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叶函大惊失色,应该是她眼花吧,“鬼影”是在转头吗?
龚欣上次拜读的那本道教动漫有句除灵咒语怎么念来着?
好像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此乃道家九字真言,又名六甲秘祝,出自晋代著名道士葛洪的《抱朴子》。
不得不说中国老祖宗真是太有才了,每一个字还要对应一种手势,即所谓的“结印”。
可是,印要怎么结啊?
“傅叶函。”
天啦噜,居然还知道她的名字。
陈彦哲缓缓走近。
哪里是“鬼影”,分明是一身正气的“大家长”好吗,人家只不过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外加一双白色运动鞋而已。
“原来是兜帽。”
“兜帽?”陈彦哲抬手做了一个“摘”的动作,白色运动套衫的连体帽悠然滑落,“突然下雨了,就戴上了。”
“你这么吃惊,我戴白帽子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傅叶函连连摆手,急忙描补,“武林正派就该着白。”
“你很风趣。”陈彦哲哑然失笑,“怎么会来这里?”
能不说谎的时候,傅叶函都选择不说,毕竟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太麻烦了。对于一生都在孜孜不倦执着追求最优解法的数学人来说,“麻烦”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违背数学精神的存在,理当能避则避。
“我要去南门街,路过这里,看到有楼梯,就好奇上来了。”傅叶函掐头去尾,折衷说道。她可没有说谎,她只是没有说全而已。
“学长为什么在这里?”
喂鸽子。会是这个答案吗,傅叶函想。
“我在缅怀。”
陈彦哲的面上浮现惆怅之色,阴郁一如此时的天气。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傅叶函忍不住“诶”了一声,“缅怀什么?”
“故人。”
她再接再厉,“是你的好朋友吗?”
“嗯。”
缅怀的对象究竟是谁,傅叶函大体猜到了。
“X”会是陈彦哲吗?
若果真如此,她简直运气爆表,偶然走了这一趟,竟这么容易就求解出了正确答案。现在这种状况应该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我们学校的吗?”这是多么难得的套话良机,傅叶函心有窃喜。
“对。”
也太惜字如金了吧。
“我认识吗?”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没有机会认识了。”
“为什么?”
“那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就不打扰学长缅怀了,先走了。”要不要这么委婉啊,真是套不下去了。
“等一下。”
“嗯?”
“你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我正准备去南门街。”
“我也没呢,介不介意一起?”
“好啊,上次是学长请客,这次我回请。”
陈彦哲不置可否,紧走几步,恰与傅叶函并肩同行。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上次在食堂,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傅叶函没能及时观察陈彦哲的双手,只隐约记得他没有戴戒指,但有没有戒痕不得而知。虽然平时也偶有接触,但特意盯视别人的手,也太露骨了。这下好了,在用餐过程中,既可以近距离地进行观察,又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简直天赐良机。
快到学校南门的时候,恰有一对小情侣经过。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女友一边给骑车的男友撑伞,一边羡慕地打量着傅叶函和陈彦哲,“真是的,我都说不要骑车了,你看人家,伞都不打,雨中散步多甜蜜啊。”
呃——要不要追着自行车大声解释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侧头看了一眼陈彦哲,好一副充耳不闻的平静模样。傅叶函瞬间释怀了,大家长都不介意,她也没必要较真。
沙莎说的那家乌冬面店很好找,因为开业花篮还很醒目地摆放在店门口。
店内的中式装潢中带有一点日式和风的格调——宫廷灯笼式样的吊灯、浅棕色的原木桌椅、介绍乌冬面起源的素描墙纸……从铺面设计就能感受到店主倾注的心思。
点餐收银区后面的墙壁上挂满了菜单木牌,每卖完一种口味,便会取下一个木牌。傅叶函和陈彦哲走进店里时,店主正在摘下“菌菇乌冬面”的菜单牌。
“欢迎光临。”帅气的中年店主笑眯眯地迎客。
傅叶函仔细看了一下还余留的菜单牌,从中窥视出这家乌冬面的主打风格——日式乌冬面与中式盖浇的完美结合。正所谓入乡要随俗,乌冬面要在中国落地生根需要契合中国胃,这就像中国菜去到日本也会增加芥末口味一样。
当然,如果想品尝纯日式的乌冬面,可以像陈彦哲一样,点一份“香川县传统乌冬”。
在“火锅乌冬煮面”与“酸菜鱼乌冬面”之间犹豫了一秒,傅叶函决定听从来自胃部的呐喊,果断选择了“酸菜鱼乌冬面”。
见陈彦哲要付款,傅叶函急忙掏出手机,“我来扫码,说好我请客的。”
陈彦哲横瞥了她一眼,义正言辞地拒绝,“我没有吃软饭的习惯。”
排队的其他顾客“唰”地一下齐齐看向傅叶函。
群众的八卦目光太热烈,傅叶函抖着手败下阵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忍。
乌冬面的故乡是日本的香川县,其最早却可以溯源到中国唐代。相传是唐朝时日本的空海法师从中国带回日本的,不过,有关乌冬面的源头至今仍是未解之谜。但有证可考,乌冬面极有可能源自中国福建省的尤溪县。日本的乌冬面和尤溪的切面无论是在口感、外形,还是制作工艺上都有颇多相似之处。乌冬面在日本的原名就叫做“切面”,其冬天加汤夏天凉拌的吃法也与尤溪切面一模一样……
傅叶函正津津有味地浏览着墙面上图文并茂的“乌冬面起源”,冷不防被陈彦哲的问话打断。
“你很喜欢吃酸菜鱼?”
“我点这个是想尝一下,与鱼语渔相比,酸菜鱼技术哪家强?”傅叶函说得俏皮。
服务员端上来的酸菜鱼乌冬面,不见火红的干椒也不见水绿的泡椒,更嗅不到酸辣的气息,看上去比较“清淡”,犹如卸去浓妆的素颜美人。
浅尝一口,汤头馥郁浓白,熬得很有功夫,鱼片吸收了汤中精华,滑嫩鲜美,关键是没有鱼腥味。
不辣的酸菜鱼,别有一番滋味,也很好吃啊。
停!不能只顾着大快朵颐,还有正事要做。
美食也无法左右侦探的执念,傅叶函都快被自己的敬业精神感动了。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早就观察过秦川的双手,没戴戒指也无戒痕,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陈彦哲主动问她戒指的事情,让她以为终于要柳暗花明了。
咦,陈彦哲的左手没有戒痕,傅叶函不死心地又朝右手看去,同样没有戒痕,怎么回事,难道又想错了。
虽然还有李浩峰没有排查过,可这个人尽管与何伊人私交不错,却不像是有亲密关系的样子,会是他吗?
不能先入为主,福尔摩斯说过,一旦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那么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事实的真相。
陈彦哲发现对面的女孩注视着自己这边,时而凝眉,时而蹙目,一脸的纠结,他忍不住问道:“在看什么?”
糟了,被发现了。
傅叶函赶紧垂下头,“就觉得学长的那碗面看起来也挺好吃的。”
这个回答够机灵,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你可以尝尝。”
陈彦哲用筷子夹起面条,又拿汤勺虚托着,放入傅叶函的碗里。
“谢谢。”
唉,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上。傅叶函默默吃面。