件事。外界因此对何家今年的动向议论纷纷,格外关注。伊人学姐的父亲索性反其道行之,不仅办,还要办得比以往更盛大,特意在请柬上也下了大功夫。”
傅叶函又宽慰沙莎道,“这就是生意人家的烦恼吧,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波及影响到自家生意,有时候不想为也得为。听说,伊人学姐并不想办的,也力阻过父亲,最终还是身不由己。”
沙莎沉默不语,哥哥是她的亲人,只是她的,由她铭记就好,不,是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